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沅右手撑着侧脸，左手轻叩扇面，悠闲地听楼下众人议论。
她以为此事只是巧合，有人知道杨文君的事，正巧在这段时间放出。
秦渊眸色微沉，巧合吗？还是有人发现了那个地洞？
秦泽也想起来了，他摸着下巴感慨：“是他呀，谁干的？”
被人念叨的宗政煜正看着手中长长的奏折，蓦地又显现出几行文字，他眸光微顿，杨文君和南月，又是他们，两人的身世和一点零零碎碎的内容，大部分他都知道。
想到前几天刘家村传回来的消息，半年前并无异常。而且最近“吃瓜”奏折上的内容与刘家村无任何关系。
难道它真的离开刘家村了？为了躲追踪，还是……宗政煜一双黝黑幽深的眼眸如深渊般莫测。
半响后他收敛思绪，将奏折放在一旁，继续处理政务。
另一边，秦沅五人听完书便回到客栈休息。
两日后，八月初七，青云书院大门，不少书生排队报名。
青云书院是江州最有名的书院，建在青云山上，只收秀才，如今院试刚完，很多秀才都来报名。
一身白色书生袍的秦渊排在末尾，他身姿硕长，气质温润如沐春风，眼眸清冽，嘴角微扬挂着一丝笑意。
他眼角余光扫到身边东张西望的书童，笑容一滞，满心无奈，当做没看见，平静地移开视线。
此人正是秦沅，假扮成书童来参观青云书院。环境幽静，很适合潜心读书，她不住点头，收回目光时和前一位秀才的书童对视上。
对方比她矮，皮肤白嫩，圆圆的脸蛋上带着婴儿肥，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不像伺候人的书童，倒像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呵，女扮男装，不过关，她一眼就看出来了，不像她伪装得完美无缺，就算爹娘在面前都认不出她，今早把大哥二哥都吓一跳，秦沅眼神带着对她漏洞百出的伪装的挑剔，心里暗自得意，眉毛朝上顶了顶。
同样女扮男装伪装书童的高宝珠莫名地摸了摸脸，对面那小黑炭眼神好奇怪。不过他为什么这么黑，眉毛也好怪，她忍不住多瞄几眼，大眼睛小黑脸，又黑又粗的倒八字眉。
两人面面相觑，微微一笑开始友好交流，然而三言两语间杠上了。
高宝珠双手叉腰，语气骄傲：“我家公子可是顺西府的案首。”
秦沅抱臂，扬起下巴，不屑道：“切，我家少爷还是云鹿府案首呢。”
“我家公子琴技高超，无人能敌。”
“就这，我家少爷吹拉弹唱无一不通。”
“我家公子才貌双全。”
“我家少爷文武貌三全，云鹿府第一美男是也。”
……
“我家公子白。”
“我家少爷高。”
“我家公子胖。”
“我家少爷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阿沅”“小宝”
秦渊和高逸飞纷纷捂住自家书童的嘴，互相赔罪，然后相谈甚欢。
秦沅和高宝珠握手言和，凑在一起小声蛐蛐聊八卦。
很快轮到他们，走进大门，右边便是报名处，秦渊拿出身份文书和凭证递给夫子，夫子做好登记，“明日来报道。”
秦渊得到一块方形木牌，即入学凭证，类似后世的学生证，他带着秦沅走到一边。
秦沅接过木牌仔细打量，正面雕刻着“青云”二字，背后是秦渊的名字，“这就完了？”
秦渊解释：“嗯，今日只是来报名，明日才正式入学，然后十日一休。”
“秦兄，”高逸飞朝他们走来，“可是要回府城，我们一起？”
“好。”
四人结伴下山。
回到府城，正值午时，四人便一起去醉仙楼解决午饭。
一行人走到二楼包厢，进门后两个书童大大咧咧地坐在桌上，一点儿没有身为下人的自觉。
秦沅拍了拍身旁的凳子：“大，大少爷，快来坐。”
高逸飞诧异了一瞬，秦兄这书童目无尊卑，没一点规矩。
然而秦渊没一点责怪的意思，自然地走过去坐下，还亲手将茶水递给秦沅，声音温和：“累到了，喝水歇歇。”
“不累。”秦沅接过水喝了一口，正准备往后靠，骤然想到自己此时的身份，她连忙坐好，将杯子塞回秦渊手中，“大少爷你也喝。”语气恭敬，尽职尽责扮演好一个书童。
“嗯”秦渊纵着她玩，没提醒她那四处漏风的书童身份。
高逸飞默默注视着，好怪异的氛围，再看看。
点完菜，秦沅眼眸一亮：“小二，可有醉仙？我家少爷想喝。”
秦渊瞥她一眼，没拆穿她。
小二：“抱歉客官，今日没有醉仙。”
“真可惜。”秦沅眼里的光骤然暗下去，遗憾地摇摇头，“那来一壶果酒，一壶烈酒。”
“不……”秦渊刚想拒绝，秦沅打断他。
“少爷们明日开学，怎么也得庆祝一下，对吧，小宝兄弟。”
“哎，没错。”高宝珠抬头粗声附和，“阿沅兄弟说得对。”
两声兄弟，让秦渊和高逸飞一时语塞。
“就这些。”秦沅挥手让小二下去，不给他们再次拒绝的机会。
“好的，客官稍等。”说完小二连忙离开去叫菜。
“阿沅兄弟。”右边伸来一只手指戳了戳秦沅。秦沅偏头望过去，高宝珠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她，“你家在哪？”
秦沅：“东杨巷秦宅。”
高宝珠目光灼灼，眼神火热得仿佛要点燃她，“我明日能去找你吗？”
“能倒是能，不过你找我干吗？”没想到黑皮都不能抵挡她的魅力，秦沅自恋地摸摸脸。
“找你玩呀。”高宝珠一脸兴高采烈，忘了用假音，声音变回清甜，她眼巴巴地盯着秦沅，“我们一起喝奶茶和刨刨冰，可以吗？”
哦，原来只是想喝奶茶和刨刨冰，秦沅镇定自若地收回手，只当方才脸痒挠了一下。受不住对面那双满含热切期望的小鹿眼睛，她抬手快速戳了一下对方的小梨涡。
看在她给她带来几个瓜的份上，这点要求不算什么。
“当然可以啦，但是你不用陪你家少爷吗？小宝书童。”秦沅眉眼带笑，最后几个字加了重音。
“他这么大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不用陪。”高宝珠嘴快把心里话秃噜了出来，发觉后急忙找补，“我的意思是，公子长大后不愿让我侍奉在左右，可能色衰而爱驰吧。而且明日入书院不让带书童，用不到我。”
秦沅嘴角抽了几下，偷偷看了一眼高逸飞，他脸色好黑。
“咳，明日你来找我，我给你做奶茶和刨刨冰。”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高宝珠激动道：“谢谢你，阿沅兄弟。”
“去掉兄弟两字，叫我阿沅就行。”
“那你也不要叫我小宝兄弟了，怪怪的，叫我小宝。”
“小宝。”
“阿沅。”
两人相视一笑。
高逸飞在一旁欲言又止，想插话完全插不进去，脸更黑了。
秦渊对于秦沅交朋友乐见其成，他早看出来高宝珠是个女子，心思单纯，两人性子有些相似。
不一会儿，菜上齐。
秦沅起身一人倒一杯酒，她高举酒杯，压着嗓子道：“祝两位少爷学业有成，来年秋闱名在前列。”
说完，她豪爽地一口饮尽杯中果酒。好喝，她又给自己添了一杯。
秦渊叮嘱她：“少喝点。”
高宝珠有样学样，“我也祝两位少爷前程似锦，功不唐捐。”
“谢谢两位小书童。”
秦渊含笑呷一口烈酒。
高逸飞同样举杯回谢，“谢谢小宝和这位小兄弟。”说到最后声音像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
几人边吃边聊，趁没人注意她，秦沅偷偷倒了一杯烈酒，一口下去，好辣，她忍不住吐了吐舌头，一股热意在身体里乱窜，绯红从脖子往上爬，眼眸染上湿意。
一刻后，秦沅低头默不作声，专注于吃放在她面前的菜，一口菜一口酒。喝完酒，她直起身，打了个满是酒气的嗝，“嗝，我去去就回。”
话落，她转身往门外走，步子缓慢。因为脸黑，说话动作也不见乱，所以没人发现她喝醉了，导致接下来发生的事秦渊不在无人阻拦。
慢悠悠到茅房。
倏然，脑海里响起系统的声音。
【滋……滋……】
【你为何出现在这？】
秦沅眨了眨水光潋滟的杏眸，脑子晕乎乎，迟钝地环视一圈茅房，恍惚回答：“我，我尿急，不在茅房在哪。”
【我，我尿急，不在茅房在哪。】
看着奏折上浮现的字，宗政煜笔尖一顿，眉头轻轻一皱，旋即舒缓，嘴角微扬，带着一丝玩味。
尿急，茅房，有意思。
宗政煜目光锐利地盯着奏折，充满探究之意。
秦沅甩甩脑袋，扶着墙往楼上走，站在走廊上，她大脑一片空白，我要去哪？
我，我要回包厢，可是包厢在哪？
她眼神迷离，茫然地往前挪动。
突然，耳边传来三个字，“赵清越”。
“赵清越”秦沅嘴里呢喃，好熟悉，她侧头朝左边望去，手下是一堵门。
找到了，秦沅嘿嘿一笑，然后猛地推开门，大喊道：“我回来了。”
两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