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手机里已经存了许多照片。
池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在花架底下,慢慢翻看着相册里的图片,耳边孩童的嬉闹声逐渐随风散去,纷纷朵朵的凌霄花落在她的身边。
世界上有趣的东西太多了,一个人是玩不完的。但是他们生命的白日与黑暗都那么长,怎么能平白浪费呢?
等再拍一些,再拍一些,她就可以分享给大家,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他们喜欢的,有他们向往的。
在池舒的记忆里,刘月月喜欢自由,于半夏爱站在最高点,李鹤如掩埋在心底的是坚定的意志,姜附子追逐金融大圈。赵晨阳拥有所向披靡的领军能力,夏逸梦想踏遍每一座摇滚之都。她想要走遍大江南北去作画,叶幸想在医学上攻坚克难……
他们都是为了梦想披荆斩棘的人,所以他们聚在一起,所以他们成为朋友。
前进的脚步不可能停下,不达终点誓不罢休。
不多时风起,凌霄花藤瑟瑟颤抖,几朵残花欲落未落,被这股大风卷到泥地当中。
藤蔓摇摆之间,池舒看到傅知康立在角落,搀着安吉利亚的手臂在她脸上落下一吻,轻轻一碰,两个年轻人就红了满脸。
他们显然没有立即停下的意思,池舒一把薅住两个打闹着往那边去的小孩,惯性让他们懵着脸在她的手里晃荡。
“那里不好玩,我们不去哈。”池舒心虚地诱哄,一边领人往回走,一边捂住他们的眼。
维莲娜家的二女儿也在其中,长长的睫毛挠得池舒手心痒得受不了,奶声奶气地:“姐姐,你要跟我们玩游戏吗?”
池舒扫一眼傅知康那边,两人正火热着呢,她尴尬地笑了笑,“对呀对呀,你们数二十个数,然后来院子外面找我好不好?”
小女孩儿显然是这里孩子们的头头,大喊了声“好”,七八个孩子就都跟着她捂住眼睛,七嘴八舌地数起数。
池舒出了后院,傅知康和安吉利亚也被惊动了,跟在后面出了门。
三个人藏在围墙外的大树后头,这里空旷又隐蔽,非常适合谈秘密。
池舒先开口,问的是傅知康,看的却是安吉利亚,“知康哥,你跟姐姐确定恋爱关系了吗?”
傅知康脸上闪过一片红晕,和安吉利亚对视,汹涌爱意简直要化为实质。两人也觉得奇怪,明明他们都比池舒大了不少,小女孩说话也柔声细语的,可被她盯着居然有一种被长辈抓包的亏心感。
傅知康握了握安吉利亚的手,这才恢复了平时风度翩翩、言行得体的模样,“去年就确定了,我们已经见过安吉利亚的父母,今年过年就回去看我爸妈。”
池舒吃了一惊,原来早都安排好了。
看着两人甜甜蜜蜜的样子,她也忍不住弯起唇角,“很般配哦,才子佳人,老师和师母知道会很高兴的。”
傅知康笑了一声,“小舒,你先不要告诉我爸妈,我准备给他们一个惊喜。”
“我保证不说。”池舒投降一样把手举起来。
“哦……”安吉利亚和气地站在一侧,由衷感叹:“你的眼睛和涅瓦河上空遥远天边上弯钩状的月亮一样美丽。”
她是很喜欢东方面孔的,否则也不会和傅知康相知相恋,对上池舒这样我见犹怜的小白花长相更是抵挡不住,当即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脸颊,又把她抱在怀里。
傅知康靠在树上,忍着笑意看池舒的脸色逐渐变红,安吉利亚母性大发,有力的双臂钳制着她,像抱着一个柔软可爱的东方孩子。
整场热闹九点多方才结束。
傅知康开车送两人回家,此刻车上没了长辈,池舒趴在前座靠背上,有些好奇地:“知康哥,你和安吉利亚姐姐怎么认识的呀?”
傅知康闻言,瞥了一眼身边的女朋友,噗嗤笑出声来:“让她跟你说吧。”
安吉利亚兴奋地转过身,深蓝色的眸子光彩斐然,她用一句不太熟练的中文概括了整个过程:“我是救了他的大英雄。”
“大英雄?可以跟我讲讲当时的情形吗?”
“当然。”安吉利亚耸耸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色,“那是两年之前的事情了。”
“当时我正在河里冬泳,天下着雪,河水冰冷,路边人并不多,但我游得很痛快。正当我游到对岸准备返回时,突然发现远处有人落水,我立马游了过去,把他们两个捞了上来。”
池舒认真地听着,眼里满是崇拜。
安吉利亚却突然停了下来,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开车的男人,“你不知道,这人那时穿了两件羽绒服,一泡水重得像铁块,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和那个小孩拖上岸。”
“姐姐,你好英勇呀。”池舒眨了眨弯弯的眼睛,那眼神和傅知康当初被救下来时一模一样。
安吉利亚咧开嘴,十分随意地挥了挥手,“小事小事。”
“这可不是小事,为了陌生人奋不顾身,你是真正的大英雄。”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凭一己之力把两个落水的人救上岸,其中一个还是一百好几十斤的大男人,更别提他们还穿了尤其吸水的羽绒服,以及俄罗斯冬天的河水有多刺骨。这样一个内心和外表一样美丽,身体和心灵一样强悍的女孩,任何人见了都会被她迷倒。
“不过……知康哥,你怎么会落水啊?”池舒想了想问道。
傅知康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其实我是去救人来着,当时情况紧急所以没顾上脱衣服。本来捞一个小孩挺简单的,毕竟你哥这肌肉也不是白长的,但那个小孩太害怕了,死命抱着我的脖子,我呼吸不上来,差点也溺水了。”
池舒“哦”了一声,笑道:“所以安吉利亚姐姐从天而降把你们拯救了……”
“嗯,不然你就见不到我了。”傅知康看了看副驾驶的女人,一派柔情蜜意。
安吉利亚凑上前,响亮地亲了他一口。
“当时冰天雪地,他们俩冻得瑟瑟发抖,我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他们穿,光脚站在那里打了救援电话。”
“天呐。”池舒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迷妹的样子,脑海里重现着当时的情形。
“后来我死缠烂打要来了人家的联系方式,整个冬天每天都想方设法约她出去,她被烦得受不了才答应和我一起出去玩,滑雪、露营、军事体验,慢慢的我们就在一起了。”傅知康看着前方的路,露出幸福的笑容。
“哎呀,你不知道,他这人轴起来可烦人了……”安吉利亚吐槽,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春天的气息。
他们在冰雪中相遇,又在美丽的冬天相爱。
爱情给了他们燃烧一切的勇气。
故事讲完了,池舒笑着:“好浪漫的恋爱啊。”
“你也可以有啊。”安吉利忽地扭过头,幽蓝的眼睛上下转动,将池舒上下看了个彻底,“小舒,你有喜欢的人吗?”
傅知康精神一振,在前排竖起了耳朵。
池舒是个不会说谎的人,他早就知道。小时候,两人之中有人做错事,明明他作为哥哥心甘情愿一力承担,可偏偏每次池舒都说漏嘴,结果就是一个被罚站着练画的大冤种旁边再站一个被罚练画的小怨种。
这样一个倔强的,天真的,仿佛山间朝露一样的天才少女,她也会被异性触动吗?
打动她的会是怎样的人?
粗糙的,精致的,元气的,还是锐利的,能够拨开迷雾和她心灵相交的?
池舒被安吉利亚火热的视线盯着,脑海中只展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另外两个人清清楚楚看到她的耳垂由白转红,然后他们听到一个中国名字——叶幸。
“我猜那是你的同学。”安吉利亚兴奋地说。
池舒点了点头。
傅知康忍不住扭头:“哪冒出来的啊?人品怎么样?你们确定关系了吗?”
“知康,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安吉利亚笑着调侃,然后对池舒循循善诱:“可以跟我们说一下他吗?”
这场面实在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只不过傅知康真情涌动,安吉利亚也演技不佳,池舒反而有些想笑。
“我们认识其实不算久,但他是个很可靠的人,自尊、谨慎、突破秩序、宁折不弯。他活得很辛苦,要用尽全力才能和别人站在同一条线。”池舒娓娓道来,和千里之外的人心有灵犀,“但是我们不怕辛苦,我们都在为了自己理想奋斗。我们约定好高考结束后在一起,那时候会告诉大家的。”
安吉利亚听得很认真,通过池舒的描述她完全能够联想出一个优秀上进的青少年,意气风发,端正睿智,这实在令人好奇。
傅知康倒是愁眉苦脸的,催着池舒拿张照片出来看看,虽然两人生理上并没有实质的血缘关系,但早就亲如一家,不管池舒有多喜欢,歪瓜裂枣猥琐阴狠的他拼了命也得搅和散掉。
池舒没拒绝,从相册翻了张照片指给他们:“喏,这就是他,人很好,也很聪明,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呢。”
照片里是一个神清骨秀的少年,侧着身子,不说话,正在课桌前看书,微风将窗前的纱制帘子吹得翻起卷,也将他鬓前寥寥几缕碎发带得飞了起来,少年宽肩窄腰,老旧的校服让他穿出一股定制礼服的模样,他动动手指,落在他身上的晨光便亮了一亮。
“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他了。”
安吉利亚露出一口白牙,“这个男孩子的外形比我见过的许多雕塑都要完美,有些人就是拥有让人为之倾倒的气质,你和他真是天生一对。”
傅知康皱了皱眉,把脸贴到手机屏幕上。
一个学校里的毛头小子,也敢把注意打到池舒身上来了?
他一寸一寸在叶幸身上搜寻着不妥,可任他怎么挑剔,这都是一副顶好的皮囊。端详许久,傅知康也只是埋怨了句:“这气质看着也太独了,不把别人当回事的样子。”
活像自家白菜被猪逐拱了似的。
安吉利亚推了他一下,傅知康撇撇嘴,“高考之前,绝对不能谈恋爱,什么都得给我放到考试之后,知道吗?”
“知道了。”池舒扬起一张无辜的脸。
傅知康一噎,又说:“你也不小了,应该和男性保持安全距离,懂我意思吗?”
“懂的。”池舒非常听话地点了点头。
傅知康把右手从前面伸过来,呼噜了一把池舒的脑袋。
安吉利亚大笑:“傅,你好像农场里护着小牛犊的牛妈妈。”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