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琢驱车离开。

到酒店，进屋摔门，上床睡觉。辗转几个来回，还是丝毫没有困意。

“T21——算了，问你也白搭。”

许琢猛然坐起身，摸到床头的烟，跑到阳台抽，一支接着一支，抽得很凶。

操。

许琢烦躁扔掉烟蒂，揉了揉眉心，他好像知道、却又不想承认自己烦躁的原因。

睡觉，睡觉，明天找李余问个清楚。许琢洗漱上床，闭着眼强迫自己睡去。

第二天，傍晚。

许琢迷迷糊糊拿起手机，手机因为没点早已经关机了，他摸到充电线充上电开机，见未接来电四个。

一个是沈藏春的，一个是任燕语的，还有两个是孙立德。

许琢先给孙立德拨回去，手机响了很久没有人接。

许琢估摸着他们还在拍摄，也就没给剩下两人打回去，他看手机已经四点多了，抓紧洗漱一番，换套衣服开着车去酒吧。

才刚刚晚上，酒吧的人不是很多，许琢身形颀长，气质不凡。即使不说话，也有许多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许琢还是坐在之前的位置上，他一来，老板就跟着后面来，汗涔涔道：“许老板，今天要喝点什么？”

“橙汁。”

许琢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酒吧老板，并不言语。

酒吧老板先顶不住，“今天李余又请假了。”

“哦。”许琢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而还在盯着人看。

“怎、怎么了？”

“没事啊，店里装修挺好的。”

许琢将果汁喝完，坐在吧台低着头玩手机。

调酒师好不容易见一个帅哥，调笑道：“帅哥，看你好久了。怎么不喝酒，光点果汁？”

许琢抬眼，面前男生正好奇盯着他看，他冲人勾勾手，男生靠近。

“你想让我喝酒吗？”许琢压低嗓音，尾音蛊惑而勾人。

暖色调的灯光，照在许琢身上，他的脸藏在帽檐下，只露出清瘦白皙的下巴，唇角上扬。

男生虽没真正看清过许琢的面貌，却还是因低沉的声音引起遐想，这一定是个极好看的人。

“可以吗？”男生小心翼翼道。

许琢低头用手指敲点着杯口，但笑不语，然而在脑海中，他问T21：“可以吗？”

［T21：……我说不可以，你就不勾搭人家了吗？］

“你都说不可以了，那我肯定不可以啊。”许琢回应。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男生，一脸可惜，“我开车来的，下次吧。”

“这……附近有酒店的。”

许琢当然知道，说不定还是他住的那个酒店。

他哼笑一声，“果汁很好喝。”说完，离开。

一连好几天，许琢都没有去剧组，上午睡觉，下午来酒吧。

刚开始老板还出来招待他，到后来也就不管了。

许琢每次都是点一杯橙汁，喝两口，与人侃两句离开。

他都快忘了自己去酒吧干什么的了。

这天，许琢喝完橙汁，正准备离开，老板过来把他拦下。

许琢挑眉，居高临下道：“怎么，李余来上班了？”

“祖宗，别调侃我了！”老板额头上急出汗，“要不是看你和李余关系好，我也不来找你了。”

许琢收起笑，脸色不太好，“李余怎么了？”

“店里来了几个老板，要挑好看的服务员给送酒，李余就在其中。”老板说着。

许琢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李余被人压在身下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然后呢？！”

许琢站起身，老板立即给人引路，边走边说：“一个男的手不干净，摸了一个小姑娘。李余看不惯……”

两人走到包厢门口，老板识趣地息了声，他也是听服务员说的。

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谁还敢在他店里上班，但那些有钱人又得罪不起。思来想去，他看见李余，想起了许琢。

“嘭——！！”

许琢一脚踹开门，里面的人听见动静，齐齐看向门口。

其中一个人吓得手中的酒杯一抖，里面酒水撒了出来。

李余视线很快转移，接过那人手中的酒杯放到桌子上，玻璃与大理石的磕碰，发出清脆响声，唤回了所有人的注意。

撒了酒水的男人站起身，将李余递过来的纸巾狠狠扔到地上，吼道：“你谁啊？！是不是没事儿找事儿？”

许琢没吭声。

李余看不见许琢的眼睛，但他总觉得许琢在看他，灼烫的视线将李余的灵魂烧出了洞。

肮脏、卑劣的脾性化为灰烬。

李余浅浅笑了笑，对着身边人道：“张老板别生气，这人来找我的，我去说两句话就来。”

他说完站起身，被称作张老板的男人想要拽住李余，忽然对上李余冷淡的眉眼，缩回手看着人离开。

许琢见李余出来，转身出去，李余跟着出了门，见许琢倚着墙，冰冷注视着自己。

“呵，自己的事儿弄明白了么，还想着英雄救美？”

来来往往的人都在好奇打量着两人，李余拉起许琢的手腕，将人扯进一间空包厢。

包厢内没开灯，两人处在黑暗中，谁也没去开灯。

李余松开了手，没什么语气道：“你来干什么？”

“这里是酒吧，你说我来干什么？”许琢回以同样冰冷的声音，不动声色揉了揉了腕关节。

“所以……你来酒吧喝了一个星期的橙汁？”

“怎么，有问题？”许琢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你不是请假了么，请假怎么知道我来酒吧干什么？还是说你没有请假暗中观察我，又或者有人给你通风报信？”

“不管怎样，我都怀疑你在监视我。”

李余直言道：“我很忙。”

言下之意就是，你太会脑补了。

许琢听到答案，几乎都要气笑了，想也不想直接道：“忙着怎么伺候你那些大老板吗？”

话音刚落，气氛瞬时冷滞下来。

许琢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但他没有办法。

于是，漫长的静默。

安静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这话说得太难听，李余堪堪忍住心中的暴虐，语调有些发抖，“我们一定要吵架吗？”

许琢想要开口找补。

听见李余平静道：“不好意思，我要上班了。”

他说完话，与许琢错身，推开门快步离开。

外界的光亮透过门的缝隙照进屋里，一瞬间的明亮，很快屋里又恢复了黑暗。

鼻尖还萦绕着洗衣液的味道，馥郁幽香，仿佛两人刚才不是吵架，而是相拥。

许琢深吸一口气，吐出浊气，直直走出酒吧，呼吸到新鲜空气，才觉得压抑的情绪有了缓解。

他坐到车上，打开车窗抽烟，第一次有了愧疚的感觉，问：“李余是不是又黑化了。”

［T21：没有。］

许琢沉闷“嗯”了声，也不觉得惊讶，换了个话题又问：“我是不是说的很过分？”

［T21：还行。］

许琢挥挥手，不参考T21的回答，因为T21主观不希望两人能有结果。

……

这次的顾客都很能喝，李余喝了许多，才将人给送走。

仅凭着残留不多的清醒，李余换下工作服，回到出租房，在浴室快速冲了冲身上，又洗了把脸。

冰冷的水泼到脸上，李余恢复一瞬间清明，他换好衣服，从床底下翻出背包，数了数钱，背上包出门。

十月末的清晨，灰蒙蒙天空看不太清四周，雾气掺杂水汽，寒冷清新。

李余困倦打了个哈欠，在公交车站牌下等待，他卡着点来的，没过几分钟，车就来了。

车上人并不少，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赶着去早集上买东西。

李余没找到位置，只好把这栏杆，随着公交车晃荡，肚里翻江倒海，犯恶心的念头一直存留，直到下车。

李余被挤着下车，扶着旁边围栏，没忍住对着臭河沟吐了，他从包里拿出水漱口，徒步走去村子。

走了约莫半小时，天渐渐明朗，晨雾也散去。

李余回到自家院子，他来的早，其他人都还没有到，院子布局改变，冷冷清清的。

李余进老屋子里拿出两提纸钱，去坟地给他奶奶烧纸。

人在委屈的时候，总想有个归宿。

李余走到坟前，跪下磕头，席地而坐，点燃了纸钱，微弱的光亮倒映在李余瞳孔中，湿润又悲伤。

李余胃里难受，心里更难受，他眨眨眼睛，落下泪水，“奶奶，我好想你……”

“我不想在这里了……奶、奶奶，”李余声音哽咽，抽泣声越来越大，逐渐化为嚎啕大哭。

“奶奶！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在这里了……”

李余哭到干呕，呕吐出酸水，疲倦地躺在坟头，闭上眼睛，沉沉睡过去。

直到刺眼的阳光照射在李余脸上，李余睁开眼睛，涩得发疼，他揉揉眼，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后，冲坟地磕了个头，温柔道：“奶奶，我很好，你不用担心。下次再来看你。”

李余狂奔，回到小院，看见有人在进行拍摄工作，不好去打扰，在一旁静静等待。

他低着头看手机，脑袋被人轻轻拍了拍，女声轻快活泼，“呀，这谁呀？大老远就看见了。”

李余抬头，对上一个漂亮女生的视线，只一眼就撇过头去。

任燕语大清早就看见一张帅脸，心情好极了，“你是谁？”

“李余。”

任燕语皱眉想了想，总感觉这名字有点儿耳熟啊。

她猛地一拍手，想起来了！这不是许琢的暗恋对象嘛！

“找许琢？”任燕语眉飞色舞。

李余摇摇头，“请问沈藏春在吗 ？”

任燕语傻眼，这是什么走向？

“他今天没事儿，不来。”任燕语还没从脑补中走出来，愣愣地回答。

“哦，谢谢。”李余转身要走。

“等等！”任燕语一把拉住人，“你要不问问许琢呢？”

她心中默想：许琢，我只能帮你到这了，爱情还是需要你自己争取的！

李余挣开女生的手，并没有回应，而是问：“那你知道沈藏春在哪吗？”

任燕语警惕地将人看了个遍，李余知道任燕语误会了，解释：“我只是想还给沈藏春的钱，你不要误会。”

任燕语松一口气，但还是给沈藏春打电话确认一下，电话直到自动挂断也没人接听。

她给许琢打过去，又是等了许久，那边才接通电话。

任燕语打开免提，问：“李余要沈藏春地址还钱，告不告诉啊？”

李余听着那边微弱的呼吸声，心随着呼吸频率起伏。

良久，才听许琢哑着声音道：“告诉他。”

任燕语应了声，多嘴问一句：“许琢，李余就在我旁边，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许琢没有说话，反而李余率先开口，对着任燕语道：“谢谢，我先走了。”

任燕语看着人离开，低头看了眼手机，通话也被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