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她突然感到手中的傀儡香生变。
“这信号是——”君怀袖止住声息,一下子从玄膑怀里退了出来,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与此同时,下属急匆匆前来,看到园中站着的君怀袖,顿时上前道:“辅相,王在殿中等你。”
“我马上来。”顾不上身边的玄膑,她果断化光奔向傀儡香传来的位置。
玄膑空余的手握紧,询问一旁小兵大殿的位置,随之跟上。
幽幽大殿中,一个黄色身影静静躺在榻上。
光芒消散,君怀袖急促喘气匆匆出现,不及与旁边的人打招呼,俯身扶起奄奄一息的千玉屑。
“酖毒袖……”他靠在君怀袖怀中,面色泛着铁青,嗓音微哑:“你来了。”
“你明知傀儡香对毒无效,为什么要这么做?”君怀袖手按在他胸口的小刀上,黑发垂落,遮住面上情绪,颤着声音问:“你明明答应过我,说要一起好好活着,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
“怀袖……”一旁的龙戬伸出手,想说什么,盗天下抬手搭在他肩上,微微摇头阻止了他。
“……你哭了吗?”千玉屑缓缓抬起手,落在她眼下:“真难得……从小你就不爱落泪。”
玄膑来时,看到的就是道别的场面。
透明的水珠顺着手指话落,隐约的水光,在幽暗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好像是曾经相依为命的不舍一滴滴降落,慢慢的消散。
他想上前,却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谁像你一样,从小就铁石心肠。”他的话像是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君怀袖的语气近乎哀求:“为什么每次都要抛下我,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义父已经离开了我,你明明知晓,我就剩下你了。”
“抱歉,这是最后一次了。”话说到最后,千玉屑似乎有些喘不上气,声音轻轻的,融在风中听不清晰。
“我不想听这个,败犬衣!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君怀袖低头靠在他肩头,细弱的双肩颤抖,崩溃的声线,让周围的人不忍再听:“我不会原谅你的食言。”
“好了。”
突然正常的声音,千玉屑推开君怀袖,无奈道:“再演就过了。”
诶?
周遭的人顿时愕然。
真没意思,就知道千玉屑这个家伙受不了温情的对话。
君怀袖起身的同时顺便拔掉他胸口的小剑,千玉屑‘嘶’了一声:“酖毒袖!”
“怎样,敢受伤回来,不敢面对我的怒气吗?”君怀袖松手把小剑丢到地上,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说:“这次是我刚好在怪贩妖市,若我不在怎么办?你这个笨蛋、混账!满口谎言的败犬衣!再有下次,你看我不炸了你的一念天堂,烧掉你的玉心窝。”
龙戬还有些不在状况内,视线茫然地看看君怀袖,又看看生龙活虎的千玉屑,怔怔道:“你无事?”
“抱歉,怀袖比较无聊。”千玉屑果断甩锅。
“你方才明明也演得很开心,怎么就是我无聊!”君怀袖上前一步勒千玉屑的脖子:“浪费我感情的人,受死!”
“好了好了,没事就好。”龙戬脾气一如既往的好,虽然被骗了,可是当下喜悦的心情更占了上风,连忙上前分开互殴的两人,对君怀袖道:“你尚未介绍,这位是?”
他看向一把把君怀袖拉进怀里的玄膑。
“瞎了眼看上酖毒袖的受害者。”千玉屑捂住脖子,咳嗽几声回答道。
玄膑算是看明白了,千玉屑和君怀袖绝对不仅仅是认识这么简单。
“说什么呢!”什么叫瞎了眼,看上她才是慧眼识珠。
君怀袖说着就要去打千玉屑,非得要他改口不成。
玄膑牢牢按住过分活泼的君怀袖,对龙戬点头道:“吾是怀袖的未婚夫,现任黑海森狱之王。”
龙戬一愣,这消息他完全没听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酖毒袖不想成婚,故意出逃。”千玉屑不但不帮君怀袖解释这件事,反而落井下石,在龙戬面前大造谣言。
信息量太大,老实人龙戬一时理不清头绪。沉思过后,让千玉屑好好休息,他带着君怀袖和玄膑退出室内,抓住君怀袖好一顿训斥。
什么婚约之誓何等重要,既然已经应下,怎么如此儿戏?有什么不能不好好商讨,非要说跑就跑?他不记得千乘骑教过她要当一个不负责任的违约者,balabala……
直教训得君怀袖头大如斗,连连道歉。
玄膑一开始还能无视君怀袖求救的眼光,听到后面,他都有些不忍心,出声打断龙戬。
面对君怀袖逃婚的受害者,龙戬自觉负担起她长辈的责任,和玄膑再三保证,绝对要让君怀袖给他一个交代。
君怀袖:……早知道不皮了。
从龙戬的口中,玄膑总算知道君怀袖和千玉屑的关系。
他们当初同时被怪贩妖市前任国相千乘骑收养,虽毫无血缘,却一同经历了许多风雨,是君怀袖当世唯一的亲人。
好消息,君怀袖和千玉屑之间关系非常清白。
坏消息,千玉屑是君怀袖的哥哥/弟弟。
龙戬简单交代下属招待玄膑,有事先离开。
玄膑揉了揉额角,拉过一旁笑得有些幸灾乐祸的君怀袖,问:“你是故意不说。”
“有一点点。”君怀袖倒在他怀中伸出手,食指和拇指之间拉开一点点缝隙,有些坏心眼的说:“再说,看你因败犬衣吃醋的样子,非常的可爱。”
敢说他玄膑可爱的,世上恐怕唯有君怀袖一人。
“事情结束后,跟吾回森狱成婚。”事情真相大白,玄膑放下心头的芥蒂,对君怀袖说:“这次不允你再逃。”
有龙戬压阵,她想逃也没地方逃吧,想都知道龙戬肯定不答应。
话是这么说,可君怀袖还是没立马答应,伸出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大太子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求婚吗?
玄膑按下她的手指,干脆以吻封缄,不让她说出更坏风景的话。
3.
在君怀袖的牵线下,怪贩妖市和森狱结盟。借着从森狱带来的兵力,他们打开了隔在庸流萍寓和死物孩集中间的巨墙,杀死战栗公,让怪贩妖市的乱党彻底消失。
君怀袖和非非想更研究出了针对秋赦之地疫病的药物,使得怪贩妖市流传已久的疫病消,安临儿为报答恩情,进入王朝为官,一展过往所愿。
后来又经历了种种,好在最后,烽烟弥平,怪贩妖市终迎曙光。
在森狱大军回返的那一日,君怀袖带着玄膑去千盛骑的墓前吊祭。
冷风依依,一座无言的坟墓,四周鲜花绽放。
君怀袖拎着一瓶酒,上前擦拭墓碑上的灰尘,“义父,怀袖来看你了。抱歉,过了那么久才有空前来。”
她拧开酒封,斟满酒杯,倒在墓前,连续三次,才说:“你以前喜爱的青丝酒已然消失,但女儿听玄膑说,在森狱,每逢九月九,孩子都会敬父亲三杯三清酒,不知可否合你的口味。”
墓碑无言,唯有徐徐吹过的夜风,似父亲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发顶。
“吾来吧。”坛中酒尚余,玄膑接过君怀袖手上的三清酒,同样倒满三杯,放在墓前,“吾名玄膑,君怀袖的夫君,今后吾必好好待她,绝不有负。”
“不许在父亲墓前说这个。”君怀袖小力推了推他的肩膀,不服气地说道:“我还没答应呢。”
“哈。”玄膑轻笑一声,伸出三个手指在她面前晃晃。
三清酒在森狱是子敬父,而君怀袖的父亲,在婚约过后,自然也是他的。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可恶!心机好深!她微微鼓起脸颊。
玄膑挥手化出三柱香,点燃插在墓前,才起身拥住她,说:“若你以后想来,吾会陪你来。”
君怀袖低首靠在他怀里,有些怀疑的说:“真的吗?我怎么感觉你在骗我。”
以前恨不得连咏归亭都不让她步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
“最好带着我们的儿子一起。”玄膑想了想,补充了一句。
喂!
君怀袖伸手锤他。
玄膑握住她的手,说:“走吧。”
森狱的大船已经在岸边等待许久了。
“嗯。”君怀袖走出几步,再次回首。
风色呜咽依旧,落英纷纷而扬,朦胧中,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墓碑旁,微笑地朝她挥手。
血唇码头。
龙戬和千玉屑一起前来送行。
君怀袖看着千玉屑人模狗样的样子,走到他面前,久久才说:“妖市就交你了。”
“嗯。”曾彼此相依,曾生死相离,如今终于获得久违的和平,他神色平静,扫过她身后的玄膑,才重新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吾有空会去见你。”
多半是来找她吵架。
“记得带礼物。”君怀袖一点都不落下风,趁机就要勒索他。
“会,吾会在你的细雨和风里拿。”千玉屑游刃有余的回击。
“你敢!”竟然感窥窃她的收藏,看她不打破他那张斯文败类的脸。
“哈,有什么不敢。”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损事了。
两人果然说不到几句温情的话就要动手,龙戬头痛想上前阻止,偏偏两人都止住了话。千玉屑收起手上的玉扇,朝君怀袖张开手。
君怀袖毫不犹豫的扑上前,紧紧抱着他:“不准不回我的消息,不准走在我前头,知道了吗?”
千玉屑收拢手:“知道了,啰嗦的小妹。”
“你才是弟弟!”
最后果然还是打起来了。
玄膑趁机拉走君怀袖,死死握在手上,头也不回的带人离开。
虽说是姐弟,但关系未免太好,他还是很介意!
君怀袖快速跟上他的脚步,笑嘻嘻对他说:“好酸的味道,大太子是喝了多少醋。”
玄膑瞪了她一眼:“下不为例,以后不准你抱千玉屑。”
当真醋鬼。
但她不讨厌就是了。
君怀袖挣脱他的手腕,反手抱住了他的手臂:“看你表现。”
玄膑气笑。
算了,先把人拐回森狱,待秋后再算账,到时候有她哭的。
黄金太艎启航,随风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