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琢大早晨接了任燕语的那一通电话，彻底睡不着了。

他放下手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昨天他和李余又闹那么僵，今天估计去酒吧也见不着人。即使见到人，看见李余陪在别人身边低声下气的陪酒陪笑，心里也是赌气。

那还不如不去的好。

许琢叹一口气，这些天光在李余身上耗时间了，刚才听任燕语说起来，他才想起还有沈藏春这个主角的事儿。

他叹口气，问T21：“沈藏春呢？”

［T21：沈藏春目前一切正常。］

行吧，正常也算好消息了。许琢闭上眼睛想，迷迷瞪瞪又睡了过去。

这次睡到自然醒，许琢坐起来伸懒腰，顿时神清气爽，什么事都抛到脑后，起床干饭。

他口中塞着小笼包，忽然想起来什么事，询问T21，“诶，我不是明星么，为什么感觉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啊。我看网上那些大明星出来，身边好多粉丝围着，怎么到我这里就没有？”

［T21一板一眼回答：因为你是身穿的，所以系统将你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以免影响到原世界的走向。］

许琢又喝口粥，香糯小米熬的浓稠，到胃里一阵暖热，他心情很好地点点头，也没再问什么，把剩下食物全部吃下去，满足的打了个饱嗝，趿拉着拖鞋窝进沙发里玩手机。

窗帘拉上，模糊了时间概念，许琢不知道玩到几点，又打了个哈欠准备结束颓废的一天。

［T21：等等！］

许琢止住步子，听T21严肃的语气，不禁放轻声音，“怎么了？”

［T21：你听。］

许琢定住，细细去听，什么都没有，以为T21在与自己开玩笑，轻哼道：“T21，你无不无聊？”

说完，许琢笑不起来。

他听见了。

哭声。

压抑的哭声，从走廊传来。

许琢举起手机看时间，02：44，心中忍不住骂人，这么阴间的数字！

他放缓动作，抓起茶几上的装饰花瓶，慢吞吞移步到门口，侧耳细听。

他没有听错，就是哭声。

谁大半夜不睡觉，在走廊里面哭？

许琢脑海中划过许多恐怖面孔，脸色有些苍白。

忽的，T21笑出声。

许琢大惊，回过神，压低声音训斥：“T21，你干什么？！”

［T21：你怕鬼？］

许琢立即回道：“我怕你大爷！外面是谁哭呢？”

［T21：是李余。］

意想不到的答案。

许琢紧皱眉头，将花瓶放下，疑问：“李余今天没上班？”

不对不对，跑偏了。

许琢又问：“他晚上来这里哭什么？”

边说边透过猫眼去看，走廊明亮，李跪坐在地上，缩成一团，对着对面紧闭的房门哭泣。

我靠，对门是沈藏春！

许琢想出去把人拽屋里，又在开门时顿住，就这样静静地盯着李余看了许久。

［T21：你不去？］

许琢松开门把手，倚坐在玄关，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T21才听见许琢回答。

“他不想见我。”

许琢说完后，又抬起头，瞥了一眼猫眼，补充：“正好，我也不愿看见他。”

［T21：你知道为什么要帮沈藏春吗？］

许琢打了个哈欠，回到沙发上，“这重要吗？”

［T21：沈藏春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在你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也同样帮助了李余。］

“嗯。”许琢点头，算作回应。

［T21：李余和现在一样在酒吧上班，不过他没遇见你，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导致性情变化，做了不可挽回的事。］

许琢听完T21的提示，隐隐意识到今天晚上可能是这个世界上的重大节点，他站起身，“所以是今晚、是现在，对吗？”

没等T21回答，许琢穿上拖鞋，快步走到门前，重新搭上门把手。

这一次，他打开门，走出去。

“李余。”

李余听到动静转过头，视线模糊飘忽，难以准确落在对的人身上。

“李余。”许琢又叫了声，大步走过去，将人从地上拽起来，揪着领子拎回房间，“嘭”地关上门。

刚进屋，许琢将人甩到沙发上，见李余依旧没反应过来，心中的后怕转换为愤怒。

他走近，用了劲儿掐着李余的下巴，声音克制：“李余，你醉了吗？”

李余眨眨眼，皱着脸，努力去辨别眼前人是谁，然而无果。

许琢看着李余的脸，忽而一瞬间卸了所有力气，他松开手，不再去管沙发上的李余，转身要回到床上睡觉。

李余骤然起身，拽住许琢的胳膊不撒手，哑声道：“喝酒。”

许琢攒眉，使劲甩开李余的手，冷道：“你爱怎么喝就怎么喝，别来烦我。”

李余听后，竟真的在房间里找酒。

许琢看得窝火，直接给前台打电话将所有品类的酒都要了一个遍。

他也不去睡觉了，坐在沙发上看着李余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前台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送上来许多酒，种类繁多。许琢把所有的酒接过来，放到地上一踢，几瓶酒骨碌碌滚到李余脚下。

李余弯下腰捡起酒，熟练打开，一点不像喝醉了的人。

许琢冷笑，这人怕不是在装醉？

“酒杯呢？”

李余走到厨房寻找，许琢跟过去，从橱子里拿出来一个酒杯放到桌上，“喝吧，这些不喝完我瞧不起你。”

李余竟然冲他笑了笑，随后又拿出一个酒杯，倒上酒，递给许琢。

许琢撇过脸，不接。

李余只好对着许琢点头，带着歉意道：“哥，今天晚上得罪你了，我来赔个不是。”说完，扬头一饮而尽。

许琢盯着李余看，他喝得快，红酒从唇角流出，流淌至喉结。

李余的喉结一定很好亲，要不然上次那个人怎么会吻的忘我？

许琢看着这一幕，脑中情不自禁存在这个想法。

李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还是敬酒的姿势，“谢谢你借给我钱。”

许琢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能平稳住语气，道：“谁借给你钱？”

李余打了个酒嗝，眼神朦胧，“哥啊。”

“哥是谁？”许琢逼近，又问。

李余这次笑得很开心，眼睛弯弯，道：“哥是沈藏春啊。”

屋内暖光映在李余脸上，柔软了几分棱角，显得李余像个普通大学生。

许琢冷笑，他都不知道原来李余也会笑，还笑得这么漂亮。

“谁是你哥？沈藏春知道他多了个弟弟吗？”

李余听后不笑了，眼睛沾了雾气，水盈盈的，“抱歉。”

说完，又一饮而尽。

许琢看人真喝多了，想要去阻止，却被李余抱个满怀。

清香混着烈酒，并不难闻。

许琢感受着李余的温暖，竟一时间忘了推开，李余的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头发毛茸茸蹭着皮肤发痒。

细微的哭声又出现了。

许琢抬手拍了拍李余的背，没想到李余更是哭得放肆，他口齿不清哭喊着，“你们为什么都不要我？”

许琢不知道如何去说。

李余松开了许琢，坐到地板上蜷缩一团，“谢谢你们不要我，我还有奶奶。”

李余说完，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他没奶奶了，他的奶奶已经去世了。

“奶奶——！！”李余痛哭。

原来眼泪落地真的有声音，许琢心里掀起了千重海浪。

许琢出口才惊觉嗓间发紧，疼得厉害，“李余。”

李余抬起头，与许琢对视，脑袋灵光一现，“对了！钱！”

李余用袖子擦眼泪，站起来去拿双肩包，被许琢拦下，“你认错了，我没有借你钱。”

“不对！我奶奶治病就是你给我的钱。”李余反驳。

“那是沈藏春。”许琢道。

李余似懂非懂点点头，“哦，我不认识他。”

许琢挑眉，见李余不哭了，拿出手机给人录像，“你说什么？”

李余下意识躲避摄像头，但没过一会儿，他见许琢还在举着手机，便做出假笑，“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谁？”

“沈藏春，我说我不认识沈藏春。”

“哦，是这样吗？”许琢拉长语调。

“他好看吗？”李余问。

“一般，没我好看。”许琢啧了声，他自凭良心，实话实说而已。

“哦。我觉得你很好看。”李余对许琢笑，“我以后也要找个像你这么好看的老婆。”

许琢唇角还没扬起，又迅速抿紧嘴巴。

“可是我没机会了。”李余耷拉脸，失落模样让人忍不住欺负。

“为什么？”许琢好奇。

“我今天吃药了。”

许琢脸色大变，拿手机的手一晃，也顾不得录视频了，几步走到李余跟前，拉着人往厕所去催吐。

“吃的什么药？你不知道吃完药不能喝酒么！”许控制不住音量，对着李余吼叫。

李余走路晃得难受，扶着马桶呕吐，直到舒服了点儿，才站起身漱口，又洗了把脸。

许琢看着李余吐完，递过去矿泉水，看李余喝了两口，道：“走，去医院。”

李余揉太阳穴缓解头疼，“我好困，我想睡觉。”

许琢把人扯着往外走，“睡个屁啊，你要是不去医院，以后就得一直睡了！”

“那太好了！”李余笑得灿烂，“我的包呢？”

许琢顿感心累，朝沙发上一指，“赶紧拿包，跟我去医院。”

李余拿起包，往沙发上一坐竟然打起瞌睡。

许琢看得恼火，“起来！去医院！”

李余被许琢叫醒，傻兮兮从包里翻了半天，拿出一个塑料小盒子，“这就是我的药。”

许琢走过去一把拿过来，看清模样后，给自己气笑了，往桌子上一甩，“你确定吃的是这个？”

李余把桌上的猴□□拿起来，认真道：“这是李波给我的，我吃的就是这个。”

“李波是谁？”

“嗯……”李余想了会儿，“他是我大娘家的小孩，可胖了。”

许琢看李余这样，放下心来，随之而来的是疲惫，他转身回到床上睡觉，刚盖上被子，看李余也跟着进来了。

“你干什么？”许琢揉了把脸，对付醉酒的李余他是真没辙。

“我也想睡觉。”李余道。

许琢懒得跟李余再吵，往旁边挪位置，“睡睡睡。”

说完，自己先蒙头睡着了。

李余见此，欣喜上床，美滋滋闭上眼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