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烟本来就是个野马性子,小的时候也是在庄户里长大的,夏天的时候下河抓河虾,天冷的时候去冰面上钓鱼,是以,一来二去,白玉京多来几次王府把自己女儿提溜回去的空挡,这两妇人也渐渐熟络开来。
八王爷说,这侯夫人的脾气倒也随和没有架子。沈氏笑,也不知道这侯夫人是怎么想的,哪怕就是和侯爷合离了,也不该来咱们这穷乡僻壤才是。
白玉京得空了,又去拜访了当地的知府,通判,学正,以及各种衙门家里的女眷,反正是用一个月的时间,在当地混了个脸熟。
第二个月的时候,白玉京就正式安定下来了。每日得空了看看小女儿启蒙,然后去把正在外头和别人打架的大女儿扯回家。
要说这顾廷烟好似找到了自己灵魂所在地,自从来到了禹州,就仿佛放飞了自我,哪里还有半点官家小姐的样子,沈青萍的野孩子朋友也多,可来了这么一个和她身份相差无几的还真是个缘分。
小姐两儿才认识一个多月,就好似结下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革命的友谊。
白玉京很快在当地开展起了自己的事业,白家主要还是做盐道和漕运买卖的。可是这禹州穷乡僻壤这两都行不通,当地主要有些矿,这都是八王爷的,那能干些什么呢?
白玉京把自己的侄子们都叫来,几个人也都是些青年人没什么见数,出门前家里长辈们交代了,凡事就听姑母的,所以白玉京和这几个傻小子谈也谈不到一起去。
后来想了许久,想到许久以前顾廷烨说的,上天入地不如种地养猪,大俗即大雅。好吧,那就这么着吧。
白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请了庄户人,在户籍文书上过了名录,聘请了专业对口人员,养猪养牛养各种的,种麦子种果树种各种的,种东西今年是来不及了,那就先养上些猪仔牛犊子吧。
请了庄户人开垦了荒地,翻好了田,又烧了山做草木灰肥了地,买好了种子,就等来年开春了。
这半年来,白玉京这虽然十指不沾阳春水,可事业人际一把抓,和八王爷一家关系密切了起来,那边种地养猪也开始了。她把这事情在信里告知了儿子,顾廷烨笑得前仰后合的。
顾廷烨想起自己上辈子沦落到禹州的时候,想的还真没他娘的事业那么多,禹州地界不太平,时常闹个山贼什么的。这次白玉京去,他也是反复叮嘱过的,看家护院的都是层层挑选过的,这点还是放心的。
顾廷烨提笔给白玉京回信,信的大致内容如下:
1.顾廷炳这婚是结了,挺和睦,大家都想着可能会出什么岔头,那没有,只是那刘姨娘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病,在新妇进门的时候给卢氏敬茶,她跑出来接了,把新媳妇吓着了,直接回了娘家再不肯登门,这自然是顾廷烨的手笔,左不过找了两丫鬟天天给刘姨娘吹风,一个阴阳怪气,一个捧高踩低,久而久之,刘姨娘胸口这口闷气越来越大,最后跑回了府闹了这一场。
顾偃开恨自己这弟弟不懂事,也气秦微没做好后勤保障的工作,在这当口丢了自己的颜面,直接把那刘姨娘丢去了庄子里,并且发了话,若是四爷心疼,就让四爷也一同去。可就是这样,炳哥儿媳妇也没肯再嫁过来。
2.黄氏生了个儿子,这下和卢氏的儿子凑一对,叔侄两有热闹看了。
3.秦微因为一连两次办宴会都没办好,关起门来再不管事,在黄氏的孩子生了没几天,秦微的孩子出生了,也是个哥儿,顾廷炜出世了。
4.侯府里添丁进口一连生了好几个孩子,开销就大了起来,秦微总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受委屈,又不肯拿自己的嫁妆添补,把注意打到了白氏那些私产上。这下子顾偃开倒是聪明了,直接让秦微去问顾廷烨要。秦微只要一想起那夜顾廷烨唰唰两刀砍死了那张婆子,就打消了这主意。
白玉京放下顾廷烨的信,一旁的顾廷烟拿了过去,瞄了两眼说:“母亲当这么老大一个家,也当真是辛苦,也让那秦家的知道知道,母亲这侯夫人可不是人人都做得来的。”
是了,如今,秦微虽然生子,可地位还是比白玉京低的,一来她没有诰命,二来她不得人心。日后她有没有那本事和手段就不得而知了。端看现如今,这教养孩子,管理一大家子,外头的人情往来就够她忙活的了。
白玉京看顾廷烟的手一抖,发现信纸后面还跟着一张小签,拿过来一看,上面只几个字:“大哥儿房中有异动。”
白玉京看了看顾廷烟,顾廷烟问:“二弟这是什么意思啊?”
白玉京很多事情是不背着顾廷烟的,所以直接就说了:“煜哥儿的这姨母啊,恐怕会变成杀煜哥儿的刀啊。”
顾廷烟歪着头想了想,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煜哥儿可是她亲侄子啊。况且,况且咱家,也不止煜哥儿一个男丁啊。”
顾廷烟的话倒是提醒了白玉京:“你赶紧写封信给你姨娘,让她把院子里看好了,叫钟嬷嬷把小丫鬟都看稳当了,若是一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就趁早打发了,两条腿的丫鬟多的是,别心疼银子。”
顾廷烟有些被吓着了,不过她立马明白了白玉京的意思,马上去磨墨点纸做准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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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千里之外的上京侯府中,顾廷煜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鬟,早没了什么怒气,他一只手撑在靠几上,旁边是一碗汤药。
说来也很有意思,这事情,是顾廷煜自己发现的。
顾廷烨只是在逢年过节和自己大哥为数不多见上的那几面里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然后发生了秦微和自己老爹勾搭成奸这么大的事。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会去想,更何况顾廷煜这般聪明的。
这时一旁一个冷静的大丫鬟缓缓的说:“你来了大少爷的院子也有些年头了,当初白夫人亲自把你送进来的时候可能没支会你,你的生契可是一并送到大少爷手里的。”
说话的,是顾廷煜的长房大丫鬟袁媛,同样也是白玉京给他挑选的。和地上跪着的小丫鬟是前后脚进的顾廷煜的院子,之前的那两个秦夫人留下来的,因为不敬主母都给顾偃开撵出去了。
这大丫鬟伺候了顾廷煜将近两年,做事情可谓本分,而且这位袁姑娘有点圣母型人格,照顾顾廷煜居然照顾出了一些感情,这男女情份一旦上来,那可就是豁出命的去照料了。
顾廷烨私底下和袁姑娘说了,叫她小心谨慎堤防着有人要害大少爷,起初袁姑娘还谨慎几分,后来发现是二少爷杞人忧天了。这几日让她抓住了些端倪,因为顾廷煜忽然就咳起来,气虚难受有时候都喘不上气。
她偷偷去看厨房里大少爷的药渣,因得她也不认识,只能拿给顾廷烨去看,顾廷烨心里窃喜,想:在董外祖那儿学的不就用上了吗?
不过,顾廷烨学的还真不够看的,所以顾廷烨火急火燎的把董姨爹找了过来,董姨爹翻找了半天,拿着几根像麦穗儿的东西的说:“烨哥儿,这你都认不出来吗?这夏枯草很好认嘛。”
顾廷烨无语极了真想给这老头两搬砖,这个时候就不要卖弄了好吗?
夏枯草这味药,清肝明目散瘀消肿,本来是位再正常不过的药,可是佐以那药罐里沉底的朱砂,两厢以合,就能杀人于无形。尤其是像顾廷煜这种先天不足的药罐子,平素里最忌讳的就是这种败血凉血的东西,这倒好,一下子来了两。
董姨爹摸着胡子说:“看来那人十分小心,这用量很少,加上袁丫头拿来的这一堆药渣里只有这一煲里才有,可见那人意不在杀人,而是在慢慢败坏大少爷的身体。”
袁媛站在顾廷煜的床前把董姨爹的话一字一句的说给地上的小丫鬟听,那小丫鬟吓得说不出话来,顾廷煜耐着性子听着,最后来了一句:“媛儿,堵上她的嘴,把这丫头送给二弟,他有的是手段,不怕她不招。”
顾廷烨人就是干这个的,刑讯逼供,十八大酷刑,他上辈子那是玩儿得遛遛的。还没给这小丫鬟上刑具呢,小丫鬟吓得一五一十的都招供了。
依旧是那老三样,拿着家里人做筏,逼着在侯府里当差的小丫鬟就范,就骗她说加些害不了人性命的东西,谁知道第一次第二次没人发觉,小丫鬟胆子就大了。
那东西下一次,她就有些银豆子拿,家里的姐妹就都夸赞她。看着大少爷也没什么异样,她胆子就大了,第三次的时候下的东西多了些,搞得顾廷煜吐了血,这才败露了。
“要说你这姨母聪明也挺聪明,这手段百试不爽,要说蠢也真蠢,我要是她啊,我就把这些东西磨成药粉,量你们也察觉不了。”顾廷烨搬了把圆凳坐在自己大哥跟前。
那东西虽然不是毒也不致命,可是对于他来说还是伤身的。
顾廷煜长叹了一声,“我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