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正是祁纵犯傻犯浑的时候,分班考语文交了白卷,初三分到了最差的班,基本上都是不学无术垫底的,怕影响好学生给剔出来单独成班。
开学第一天,他们班乌泱泱地吵,他被语文老师叫进办公室语重心长教导他,他根本听不进去。
叶敛也在,但是是作为学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发言的,拿了演讲稿给校长看。
他们先后结束,出了办公室的门,祁纵还特意等他,炫耀似的给他展示自己的白卷。
叶敛眼神都没往上放,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留下一句,“我知道你是个笨蛋。”
从此以后,他不止将叶敛当作对头,也当作赶超的对手。
“我就纳了闷了,我天天在你耳边说叶敛又考试第一,叶敛又拿了竞赛冠军……你理都不理我一下,怎么就突然变了呢。”
洪茹想不明白,当时他们看祁纵那个状态,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后来几次月考他成绩还真慢慢爬上来了,他们才逐渐放下心,试探着问祁纵,就得到一个目光沉重且坚定的,要超过叶敛的回答,再没有别的原因了。
对于祁家一家来说,叶敛可不就是天使菩萨在世,救了这个不知悔改的逆子。
“别提了,当时我只是年少轻狂……”祁纵走到沙发旁坐下,按开电视让声音阻隔思绪。
洪茹想给他个白眼,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什么,有点好奇地问,“所以你这些年,还是没有超过叶敛吧。”
祁纵听不了这个,“谁说的,我早就超过他了。”
“宿舍卫生二等奖?”
“……”
“女士,我好歹是你亲儿子,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祁纵非常不平衡不满地伸出手,皱紧眉头,每说出一个就按下一根手指,“初三的一模,我思想品德比他高了两分,高一上学期的小考,我地理比他多一分,期中考我数学跟他同分,高二周考,我总分比他高了整整十分……”
其实那次是叶敛生病发烧了,身体不舒服才没发挥好。
洪茹无奈地摇摇头,照这个架势数下去,连平时练习题的对错他都得抠出来。
祁纵还努力地想着,灵机一动喊道,“还有,我次次一千米都比他快!”说到这个,他的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叶敛就是正常速度,保持着不慢且不费力气的状态,但祁纵就跟匹马一样,没多一会儿就跑完了,而且他精力旺盛,跑完大气都不喘一下,都能再跑几圈当热身。
“你厉害,牛劲上你确实厉害。”
“……我不跟你说话了,都被你带跑偏了。”祁纵放下手,靠在沙发上一边盯着电视一边想叶敛喜欢他这件事。
他随便从首页点了个电影,是个恐怖片。
一惊一乍的伴随着恐怖音效,女主角穿着红色婚纱跑来跑去,落在祁纵眼里就跟小孩过家家似的,而且他心思本来就不在这,片子演完了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一直到睡觉前他都心烦意乱的,躺在床上烙饼。
叶敛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又是为什么会喜欢他,难不成是被他英俊的面庞,迷人的魅力所折服。
分明他们以前打架打得更厉害,把他俩放在一块就像有个快点燃的鞭炮,再多看一眼祁纵就会单方面劈里啪啦地炸起来。
而现在大约是互相觉得对方有病。
不会叶敛就喜欢自己针对他吧。
祁纵想到这一阵恶寒,叶敛居然有这种癖好,怪不得总是招惹他。
而且叶敛爸爸去世,他应该很缺父爱吧,所以就算喜欢他也不敢说出来,甚至会故意让他生气,让他像父亲一样教训他……
对,叶敛是把自己当爸爸了……迷迷糊糊地想着,祁纵已经不知道思绪离谱到哪里去了,还觉得他想的非常有道理。
意识彻底陷入沉睡,大脑却没有停止转动。
忽然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布置精美的殿堂里,底下都是看不清面容的人,围在圆桌前推杯换盏,欢声笑语,很是热闹喜庆。
而他站在正中央的高台处,不知从哪里响起声音,“接下来有请新娘入场。”
祁纵向前方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红色婚纱的人缓步向他走来,红色的头纱遮盖面部,雾蒙蒙的看不清楚。
新娘走到他身边,那道声音又响起,“新郎请拥抱并亲吻你的新娘!”
祁纵很茫然,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就是新郎,而底下的人都看着他,用模糊的没有五官的脸起哄。
接受了这个设定,他面对新娘,抬手抱了一下,接着想要掀开对方的头纱,但是这头纱掀了一层又一层,好像永远都掀不尽。
祁纵急得满头大汗,那道声音还一直在催他。
终于只剩下最后一层,祁纵揭开,如释重负地看过去,只见面前赫然是叶敛的脸!
祁纵吓得猛地向后退一步,叶敛面无表情,浅灰色的眸子冷冷看着他,向前逼近,“我知道你是新郎,你现在应该亲吻我,和我结婚。”
“绝不可能,我不喜欢你!”
叶敛歪了下头,眼神轻蔑,殷红的唇轻启,“9576,能和我结婚是你的荣幸。”
祁纵义正言辞地训斥,“我不能跟你结婚,你只是缺少父爱!”
叶敛嘴角轻笑一下,缓缓向另一侧转过头,“你究竟是谁……”
祁纵惴惴不安地转过视线,只见身后高堂竟成了黑白分明的灵堂!而中央偌大的遗照,竟然就是他自己!
他顿时毛骨悚然,险些跌倒在地,叶敛向他伸出手呼唤,“来啊,和我结婚,来啊……”
祁纵恐惧地嚎叫着逃跑,踩空摔下高台,一阵失重感骤然袭来。
他猛地睁开眼,噩梦景象如潮水般褪去。
“我……靠……”
祁纵剧烈地喘了两口气,堪堪回过神来,身体从僵硬中复苏,他动了一下,一摸自己额头上都是汗。
这怎么行,还没结婚他就被吓成这样,真的和叶敛在一起,他不得天天做噩梦,谁受得了啊。
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他下定决心要将苗头扼杀在萌芽里,决不让叶敛祸害他。
窗帘一角透进来亮光,已经是早晨了。
祁纵心情平缓下来,掀开被子下床,想先去趟卫生间。
他一打开卧室门,迎面对上叶敛那张假人似的脸,祁纵差点一口气背过去,“鬼啊!”
门砰一下又被关上,外面的叶敛愣了一下,扭头看向洪茹,洪茹示意他直接打开。
门内祁纵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用力拧了胳膊一把,疼得要死。
不是梦。
祁纵唰一下拉开窗帘,房间亮了起来,来自清晨太阳的温暖让他感受到了安全感。
鬼怕阳光,这时候应该不敢出来。
但比鬼更可怕的,是人。
尤其是叶敛。
卧室门从外面推开了,祁纵噌地转身,就看见叶敛进来关上门,面带疑惑和嫌弃,“你是不是有病?”
一大早醒了就开始大喊大叫。
祁纵表情又跟见鬼似的,“你关门干什么?”
叶敛偏头看了一眼,接着抬眼直直看向他,“你怕什么,我不该关门吗?”
他关门当然是因为,不能让洪茹听见他骂祁纵。
祁纵完全忘记了这一层,叶敛的眼神简直跟梦里一模一样,他重重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走过去。
祁纵站在叶敛身前,承受着他的目光抬起手,从侧面掐住叶敛的后颈将他拎到一边,整个过程像是生怕他咬自己一口。
他轻手轻脚开了门,又把叶敛掐着捏出去到洪茹面前,指着人要理由,“他怎么会在我们家,还进我的卧室!”
叶敛扯开他的手,走到桌子对面坐下,离他远远的。
洪茹也坐在饭桌前,很不走心地应付他,“我叫小叶过来吃早饭啊,吃完你们一起去学校,刚才也是我让他叫你起来的。”
祁纵:“妈你怎么能这样,你都不告诉我一声。”
洪茹看了他一眼,“你大惊小怪什么,小叶以前不是经常来家里,也没见你夹道欢迎啊。”
“我……”那就说明他不欢迎啊!
“行了行了,你快去洗漱吧,本来就起得晚,回学校还得一个多小时呢。”洪茹催促他。
祁纵眼神不善地盯了叶敛一眼,可对方根本就没看他。
哼,就这个态度,用这种拙劣的手段追求他,再来十年,不,一百年一千年他都不会喜欢他的!
祁纵洗漱完换好衣服,坐在饭桌没人的一边。
他刚吃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忽然注意到什么,起身俯下来几乎半爬在桌上够到叶敛的手臂,不敢确定地盯着他手腕上乳白色的手镯。
“妈,这不会是前天晚上那只吧。”
“对啊。”
祁纵收到了极大的打击,“不是给我的吗!”
“你不是没要吗?”洪茹不解却理所当然。
“那你也不能给他啊。”
既然是招正缘的,给叶敛这个心思也太明显了,不就是想让他和自己在一起吗。
“那给谁,你妹不在家,我和你爸都用不着,放着长毛?”洪茹说着也看过去,满意地欣赏,“小叶戴着很好看啊,他多适合。”
叶敛本就皮肤白,手腕细腕骨又突出,戴上玉镯子衬得很漂亮。
而且是招正缘的,肯定会让他和安安越来越好。
祁纵一早上净受气又受惊吓,现在异常的清醒,他压下嘴边的话,放开叶敛,沉默着把饭吃完。
两人把东西各自带好,和洪茹一起到了楼下,并在她的视线下坐上一辆车。
叶敛把车窗落下,对洪茹道别,“我们走了,阿姨。”
“哎,到学校让祁纵跟我说一声。”洪茹摆摆手。
叶敛点头,车启动转弯向楼前方绕过去,后方彻底看不到洪茹的身影时,他关上车窗,却仍旧看着窗外。
另一边的祁纵也是一样。
司机是个自来熟,看导航的目的地就唠了起来,“你们俩都是A大的?挺厉害啊。”
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