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昭明闻声,身体猛地一颤,忍不住紧闭双眼。
魏思暝再也顾不得其它,破门而入,他脑海中想象了无数画面,许策也许被恶鬼上身,也许身体四散,也许正拿着刀剑发狂,也许地上满是鲜血,可他万万没想到......
许策竟全身赤裸双眼通红,连那不堪入目之处也高高竖起,发狂似地想要扑在被桌椅绊倒的白日隐身上。
而白日隐显然是未曾料想许策会如此,被吓了一跳,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正死死地用沉渊抵住他上身,面色惊恐。
魏思暝看到眼前此情此景,霎那间血压飙升,青筋暴起,一个箭步上前拽着许策头发将他一把拉开,怒喝道:“我操你妈的!!”
他像是失去理智般,狂骂着将许策扔在一旁,接下来便是一顿拳脚相加,腰间的鹤羽花明随他动作不停摇晃,萦绕着比平日里更甚的雾气,显得有些多余。
褚昭明就这样站在门外,说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有内疚,有惊惧,还有些...欣慰。
许策哪招架得住魏思暝如此狂风骤雨般的拳脚,没几下便被打掉了一颗牙,连着肉丝甩了出来。
白日隐第一次见魏思暝如此失控,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忙起身上前阻止。
他拉住魏思暝正疯狂挥舞的手臂,声音因为惊慌而有些颤抖,道:“思暝,住手!”
可见他仍不停止,白日隐道:“若你将他打死,我们还怎么去昆仑?”
话音刚落,魏思暝便停下拳头,起身理了理衣物,卸力般长叹一口气,对着地上那早已被打晕的许策道:“算你他妈命大。”
说罢便回身拉着白日隐要走:“走,回家。”
却没想到白日隐竟丝毫不动,他稍稍用力,将魏思暝拉着自己的手推了下去,道:“思暝,这件事没有这样简单。”
魏思暝回头激动道:“他他他...他欲对你行不轨之事!”见白日隐脸色难看,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由得放低音量,“阿隐,我知道你在日月重光习惯了,叫你接受委托时不得不有始有终,可你现在已经不是日月重光之人了,无需再循规蹈矩,你看他这样子,白日里念着自己的老相好,到夜里满脑子就只知污秽苟且之事,这样的人,管他干嘛?”
“并非是我循规蹈矩,方才他在房中失控…脱…脱衣之时,我便立即用沉渊控他,可谁知竟控不住。”
“你看!我就说他只知污秽苟且之事!”
白日隐道:“你不知,沉渊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和鬼魂邪祟。”
魏思暝不以为然:“那又如何?”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你是说……他并非普通人,也非鬼魂邪祟?”
白日隐点点头:“正是如此。”
说罢向躺在地上的许策走了过去,随手揪了片散落在地上的丝绒桌布盖在他身上,俯身蹲在身旁,伸出修长双指探他丹田之处。
“与我想的一样,体内平庸,毫无灵力,如此说来,只有一种可能。”白日隐眉头收紧,顿了顿,“他魂魄不全。”
魏思暝脑中嗡一声炸开,凉意遍布全身。
魂魄不全?魂魄不全?为何?为何是魂魄不全?为何与自己书中写的不同?
自己这部作品篇幅并不长,围绕的也只是男主角如何如何修炼,如何如何报仇,至于其他,多数都是一带而过,并无多少赘述,更没有写江宁这地方,难道这世界自动补全了别的我不知道的事情?
此情此景实属意料之外,本以为许策只是中邪,怎料到竟是魂魄不全。
或许只是巧合也未可知。
魏思暝只得如此安慰自己,他正了正神,道:“你是说许策如此,并非中邪,是因为魂魄不全?”
白日隐道:“并不完全是这样,若寻常丢失魂魄,白日里形同痴呆,并不会重复姓名。”
”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丢了魂?”
白日隐隐约面露疑色道:“定然不是,看他如此,恐怕丢失的不仅仅是一魂或者一魄,据我猜测,他体内现下只留有一魂一魄。”
“为何做如此猜想?”
白日隐疑色更浓,问道:“你竟连三魂七魄都不知?”
魏思暝意识到自己有些暴露,结结巴巴道:“我知道…知道。”他随手指了指仍在门外站着的褚昭明,“我是想让你解释给他夫人听罢了。”
白日隐撇他一眼,半信半疑,但还是解释道:“许策尚能维持生命,这是‘胎光’一魂,却未忘记情欲,这是‘雀阴’一魄。”
魏思暝将褚昭明喊进来,煞有介事道:“听见了吗?你相公就是魂魄不全。”
白日隐道:“劳烦褚小姐将许老爷与许夫人喊过来,若要将许公子魂魄找回,需问询些事情。”
褚昭明点了点头,快步走出厅堂。
白日隐道:“思暝,这事定是与那若云脱不了干系,许夫人也定有隐瞒,至于这褚小姐……不知你今日有没有注意到她神情。”
“嗯,我看到了,不像是知州千金的做派,那连婉对她,也是虚情假意的很。”
“你今日来的路上,说那马车上绣着的鸳鸯与平常见的不一样?”
”对!不一样!但是我说不出来哪里不同。”
白日隐看了一眼仍旧躺在地上的许策,道:“你打他不轻,一时半会应醒不过来,趁他们没来,随我去看一眼那鸳鸯。”
这马车就停在离此地不远的院落,是许府专门饲养马匹、停驻马车之地。
两人白日里经过那里,对路线还算熟悉,便一前一后往马院走去。
冬日夜里的风总是呼啸,也总是比平日里更加寂寥,魏思暝借着月光,只能看清白日隐在前方单薄的背影,冷不丁道:“被男人扑倒的滋味如何?”
前方的人明显滞了一下,道:“很好。”
那人的声音从前方轻飘飘地传来,重重砸到魏思暝耳中。
他快步赶上,走在他身旁,眼角的两点朱砂仍然像第一次见面时一上一下错落着,但他却联想到些别的什么,哼了一声,硬撑道:“早知道你感觉很好,我不去拉他就是,坏了你的好事。”
白日隐转头盯着他,似狐狸般狡黠:“怎么?我被谁扑倒,与你有何干系?你这样含酸拈醋做什么?”
魏思暝被他看穿,眼神躲闪,结结巴巴道:“谁...谁...谁含酸拈醋了?我只是怕他对你行不轨之事,他可是个男人!!还有夫人呢!!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哦,让人家听听,许家二房的公子哥,当着自己夫人的面跟前去驱邪的江湖异士搞在一起了,成何体统?!”
他竹筒倒豆子似的秃噜秃噜说了一大段话,越说越激动。
白日隐淡淡道:“那又如何?”
魏思暝叫他这四个字噎得说不出话来。
也是,我管这许多做什么?只管完成任务离开这里就是,徒增这些烦恼作甚?
虽是这样想了,但心中仍旧闷闷的,自己对他而言不过是个从前抛弃过他,而现在毫无灵力才过来投奔他的普通朋友罢了,也许连朋友都算不上,关子书与他在日月重光相处甚久,自己定是连他都比不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白日隐突然道:“不过…身手不错。”
就一句话,刚才所想皆如浮云般散去,魏思暝嘴角上扬,声音带着按捺不住的欣喜:“那当然。”
走了没一会儿,便到了马院门前,魏思暝轻轻推动,那木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马夫们早已回家歇息,马棚里有十几匹马正在进食,角落处停放着几辆卸下的车厢,院中未掌一灯,只能靠着些月光照明。
许策大婚当日用的那辆豪华马车很好找,只有那一辆是铺满了红色的帷帐。
两人摸黑走到那马车旁,白日隐麻利地钻了进去,魏思暝也紧跟其后。
他脑海中仍不断回想刚才的话,好像有什么忘记了一样。
片刻后,总算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乍然问道:“这么说,若是男人,你也可以?”
白日隐正坐在白日里坐过的位置上专心致志的察看,叫他一问,有些摸不着头脑,待反应过来时,耳根一红,不知是该承认还是该否定,干脆话锋一转道:“别说这些了。”
魏思暝倒是听话,说不说就不说,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考究。
黑夜中的红帐内气氛微妙但也诡异,尤其是在这两只巨大无比的鸳鸯的注视下。
魏思暝算算时间,褚昭明怕是快回去了,问道:“ 怎么样,阿隐,看出什么没有?”
白日隐揉了揉眼睛,道:“太黑了,看不真切。”
“或许我白日看错了也说不准,走吧,先听听连婉怎么说。”
白日隐点点头,刚起身想要离开,却突然顿住:“等等!”
“怎么了?”
只见白日隐左右挪动一番,道:“这鸯确实有问题。”
说罢便施法探去,黑色烟雾顺他指尖飘去,笼罩住帷帐上栩栩如生的一鸳一鸯。
没多久,黑雾便飘向鸯双眼处,缓缓聚成了八个黑点,不多不少,刚好是许策丢失的魂魄数量。
就在此时,魏思暝忽觉身体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身旁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白日隐的脸旁近在眼前却又越来越远。
他想要伸手去捞,可双手无力,眼皮越来越重,周边连最后一丝月光也消失了。
连同白日隐一起,消失了。
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想起不久前的那个深夜。
他失声道:“不!不要!!阿隐!!阿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