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梯口挤上来的无脸人里有几个滑倒了，卡在所有人脚下，后面的人又个个都想往前冲，竟然堵在洞口，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她们面前。

阿尔让踩在楼沿，看着下面燃起的火和横七竖八的尸体与血泊，这些东西都呈百倍地缩小。

如果她们从这里跳下去，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丧生。

赌那十分之三吗？聪明的人不会投下赌注，还好她们是疯狂的赌徒。

“我其实还没那么想摆脱你。”阿尔让沉稳地说。但阿谢尔知道，妹妹虽然平时看起来比她更成熟，但面对这些事情还是难免紧张。越紧张，就显得越平静。

此时妹妹在想什么呢？阿谢尔不知道。她们二人唯有彼此想法不能完全相通。

“别怕。”阿谢尔少见地姿态强硬，再次抓紧阿尔让的手，和她对视，露出笑容，“我不会留你一个人。”

我与你共享脐带与生命，过去与现在，一切低谷与失败，一切财富与将来。就算死亡也无法使我们分离。

阿谢尔抱着妹妹一跃而下。与此同时，楼梯口的人潮终于被冲破，一群无面人跟着从八楼跳下，接二连三地砸在地上，像是在用番茄酱给大地裱花。

在一滩滩鲜红的烂泥中，阿尔让呲牙咧嘴地站起来，体内扭曲折断的骨头一根根连接拼齐。她怀里的阿谢尔面色惨败，粉色的头发蒙住脸。

阿尔让撩开姐姐脸上黏着的发丝，拍拍她冰冷的柔软的脸颊：“姐，别在这时候开玩笑。”

姐姐纹丝不动。

阿尔让用手指试她鼻息，没有气流。

“阿谢尔！”阿尔让有些恼火地叫道，“你别气死我！”

阿谢尔睁开眼，看见妹妹难得生气的样子，心想糟了，吐了吐舌头：“快走吧快走吧。”

一楼的人注意到了她们的动静，转头扑来，但这时响起了警笛声，几辆警车从不远处的街道急速驶来。

阿谢尔眼睁睁地看着无面人们一个个突然消失，就像肥皂泡一样在空气中自动爆开，最后只剩下面容逐渐清晰的几个人。这些家伙脸上带着惊慌的神色，纷纷转头往外跑。

“该走了，否则不好解释。”乔不知何时站在她们身后，“被内鬼查出身份也很麻烦。”

她们跟着乔从烂尾楼后铁丝网破开的洞里钻出去，路上阿谢尔忿忿不平：“B.I.G的能力太讨厌了，随地大小变。要是我们对上的时候还是那么多人，早就把她们都消灭了。”

“因为她们认为你们很弱小，把你们视为猎物，所以她们会变得很强大。”乔说，“在B.I.G的‘姐妹’中变强的具体表现是人数变多。你们能力的前置条件很相似，不是吗？”

“对，所以我讨厌被视为猎物。”阿谢尔说，“一旦被打上了‘弱小’、‘猎物’的标签，每个人都觉得能踩你一脚，她们还真成群结队地来踩你。到那时候，你就算再强，耗都要被她们耗死。”

“只要你外表娇小柔弱、地位低下，就算你实际能杀死一百个人，也有一百零一个人来踩你。你死了，就说明你是真的弱。”

“但事实上，成群的人完全可以杀死一个看起来更强的人。”阿尔让补充道，“只是她们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只能欺负弱小，不敢团结起来向上看，也不敢给为所欲为的强者造成任何麻烦。”

“一想到你我的人生只是为了不再因外在被小瞧、提高社会地位到不被视为猎物，我们就觉得一切无聊透顶。”

与此同时，还未打扫的烂尾楼底，横七竖八的尸体群中，一根手指轻轻颤了颤。

一具浑身是血的躯体从层层叠叠的尸肢里爬出来，身上的鲜血甚至还没凝固，她的脸、裸露出的皮肤也都湿漉漉的。

她“啊啊”地叫了一声，而后神情平静地对着自己的身体连开两枪，像是没有痛觉一样一瘸一拐往镇外走去。

三人回到咖啡店。维达正坐在窗边，微笑着朝她们招手。

阿谢尔拉着妹妹快步走过去，端起桌上的柠檬水一饮而尽。现在天气有些凉，柠檬水却还是热的。

“为什么是加热的！还没放糖！”阿谢尔大惊，疯狂吐舌头，“好酸好酸好酸好酸好酸！”

维达说：“我请她们别放糖和冰块，冰水和过量的糖对身体都不太好。”

“但我不喜欢。”阿谢尔撇撇嘴，“而且都在咖啡店了，干嘛不喝咖啡。你是老年人，我们不是啊！”

阿尔让扯了扯阿谢尔的手：“那我们去重新点单吧。姐，你这样说话会让人不高兴。”

两人去吧台点餐，罗叶从645号“诡物”制造的记录仪里看完了所有场景，通过耳麦对维达说：“阿谢尔瞒不住自己的心思，她其实没有恶意。”

维达摇摇头：“没关系，我经常会遇到这样的孩子。”

“真的没关系吗？之前很多搭档都投诉过她，最后只好让她们姐妹俩单独出任务。你不舒服的话也可以分开行动......”

维达再次摇头。她并不在意人的口舌，冒犯、顶撞或是审判、鄙夷都无法使她不虞。天不为人之恶寒而辍其冬，地不为人之恶险而辍其广。她将会操盘一切，无关毁誉。

罗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阿谢尔两人端着咖啡回来，阿尔让问维达：“今天的警铃太及时了，是您报的警吗？”

维达点点头：“罗叶告诉我你们有危险。”

“你怎么知道报警有用？真厉害。”阿谢尔兴致勃勃地问，“要不是你，我们可能就死在那儿了。多谢你了！”

“不客气。如果报警没用，这里所有人都已经成为了‘诡物’的养料。它之所以还蛰伏在帮派内部，一定是忌惮着外面别的东西。”

但伴随着“诡物”势力的扩张，影响面越来越大，祂最终不会再被任何事物束缚。巫师必须在此之前祓除祂们。

污染物既然惧怕安保厅，B.I.G也一定会受制于法庭。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阿谢尔问，“B.I.G的能力太克制我和阿尔让了，接下来的familia很难搞啊。”

“立刻前往familia的片区，告知她们提前设下埋伏，我会和你们一起行动。”维达说，“接下来几天就听我指挥吧。乔反馈给我很多有用的信息，hermana内部还有不和，只要让她们四分五裂，B.I.G就没有足够的信徒供它驭使和吞食了。”

“......真的能管用吗？”

“放心吧，一切都交给我。”维达微笑，“我的孩子们会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