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主宰,就是那名手握败犬衣一点灵识的人。
她实在是在意此人,又担心败犬衣会受他威胁,恰好败犬衣终于传来了消息,邀她回一趟怪贩妖市。她便驱动手上最后一支傀儡香,以魄如霜自由作为筹码和素还真交易,得到一艘黄金太艎的使用权。
万事俱备,只剩下如何离开的问题。
好巧不巧,当初阎王被关的地方,留着一个大洞,一直没怎么修缮。
当晚君怀袖就留书一封,说要玄膑求婚实在是太没诚意,这么久一点声息都没有,分明是不把她放在心上,所以她要回娘家了。
勿念,加上一个暧昧的唇印。
气得玄膑当场撕毁信件。
——君怀袖!
*
“阿嚏。”
君怀袖拢了拢肩膀,感到背后一阵恶寒。
“船上风大,还请姑娘在内中等候。”魄正锋劝说。
“我这不是风寒,是有人在惦念呀。”就不知道这惦念的人是什么的心态,就她猜,大概是气疯了吧。
君怀袖笑眯眯地趴在船头。
啊——这自由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魄正锋摇摇头,知晓能让素还真出面借船的人绝非表面看得那般柔弱,便不再劝说。
久违的故土,踏上的一瞬间,君怀袖甚至有些怀念。
大概是心有灵犀,顺着码头走入死物孩集没多久,迎面撞上了千玉屑。
“败犬衣!”她看到熟悉的人影就忘了周遭一切,快步上前,抬掌拍了他手臂一下,佯怒道:“你还记得我呀,我以为你都忘干净了!”
千玉屑用玉扇拍了拍被她碰到的地方,仿佛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脸嫌弃:“嗯?是你酖毒袖。真难得你还会回应吾,吾还以为你在森狱乐不思蜀了。”
“是谁非不让我回怪贩妖市,现在才来倒打一耙,败犬衣你是属癞蛤蟆的吗?”
“你这张面容出现在怪贩妖市,吾是嫌自己身份暴露得不够快,还是嫌自己不够烦心。”
君怀袖这张脸在怪贩妖市确实十分有名,过往滴酉楼名牌之一飞琼玉姬,也是千乘骑义女,因罪囚身。
若和千玉屑一起行动,必会让人怀疑到他的身份,才一直隐在森狱中,凭靠他身上的傀儡香联络。
“你这是嫉妒。”君怀袖撇了撇嘴,“亏我在森狱中一直担心你。”
“担心什么,吾不是无事。”千玉屑神色柔软了些,却到底不适这般温情的对话,轻咳了一声,侧过身子:“你看这是谁?”
君怀袖这才注意到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一直没有打断他们的对话,熟悉的面容,在面对她时浮起一丝怔忪和怀念。
“久未见了,君怀袖。”他说。
君怀袖一愣,没想到会在这个地点再遇见义父过往的朋友与上司。
他手上的双戒,加上千玉屑的态度,看来对方就是传闻中要夺回妖市政权的深海主宰。
君怀袖走神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欠身行礼:“君怀袖见过王。”
“你在做什么?赶紧起身。”龙戬上前一步扶起她,视线在她面容上滑过,惆怅的说:“世事几经沉沦,好在你们都还好好回到妖市,若千乘骑能见你们和谐相处的场面,想必十分欣慰。”
哪里和谐,败犬衣分明还是和以前一样,处处不留情,小气的很。
君怀袖摇摇头:“义父最大的梦想,是妖市能逢明君。君怀袖很幸运,能见义父梦想达成的一天。”
龙戬想起了逝去已久的友人,心下不免感伤。他终回返妖市,身边却不再有重要的友人相伴,好在千乘骑收养的两个孩子都好好长大,聪慧有成,也算是遗憾中的一点圆满。
“你许久未归,不如和吾一道好好看如今妖市。”龙戬还想问问这些年,他们各自的故事,便建议道:“吾想和你们多相处一些时间。”
“君怀袖遵命。”她回答。
“不必拘谨。”龙戬好脾气的说道:“吾与你义父是至交好友,你与衣轻裘都算吾的后辈,若不弃嫌,可唤吾一声世伯。”
妖市之王当世伯诶,还有比这个更大的靠山吗?君怀袖神色一动。
千玉屑看对方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打什么鬼主意,呵斥一声:“君怀袖。”
注意一下礼节,龙戬怎么说都是怪贩妖市的王。
君怀袖和千玉屑作对久了,立马戏精上身,柔柔弱弱一遮脸,看向龙戬:“世伯,你看小弟他……”
好凶哦,怎么可以凶姐姐。
千玉屑听她又开始了,额头忍不住蹦起一个十字,顾不上在龙戬面前自持的臣子身份,反驳道:“吾才是你大哥。”
“可是人家比你大一天。”君怀袖咬着唇,声音细微却又在话语中隐含一份得意:“岁长为大。”
千玉屑不甘示弱:“义父先收养吾,先者为长,你是吾小妹。”
两个人就谁是长谁是幼这点在龙戬面前争了起来,谁都说服不了谁。
熟悉的场景,这番争论,以往可是让千乘骑头疼不已,直呼儿女都是前世债。龙戬不由得失笑出声,重逢时的一点点惆怅都随风而逝,化作欣慰。
“好了,你们两人都是千乘骑重视的孩子。”龙戬好脾气的在中间打和。
看在龙戬的面子上,两人好歹没有再争论大小问题,只是一路上还是小吵不断。龙戬总算明白,为什么过去千乘骑和他见面的时候,都要先喝三杯酒醒醒神。
确实有点吵,也很热闹,充满活力,给死寂的心湖带来一丝生气。
他夹在两个小辈中间,包容地看他们活力四射的斗嘴,颇有家中长辈看小孩的心态,怎么看都满意。
这就是有孩子的感受吗?真不错啊。
自认长他们数辈的龙戬感叹道。
*
君怀袖和千玉屑同受前任贩妖市相国千乘骑培养,能为自然不在千玉屑之下。龙戬思考过后,将她安置在开天殿,居辅相,协理全国政务,并兼太医一职,补强境内医者不足的短处。
哇,这就是走后门的感觉吗?一下子从森狱大太子宠姬上升到位高权重的辅相了。
怪贩妖市经过战栗公和前任隳皇判神殛独擅绾事,境内吏贪官横,赋繁役重,不顺法度,使得贫富、等级差距比数甲子前更加严重。君怀袖刚上任,就连连颁发数条吏法,清蠹吏,斩恶霸,彻查贪腐,重立税目,设书堂,广招有贤之士。
一时忙得团团转,完全将在森狱中的玄膑给忘得一干二净。
君怀袖雷厉风行的手段,引来不少反扑与暗杀。这下来得正好,来一个抓一个,来一双毒一双,派来的杀手死士在她这里转一圈,统统失了心神回敬主人家,当日天厦名流内血流成河。
龙戬沉默,龙戬不忍,龙戬的谈话全被君怀袖以‘振玩兴废,当重典;惩奸止乱,当重典。若无掀揭天地、惊骇世俗之举,怎换得拆洗乾坤、一新光景?’为理由,统统打了回去。
从为政之道上,君怀袖的手段和千乘骑不相上下。要得民心,先要立君王在万民心中的威望,手段必须狠厉,要让他们看出龙戬与判神殛的不同之处,才能得到真正与他有共同愿望的贤士能人。
至于残党的反扑?她还嫌来得太慢,开始一个个找上门。
如此下来,朝堂内少了不少拖后腿的废物,减少的开支正好能拿来办学堂,强军力。
千玉屑见之不但不阻止,还陪她一起完律法,附名例,势必要在建国之初就把能决定百年平和的基础打下。
龙戬感觉一下子就被两个小辈孤立了,盗天下围观了几日,倒是和他们一起加入了完善律法的工作,拿来了很久以前龙知命当政时的资料,用以参考。
龙戬变成了三方孤立的王,只能看着他们讨论刑罚用度的热火朝天时在一旁喝茶,顺便调节一下千玉屑和君怀袖争执不下时动手打起来的不和气氛。
某天,千玉屑和盗天下陪龙戬出去解决庸流萍寓巨墙的事情,留君怀袖一个人在大殿中忙碌。
忽而,有下人前来,说是森狱的玄同上门拜访,请她一见。
君怀袖放下手上写了一半的奏折,“请对方到花园稍后,我马上就过来。”
居然是玄同过来拜访,也是,玄膑方掌大位,应当没空前往怪贩妖市。
她没想太多,收拾了一下东西,吩咐下人准备酒菜招待来客。
今日天气难得晴朗,微风徐拂水波,斑驳的光碎透过繁密的树枝洒落花丛,如繁星点缀,空气中浮动着花开的气息。远远地,隔着绿油油的丛簇叶窝,君怀袖看见站立其中的艳红色身影。
“玄同太子。”她刚开口,视线对上回过身的男子。
视线互对一瞬间,君怀袖就明白来者根本不是玄同,而是与他生作一模一样的挽风曲。
啊,糟了。
在想通关窍的那一刻,身后视线如芒刺在背。
挽风曲目的达成,视线扫过她的后背,干脆离开。
注视的视线越发森冷。
不请自来的王者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存在感,视线冷得像是凝结的冰湖。
君怀袖自然知道他生气的原因。
——无论哪个男人在大婚前夕发现新娘跑路,都会气得理智全失。
玄膑现在才找上门,已经是给她认错的时间了。
若她没猜错,玄膑的怒气也随着时间的消逝,不减反增,酿造的愈发醇厚。这浓浓的质问之意,都要透过视线溢出。
君怀袖果断回身,对上束了龙型头冠,面容绷得紧紧的玄膑。
“如何,想好要如何对吾解释了吗?”他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强烈的怒火,就像是她平静又毫无愧意的面容,令他忍耐许久的怒意一股脑的爆发了出来。他步步迫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君怀袖。”
“大太子。”君怀袖露出笑容,根本无惧他满身的低气压,上前揽住他的脖颈,垫脚吻上。
唔……哄玄膑的招数中,这招向来攻无不克。
温热的唇,带着令人心醉的醇香,玄膑低下头,修长的手指淹没在发间,爱人的体温通过接触传递过来。
辗转亲昵,温软交织,束缚在身上的力道似收紧的牢笼,迫得她只能迎接降临身上的狂风骤雨,更像是要将她拆吞入腹,让她无法在渴求的漩涡里逃脱。
许久,君怀袖才微微挣扎着推开他,唇上带着细碎水光,低低的说:“怀袖好想你。”
说话时涌出的炽热气息,暧昧回转在两人唇齿之间。玄膑垂下眼睫,挡住眼里暗流翻涌的欲望,轻声回:“这招不是每次都有效。”
谁说没效,这不是没那么生气了吗?
君怀袖有种小把戏得逞的狡猾,再次贴上他的唇,张唇咬了咬,在他回应之前又退开,说:“不要生气嘛,我又没说不回去,只是稍微有些事情要做,做完肯定回去。”
“是吗?”玄膑摆明不相信,轻描淡写的反问:“怪贩妖市的辅相,滴酉楼的飞琼玉姬,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哦豁,看来他调查了不少。
“事出有因,你就听我解释嘛。”君怀袖晃了晃他的身体,撒娇般拖长了语气:“好不好,大太子。”
本就剩下一半的怒火被她晃掉另外一半,玄膑压下嘴角的弧度,勉强撑持理智:“你说。”
“其实我出身怪贩妖市,义父曾是妖市国相千乘骑。”
她简略的说起过往,妖市前任王受奸臣挑拨,以为龙戬有叛变之心,下令以叛国之罪围杀龙戬,她的义父为了让龙戬逃出生天,不惜与皇权对抗,因此重伤身亡。
如今龙戬重掌妖市大权,她忘不了义父未竞遗愿,才决意孤身前来,辅佐龙戬平境内烽烟,使妖市再回到开天皇祖时的繁荣安乐。
“我若老实和你说,你肯定不会放我回来,这才留信出走。”说完过往,她才无奈的说:“怀袖真不是打算离开你,别生气,好吗?”
玄膑能怎么样?难不成还真的能把她打包回森狱不成。
想都知道她肯定还会再跑。
他想了想,还是问出了最在意的问题:“那千玉屑是怎么一回事?”
还真的很在意败犬衣啊。
君怀袖感到有点好笑,她以前不说自己和千玉屑的关系,是担心他的过往被人得知,会对他的计划产生阻碍,可现在龙戬重掌妖市大权,他们的身份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其实他是……”
话还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