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过年,侯府格外热闹,家里添丁进口是喜事,请了戏班子来唱戏,又请了高僧给两个哥儿积福,卢氏和赵姨娘亲自去了城外的寺庙道观给捐了香油钱,自然是保佑孩子健康平安。
这年走亲戚的时候,顾廷烨姐弟亲自走了一趟忠勤伯府和盛府,带的自然是白玉京那小金库里的好玩意儿,就连盛老太太见了也是稀奇的,她瞧着面前姐弟两在跟前砰砰的磕头,心里似乎有了些眉目,盛老太太仔细看了看送来的绫罗绸缎金钗头面,又看了看面前玉面公子,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关系啊,到底还是乱了。
要按照白玉京和盛老太太的关系来说,顾家两姐弟,是盛老太太的晚辈,和明兰同辈,可是要按照顾侯爷和王家的联系来说,顾廷烨又算是盛明兰的二叔,就大家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喊,最后,还是叫了一声四小姐。
忠勤伯府的回礼,是盛华兰亲自带着人送上门的,盛家的回礼正巧是王氏带着刘妈妈来的,母女两入了宁愿侯府,无不惊叹与这侯府的气派,过年的时候府里头都喜气洋洋的,仆人们规规矩矩,二门上,白玉京亲自接二人来了。
三个刚认识的女眷手握着手在院子里走着,这你我迎来送往的结果就是,母女两抬着一口箱子来,带着两口箱子走。
白玉京多会做人啊,只说是些送给孩子们的小玩意儿,什么布偶娃娃,文房四宝笔墨纸砚,送给华兰的就是些食谱药方,还偷偷把华兰扯到一边,传授生子诀窍。
等回到家里,王氏看着那两箱子东西,人家说的好听,就是些见不得人的玩意儿,那笔墨纸砚,单说那一方徽墨就是家里小儿中秀才或者进士的时候才送的,更别提那些个“普通玩意儿”了。
王氏不敢瞒着,把这事儿报与盛老太太知,盛老太太只看着那两箱子东西,只对王氏说:“且把女儿教好了,万一丫头们有造化呢?”
这下子,王氏的心思就活泛起来了,叫来了华兰,华兰也正懵着,只说那顾家的二小子和自己老公已经勾勾搭搭快一年了,三不五时的来家里做客也是寻常。
难道?华兰也开始心动起来,她想的就是,若是自己有个妹妹真能嫁进那侯府,岂不是自己在家中腰杆子也硬了?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倒是没想那么许多,自己日子不好过的时候,自然想的就是如何自保,这也是人之常情。
过完了年,侯府焕然一新,等到了龙抬头那日,街上有庙会,白玉京带着大小女儿去够热闹,顾廷烨在前头开路,就很自然而然的遇上了盛华兰女士。
遇到自然就一道同行,哎呀,那都同行了,就回家吃个便饭吧。吃完了饭让你老公再来接你。
就这么的,一来二去,华兰女士和白玉京的关系也逐渐开始微妙了起来。华兰在私底下也会感叹,说自己这家不好当,白玉京只说:“咱们女人都是这般,扛着嫁妆去贴补男人,谁知道贴补出个人啊还是鬼的。还要给这玩意儿生儿育女,你说他到底亏不亏心哦?”
说到倒贴,谁能有眼前这位白夫人倒贴的厉害,盛华兰不禁撇撇嘴,白夫人的事迹她也听过一二,她在京城中的名声平平,倒是这两年风向开始有了变化,盛华兰端看白玉京的面向,红润慈和,又听她说话,豁达通透,倒是有几分道理。
白玉京又说:“表姨母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了,她说的一定是对的,这婆母啊,都是个好拿捏人的,当下你的困境就是还没有儿子,虽说这男女都一样,可是咱们勋爵人家却不是这般,说到底啊,没个儿子,总是要叫人看低的,你且放手不管,那摊子烂账谁爱管谁管去,好好养好身体才是正道。”
白玉京口中的表姨母自然说的就是盛老太太,因为关系太远了,理也理不亲,索性就叫了个显得亲近的。
华兰:“是啊,祖母和母亲也是这般说的,可是,这哪能是说要就要得上的。真急死我了。”
白玉京微微笑了:“首先,你别急。急了,反倒不好。得了空了,来我这儿坐坐,去陪嫁铺子里巡巡,心情好了,自然就有了。”
华兰倒是真信了白玉京的邪,两家也就这么走动了起来。
焕姐儿快两岁的时候,忠勤伯府来人报了喜讯,说是华兰有喜了,白玉京命人去拿早就备下的礼遣人送去,顾廷烨从外头走进来,面色狡黠,说:“秦微也有喜了。”
白玉京啜了一口徐然刚泡的碧螺春,“当初给了她机会的,她若是不肖想你爹,也不至于会留下来。现在,我到要看看,你爹会如何处理。”
说罢重重的把那碗碧螺春搁置在案上,带着顾廷烨就出去了。
进了顾廷煜院子里的时候,顾偃开也在,他看到白玉京来了,有些慌张,他还想遮掩,就听白玉京说:“侯爷既然做了,现在秦三姑娘的事还是要解决的。”
一抬手,外头的家丁绑着个婆子就扔了上来,那婆子姓张,去年被顾廷烨丢来秦微这里的,白玉京把手里一包东西丢在顾偃开跟前,冷冷的说:“侯爷这好性子,被人算计了也不知道,我瞧着您平素也挺聪明的,倒是在这后宅栽了几个跟头,也是笑死人了。”
顾偃开是一两个月前和这秦微勾搭上的,那日他来此处看顾廷煜,不过是吃了一盏茶的功夫,醒来就睡在了自己小姨子的床上,这事儿可把顾偃开吓得不轻,可是看着床上那肖似大秦氏的女子,心下又动了,恍惚间好似看见了他的挚爱,搂着秦微诉尽了衷肠,最后姐夫和小姨子一同在房里抱头痛哭。
这件事,白玉京母子是知道的,早在他们暗通款曲第一日,就有人来报与他们知晓,白玉京只问顾廷烨:“这是否是你的手笔?”
顾廷烨只说,“总要叫那姓秦也知道知道,有嘴说不清的感受。”
张婆子是被谁收买的,白玉京母子心里明镜儿似的,把证据甩到顾偃开跟前不过是下下之策,是以,顾廷烨选择了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张婆子是外头的良民,家中一大一小两个儿子,当初是向妈妈笼络住了她那爱赌的小儿子,威逼利诱之下,张家小子求着娘去做这等丧了阴德的事。
顾廷烨则是一口气把他大小儿子还有个孙子一起抓了起来,为的,就是今日。
然而这事情从白玉京口里说出来,又是另一个版本,就听白玉京对顾偃开道:“这婆子好生的恶毒,为妻寻人去查了她的底细,原来是侯爷您早些年种的恶因,您害了这婆子夫婿的性命,她才会用这依兰香几次三番的暗害侯爷。
先前差点害得赵姨娘一尸两命,现在又害了这秦三娘的清白,不过我算了日子,这婆子给侯爷下依兰香的日子,和秦三娘子怀胎的日子对不上啊,难道……”
这后半句,才是重点。
白玉京很适时宜的看了看侯爷,又看了看床上啜泣的秦微:“难道这孩子不是侯爷的?”
秦微急了,求助的目光看着顾偃开。
顾偃开倒也算个男人,就听他说:“这婆子确实该杀,不过我与微娘在一处也有段时间了。”
这便是承认了,什么催情香啊,那都是由头,姐夫和小姨子的真心实意那才是真的。
白玉京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顾廷烨看了一眼在地上捆成粽子的婆子,叫道:“不如就让孩儿杀了这心肠歹毒的妇人,给爹爹出气。”
顾偃开想要去拦,就看顾廷烨手起刀落,张婆子血溅当场,再去看,早已断气,顾偃开努急了,指着白玉京母子:“你带烨哥儿来做什么,这事儿与他何干?”
白玉京翻了个白眼,谎称道:“这婆子死契都捏在我手里,侯爷怕得什么了?也怪我当初瞎了眼把她领进门,才让侯爷这姐夫和小姨子睡到了一处。”
顾偃开只得引开了话头,白玉京理了理裙摆坐下,看了一眼在床上还在期期艾艾的秦微,又看了看顾偃开,冷然道:“事到如今,侯爷打算如何处理啊?是给秦三小姐和腹中胎儿一个名分还是如何啊?”
顾偃开心里乱糟糟的,一边是青梅竹马爱妻的妹妹,一边是站得住理的主母。他一懊恼,坐在椅子上,别过头去不说话。
秦微一边假哭一边偷眼去瞧他们夫妻,就听白玉京说:“侯爷,事到如今,你我夫妻情分已尽,你我……合离吧。”
顾偃开听了,想也不想怒目瞪着她:“痴人说梦,你想也别想。”
顾偃开知道,他宁远侯府的侯夫人今天若是合离,他顾偃开明天就会被御史弹劾说他私德有亏。
白玉京看了一眼在一旁‘哭’的秦微:“总不好让秦三小姐进门做妾吧,你如此委屈了人家东昌侯府的娘子,他们秦家可还有人在呢。”
话音刚落,秦微就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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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月上枝头,白玉京带着顾廷烨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这污秽腌臜的地方,母子两长出一口气,此时白玉京眼睛明亮了起来,现下虽是黑夜,可是她只觉得从未像现在这般自由。
顾廷烨拱手抱拳对白玉京说:“恭喜母亲得偿所愿。”
白玉京揽过儿子的肩头:“多亏我儿暗中相助。”
此时,被家丁拖出去的那个张婆子从裹尸袋里爬了出来,在黑夜里奔逃着,密林深处渐渐的看不见身影,也不知道走去了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