前来迎接他们的是gawery的二把手,gawery首领椿芙的女儿椿生。和hermana不同、和早期的mutua比较相似,gawery是以家族形式诞生的帮派,延续至今,发展理念从未改变过。
面包车在椿生面前停下,车窗徐徐打开。椿生和那砂对视一眼,椿生笑道:“你也来了。”
那砂也笑:“我也来了。”一边说,她的窗口探出一把枪,枪口直直地朝向椿生。
椿生看着枪,语气不急不缓:“小心点,要是走火了,你们脸上的激光点也会走火。”
亚莲看见那砂侧脸鼻梁上有个一动不动的红点。
那砂轻轻地啧了一声,露出虎牙。她收回枪,推开车门:“亚莲宝和你们谈,我是粗人,不懂这些。两个小时后,我要看到人,知道吗?”
椿生戴着墨镜,只能看见唇角往上勾了勾:“希望我们和亚莲阁下合作愉快。”
亚莲跟着椿生走进庄园。这栋房屋颇有特色,门廊很长,底层没有墙面阻挡,露出广阔的木制地板。
一个同样穿着西装的小妹迎上来,检查过亚莲并未携带武器后把她带进了餐厅。餐厅富丽堂皇,整体呈金红色调,地毯厚到像是在踩二十厘米的棉花。夸张到这种程度的脚感不是很舒服,还好亚莲体重合适且体脂率低还穿着防弹衣,每一步才能踩踏实。
餐桌是古典宴会长桌,长五米,上面摆了二十多道菜,冷盘、汤、主菜应有尽有。但这些不是亚莲上桌之后再摆上来的,而是一开始就放在上面,考虑到gawery对家族礼仪的讲究,亚莲猜测自己并不被重视。
但桌边只坐了一个人。
两个人吃一桌菜,这到底是重视还是不重视?
亚莲不再多想,越想越容易被牵着鼻子走。眼前的人正是gawery的现任首领椿芙,四十来岁,其母六十多岁还健在,不过早早放权给了这个孩子。
在维达看来,不管是在帮派还是家庭,若要为其子其母考虑,母亲在孩子懂事后早点放权都是好事。
不过她遇见过孩子三四十岁,母亲还操劳着家事、把东西攥在手里既是权力也是重担的不在少数。
“亚莲阁下。”椿芙笑呵呵地说,“请坐。”
她一挥手,一旁小妹就抽开椅子等亚莲落座。
gawery比曾经平和很多。上一任gawery首领凶名赫赫、傲慢嗜血,非常喜欢给人做服从性测试,不管是给帮派内部还是帮派外部。而椿芙现在一见温和热情,大概在这样的母亲的教导下变得善于隐藏。至于这种性格的老首领为什么很早放权,从一些风言风语中,倒是有个说法是椿芙拿枪指着自己的母亲退位。
不一定全对也不一定全错,总而言之,能坐上帮派首领位置的人都不可小觑。
亚莲坐下后,椿芙没说话,于是她开口:“椿芙阁下,我......”
椿芙打断了她,微笑着把双臂往外平举起来:“在吃饭前,我们一起对着母神祷告吧。”
看来还是有测试,只是温和版本。
亚莲也跟着平举双手。
“感恩母神,让我们得到食物,拥有美好的一天。好人会得到赐福,坏人会接受惩罚。母神保佑我们。”
两人放下手,椿芙说:“亚莲阁下是我遇见过最有胆量的代理,真敢一个人来gawery的地盘。其实我一直很佩服你。从前我就知道hermana的亚莲是个体恤士兵的真将军。”
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我们都做的体系事业。”亚莲说,“胆子小很难成事。”
椿芙说:“没错,胆子越大,才能赚到更多钱!”
她的情绪开始高涨了,为什么?
亚莲:“挣钱嘛,不寒酸。谁不想要钱?有钱才能活着嘛!”
椿芙一拍桌子,笑起来:“就是啊!不想要钱的都是胆小鬼!蠢货!”
两人对视。亚莲也笑起来:“上次我还遇到一个议员秘书呢,因为我们只贿赂了她朋友,跑来要求我们也给她一笔钱。”
椿芙一边笑一边摇头:“勒索hermana可不是一件好事。”
亚莲说:“是啊,谁想和hermana作对,你说呢?先杀主管再绑架主管的孩子,真奇怪。”
椿芙顿了顿:“就像我在电话里说的,我想和你做一笔生意。”
“哦?”
“你和曼斯有杀母之仇。”椿芙看着她,微笑,“你的确是曼斯的女儿,但用子宫养育你的阿妈却被曼斯杀了。”
“曼斯一直虐待你,你自己知道。”椿芙继续说,“风声都能传到我这里,说明真实情况有多糟糕。亚莲,要是你阿妈还活着,绝不可能让曼斯这样对你!”
首先,阿妈虐待亲生女的案件也不少;其次,就算亚莲的生母活着,西丹的穷人也拗不过帮派;最后,椿芙的一切言语为自身代表的利益服务,她想勾起亚莲对曼斯的怒火。为什么?维达猜她要借亚莲从曼斯、hermana这里牟利。
亚莲摸了摸耳边的头发,微微皱起眉,视线下移,张了张嘴又把嘴合上,犹豫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但事情已经那样了,作为hermana的一员,我理应建设好hermana的事业。”
“你说得对,大家都是为了各自的事业嘛。但不光为了集体,还要为自己考虑啊。我们要把眼光放长远,那么亏待自己,憋闷坏了,还怎么为体系奋斗?”
“你的意思是......”
“我们做一笔交易,亚莲阁下。”椿芙说,“我手上有曼斯的女儿,你难道不恨她吗?她的阿妈夺走了你的阿妈,她夺走了本应该继承给你的财产。更何况,她是你仇人的孩子,毁掉她,就是毁掉你的仇人。”
仇恨不是这样算的,但不妨往她递过来的台阶上送一送。
“你想怎么处理伊万?”
“怎么处理......”椿芙说,“不是要看您的意思吗?”
谦卑是一门学问。西丹是个野蛮而天然的国家,底层人没有学习渠道,也没有社会品德规范,孩子是天生的野兽,许多人三十岁也像个没有接受过社会化训练的小孩——不褒不贬。而椿芙身为帮派首领却能对hermana一个普通代理人低下头,除了这里只有两个心腹小妹不必担心丢掉对内威严以外,她本身的性格和学识也可见一斑。
换个通俗的例子,维利奥私立学校的校长刚和教育厅厅长吃过饭又和财团首富握了手,下一秒对一个自身没有任何背景但有点作用的外校学生说:“按照您的意思做。”
“我对她没有多余的感情。”亚莲说,“我不在乎她,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你可以直说,椿芙阁下,你想要什么?”
“我们想走中部岛屿的海运线。”椿芙说。
“这件事你应该找雪尔阁下谈。”亚莲说,“你们第一步就走错了,谈合约怎么杀主管呢。”
椿芙不会告诉她这件事自己原本不知道,是姨妈和手下的人私自做的:“我知道我们的合约很难谈成,但我们非常需要中部港口,所以请了您来。”
“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改hermana的主意。”亚莲说,“你找错人了。”
“不,我从前厅长那里听说过hermana要往中部发展。这不是hermana和gawery达成的合约,这是我和你达成的。如果您帮我们,我们通过中部港口的货物可以给您让利百分之二。”
“我不答应呢?”
椿芙微笑起来,与此同时,两把冲锋枪架起来,枪口正对着亚莲。
“那您就不能活着出去了。”
还有十分钟。
亚莲心情平静,面上皱紧眉而后松开:“我可以答应你。”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椿芙要如何保证她回去之后不会翻脸不认人呢?
合同?
帮派没有法律。
“太好了。”椿芙拊掌,“那么,跟我去看看曼斯的女儿吧。”
伊万被软禁在地下室的一个房间。她几乎没住过这么糟糕的地方,除了十年前科研院的朋友比较穷,只在首都买了一间公寓,她有时候会去参加睡衣派对外,大部分时间她都在海湾区的别墅或是中央区的大平层里和不同的人消磨夜色。
旅游、攀岩、度假、露营、开直升机、马球、秀场、帆船运动、蹦极......不论什么,她都玩过体验过。她最喜欢的是从自家别墅后面的山坡上坐滑翔伞落在她的私人海滩上。她的人生充实丰盈,身上的肌肉是户外运动自然锻炼出的,皮肤是在海岛晒成的天然小麦色,和泡在健身房、专程美黑的白领不一样。——如果不攀比,如何取得高人一等的骄傲?她喜欢比较,喜欢竞速,她永远是赢家。
但她觉得自己和那些沉溺物欲毫无内涵的人又不一样,她不明白那些玩过一遍的东西为什么还要不断玩下去,就像她不理解朋友为什么会痴迷于花大量时间精力和不同的人约会长达十年。她把恋爱该经历的都经历过后就对爱情不再感兴趣。
朋友说她是太追求新鲜感,不,她只是喜欢分析价值。她搞了二十年的科研,谁都没资格评价她是三分钟热度。她喜欢分析价值,从二十八年前就开始了,那时候亚莲刚出生。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有使命,她的使命就是去体验一切、享受一切,去追求真理,去明白这片大陆诞生的真谛。她知道自己值得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东西。
所以她也喜欢参加各种各样的社会权利运动,连工人罢工的夜间演讲她都去听过,她们当时反对的还是她朋友家族企业打破了工会要求的工作福利里第三十八条。关于维利奥地缘政治的原住民社会权利运动她也参加过,以及十年前在维利奥突然兴起的单雌繁殖者社会运动,她同样参加了当时的聚会沙龙。她结识了很多温暖善良的朋友,她很高兴自己被这样的人包围——哦,抱歉,说错了,她现在在思考自己的真实内心,有的话在媒体面前说说就好。
她被关进来时,隔壁房间有人和她打招呼,说自己是单雌繁殖者,被强行抓进来当倡伎。其实她不认识太多单雌繁殖者,她只参加那些倡导者在星级酒店里举行的单雌繁殖者权利沙龙以及和她们出入名流聚会募集资金。
她已经研究过这些人了,所以她懒得搭理她们。单雌繁殖者正如那些底层人一样粗鲁、野蛮,进了风俗产业的倒是被训练得很好,至于其她人,就像鬣狗一样到处觅食。
有一次她和认识的小报记者去东南洲做一篇战地报道,刚出国际酒店一条路不到就被当地一群单雌繁殖者抢了所有装备,连衣服都被剥光,要不是当地士兵赶到,她们说不定连肉都要被剔下来做烤串。
之后她们汲取教训带上保镖深入贫民窟,发现这些底层人、单雌繁殖者都在酗酒赌博吃药,刚做了工又把钱花在合合博(当地一种小型赌博游戏)上。很多人甚至不工作,每天泡在酒馆睡觉,靠抢劫盗窃维生。
有了那样糟糕的经历,加上她在维利奥时也被下城人偷过,再看到没进风俗俱乐部受训的单雌繁殖者或者任何下城人,她都只想翻白眼以及敬而远之。谁知道她们还藏了什么坏心思,这群懒惰愚笨还爱赌博盗窃抢劫的野蛮人——当然,她知道这一现象产生的原因,但她依旧会对此产生厌恶情绪。她认为:就算知道蟑螂为什么出现,你难道不想消灭它们吗?她不得不想到,就该把她们全部带去风俗俱乐部拔掉利爪和獠牙训练成有礼貌的正常人。
除此之外,她也很清楚单雌繁殖者社会运动兴起的原因,资本回报率持续高于经济增长率,必然加剧社会断裂。尽管的确存在这些不平等,比如单雌繁殖者的社会地位普遍低下,常常被人轻视,但影响社会地位的主要是经济和政治原因。近代维利奥的阶级僵化很严重,不光是单雌繁殖者,所有底层人都一样——虽然不如西丹严重,单雌繁殖者已经无法通过合法渠道跨越阶级。
同时单雌繁殖者的就业压力远大于双雌繁殖者,但倡导者们应该考虑的是为什么分离剂卖得那么贵;分离剂为什么不纳入医保;单雌繁殖者为什么不被允许和别人建立经济联盟——伴侣关系;以及最重要的,只有贫民区的单雌繁殖者才需要考虑这些,而富人区的单雌繁殖者都过得很不错。
还有一个争议,倡伎问题。
由于大部分倡伎都是单雌繁殖者,人们逐渐对全体单雌繁殖者都产生轻蔑和性意味,连不少有钱的、认为自己更加高贵的单雌繁殖者都饱受其害。
这里又要提到维利奥乃至五大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