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尾楼是当初西丹执政党的项目,原计划在这里,也就是西丹最贫穷的地区修建一座游乐场发展旅游业。
工程进行到一半,负责人横死街头。安保厅人员当然把目光投向了当地帮派,也就是mutua。
然而在内鬼的阻挠下,清剿行动并没有成功,最后一具替死鬼的尸体算是给了安保厅与执政党的面子,让人民以为自己有了保障,大家都偃旗息鼓。
游乐场项目不再推进,直到mutua从工程合同里分了一笔红利。
乔带着两人从狭窄的巷道里穿过居民楼,她甚至戴上了一副乌鸦面具。
“乔,你很有名吗?”阿谢尔纳闷地问她。
乔说:“至少在这一片区,所有人都知道我是hermana的人。”
她们三人揣着基金会给她们准备的手枪,特制子弹,能以最快的速度点燃污染物并使其燃烧殆尽。污染物的人身载体不会消失,但会死亡。——事实上,自从她们被污染,灵魂便已经属于“诡物”了,当“诡物”乃至污染物消失时,她们注定要跟随祂们一同离开这个世界。
对这一点,阿尔让总是很好奇,她想知道乔为什么没死。
“维达阁下祓除你身上的污染物了吗?”她问乔。
乔匆匆往前走,闻言嗯一声回应。
阿尔让觉得自己要说的下一句话有些不太礼貌,于是特意加了敬语:“那么,您为什么还没死呢?”
“母亲有那样的能力。”
“你为什么要叫她母亲呢?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呀。”
“因为,”乔停下脚步,回头微笑着看向她,绿色的眼睛在阴影里如同两簇幽幽荧火,“她赐给了我生命。”
她们提前埋伏在二楼,借用“诡物”542号的能力,在两个小喽啰侦查烂尾楼环境时,屏住呼吸隐身在楼梯背后。
小喽啰走后,阿谢尔小声说:“嘿嘿,542还是我们当初收容的呢。”
“所以才能有免费使用权啦......”阿尔让和姐姐窃窃私语。
打开记录仪后,手枪里的弹匣才自动装填。乔握着枪,背靠墙壁,目光投向楼下大片的空地。
三分钟后,一辆银色面包车从北边缓缓驶来,又过了两分钟,另一辆灰色面包车从东边驶来。从面包车上共跳下来八个人,姿态都很放松。
毕竟就在自家地盘交易,远处的居民楼里都是眼线,交易那么多次都没出岔子,这次也不会。
就在她们打开后备箱,把一箱箱迷幻剂往外搬时,从乔三人身后传出了枪声。
hermana的人到了。
乔打开探测仪一扫,黑点只有一个,剩下的全是红点。她迅速赶到后方,只看见三个hermana人员的背影。她再环顾一圈,确定后面没有别人,旋即从二楼跃下,紧随其后。
阿谢尔差点出声叫住她,毕竟这个高度普通人跳了免不了要骨折,不过等她扑过去,正好瞧见乔脚步轻盈地往前走。
姐妹俩同样跳下,赶到乔身边。此时已是一片枪林弹雨,板机扣动,子弹倾泄在车板上如同暴雨,人们叫骂呼喊,汇成了满目疮痍的乐章。
乔住在维利奥,却对故乡西丹的帮派文化心驰神往——其中一个原因是维利奥的帮派里有一支正是从西丹移民来的。乔常年不在母亲身边,由保姆抚养长大,跟着街头混混吃喝闝赌也认识了几个帮派人士。母亲前来探望她时发现她沾上了恶习,因此将她带回国。然而回国后她不顾母亲劝阻加入了帮派。
那天她刚和母亲吵完架,正按照吩咐不满地弹钢琴。三个人持枪入室,母亲的胸口中弹,拼命叫她快跑,十几分钟后,胸腔不再起伏。
溅起的血把曲谱染红,一人对着钢琴开枪,在谱子上留下两个焦黑的弹孔。
她没什么好埋怨的。三天前跟着体系里的人杀死了对立帮派首领最器重的手下,她早该料到有这一天。
可为什么死的不是她,而是无辜的母亲?
hermana四个体系中,掌管她所在的亚特拉多体系的主管之一曼斯亲自把她从地下室的水牢里拉出来,抓着她冰冷的手,黑色的眼睛带着温暖的怒火:“乔,你的妈妈被她们杀了,但你还有hermana的姐妹!放心,你的妈妈就是我们的妈妈,我们一定会为你报仇!”
乔失魂落魄,透过湿漉漉的发丝和这双黑色的眼睛对视。在此之前,她没和曼斯打过交道,但曼斯的态度就像她们是同一个子宫里孕育出的,血脉相连、共享人生。因此她的敌人是她们的敌人,她们的亲人是她的亲人。
原来这就是姐妹的意义。
乔从掩体后站起来,朝背对着自己的hermana污染物连开三枪。她面容冷峻,持枪的手稳得纹丝不动。
hermana来了十个人,和mutua混战时击中五人,己方两人中弹。mutua背靠自己的片区,边打边撤。眼见着有新的人从居民楼那头冲来支援,hermana的小队队长准备呼叫撤离,却听到身后响起枪声,原来是腹背受敌。
队长心中一急,拉开一颗手雷就往乔那边扔过去。但她并不清楚乔的准确位置,因此当她看到炸起的木板时,拖着倒地的姐妹准备上车离开,下一秒就被割断了喉咙。
乔对准她怀中的人补了一枪,余光扫见翻倒的面包车后面又窜出来几个新面孔,一枪一个爆了头,随后拦住还要往前冲的阿谢尔姐妹:“走了。”
阿谢尔手感火热,并不打算听乔的指令,刚踏出去两步,就被天罗地网般的弹雨打成了筛子。
“姐!”阿尔让轻声叫道。她及时抓住了姐姐的手,随即,阿谢尔身上的弹孔瞬间愈合,子弹啪嗒啪嗒掉了一地,被打得僵硬的身体柔软下来,跟着阿尔让拔腿就跑。
然而刚跑出去几步,她们就被从左边包夹过来的mutua拦住。
“你们的542呢?”乔问。
阿谢尔问:“你想知道我们是怎么抓住这个会隐形的家伙的吗?”
阿尔让说:“祂有时候心情不好,就没法隐形。”
显然此刻的542心情不太好。
“嘿嘿,我忘带苹果了,祂喜欢吃苹果。”
她们躲在墙后避开第一波弹雨,阿谢尔粗略地扫了扫对面人数,预估她们可以顶着子弹逃跑。
“我们现在自愈的上限差不多就是二十多个人连发一百来颗子弹了。”
她们将要动身时,——已经有三个人冲到了墙后被她们爆头,她们必须立刻转移阵地。然而,mutua的人瞬间增殖,由二十个变为一百个,乌泱泱地涌上来。所有人的脸都从清晰变得模糊,五官像是被擦掉一样变成了平滑的表面。
被寄生的污染物开始发挥自己的能力。
“我们抗不过这么多啊。”阿谢尔喃喃道。
阿尔让身上的弹孔出现又消失,她的脸色越发苍白,勉强拽着阿谢尔往旁边跑了两步,旋即发现四面八方都有mutua的人围堵过来,她们已被瓮中捉鳖。
乔则一直顶在前面,一枪一个人头。姐妹俩不知道她作为一个普通人类为何有如此强大的修复能力与定力,大概这也是维达能力的一部分。
但就算这样,乔也没法同时杀死冲过来的一排敌人。她被无数颗子弹洞穿身体,依旧站得笔直,挡在狭窄的楼梯口,让阿谢尔姐妹上楼。
无脸人们抓住乔,从她的臂下、胯'下钻过,乃至压倒她的身体,往二楼冲去。有人跌倒,后面的人仿若未觉地踩着前面的人接着滑倒、朝阿谢尔的脚踝抓去。这群人已经丧失了理智,如同丧尸一般只顾着将自己的肉'体往前挤,不管是子弹还是手指或是牙齿,只要能把姐妹俩杀死,她们将不惜一切。
人群源源不断,跟着阿谢尔姐妹从一楼挤到八楼。透过残破的还未封窗的墙洞往里看,人与人挤成了耸动的蛇群。已经不止一百个人了,有四五百也说不定。阿谢尔两人边打边退,却绝望地发现这些人越打越多,死一个,又来十个。
阿谢尔姐妹并不擅长群体战斗,她们更擅长和单个的强者作战,因为对方越强她们也会越强。这样平平无奇但数量众多的人组成的车轮战算是最克制她们的战术。更简单地举例,面对强者时,她们从五十米高空下坠毫发无损,而面对这些无脸人,她们从四楼往下跳都会摔骨折。
她们才刚开始这个任务,难道就要命丧黄泉?
阿谢尔这时终于了悟了万人级“诡物”的含金量。还没打到老巢,光是污染物就够她们喝一壶。
“我们得跳下去了。”阿尔让在她身边轻声说,“但我们会死,我们真的会死。”
“难道你不兴奋吗?”阿谢尔对妹妹说,“你终于能摆脱我了。”
她的眼睛正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