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A市盘桓了许久,苏言终于踏上了回归B市的旅途。
钟柢和他一起回去。
他们到了B市,钟柢把人送到琴社,又顶着前台小姑娘八卦的目光去见了苏慧珍。
他们来的时候,苏慧珍刚好上完课,她的目光朝苏言瞥了好几眼,面对着钟柢时倒是一如既往的客气。
苏言坐在一旁看着这两位寒暄,他其实心里已经猜到老太太怕是已经知道了他和钟柢的关系,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等着苏言自己哪天把话说破。
一会儿下一堂课的学生要来,钟柢不好多打搅,就向苏慧珍告辞。
苏慧珍和他说了几句客套话,又对着一旁的苏言道:“还不去送送小钟,这回在A市烦人家这么久。”
苏言笑着点头,人他自然愿意送。
钟柢倒是道:“家里人少,苏言肯来家里和和我作伴,我求之不得。”
苏慧珍笑了笑,没说什么。
两人走出去,苏言悄悄拉了拉钟柢的手,感叹道:“突然和你分开,还怪舍不得的。”
钟柢笑:“你晚上就可以来栖庭湖见我,或者我来接你也可以。”
苏言状似苦恼的道:“这可不行,搞得太明显,老太太要说我了。”
他伸出手戳了戳钟柢,道:“你倒是不担心,反正她对你态度一向好。”
钟柢反手捉住他的手指,“那你不用担心,一切交给我,我来说。”
苏言笑了笑,道:“不用,我会处理好的。钟先生放心,不会让你无名无分的。”
钟柢握着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道:“那就好,静候佳音。”
苏言看着钟柢的车子驶远,他心里想着刚才和钟柢说的话,笑了笑。
看来确实需要找个时候和苏慧珍说一下他现在和钟柢的关系了。
尽管他确信老太太心知肚明。
苏言折过身,刚要往回走,就在视野的余光中看到一个人。
那个人他认得,于是他停下了转身的动作。
江卓走了过来。
关于刚才苏言和钟柢互动的一切,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尽管他早就知道这两人的关系,但是现在亲眼见到他们这么亲密,心里还是有点怪异。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精心呵护的白菜被猪拱了一样,尽管这株白菜可能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江卓自然也知道,因此他颇为识趣的没有提及这个话题。
而是道:“我这次来找你,是关于你和……”
江卓一时之间不知道在苏言的面前该怎么称呼江承业。
不过很快他就道:“是关于你和巧熙的爸爸做亲子鉴定的事。”
江巧熙的爸爸?
苏言愣了愣,然后他以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江卓。
江承业难道不也是你爸爸?
江卓自然也接收到了苏言的那个智障眼神,他心里也狠狠的唾弃了自己一把。
好在苏言没有在这个称呼上太过纠结,他直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我拒绝。”
江卓道:“你和李教授做过鉴定,其实对于你是不是江家人你心里是有数的,不是吗?”
“有数又怎么样,我拒绝和江承业先生做鉴定。”
江卓道:“我能理解你。”
苏言好笑的望着他,“你真的能理解我?”
江卓涩然道:“你恨他的对吗?甚至你也恨我们。”
苏言不答。
江卓继续道:“以爸爸的性格,对他最好的报复不就是让他明白自己大错特错吗?让他明白他因为自己刚愎自用所做出的判断是多么错误?他一直恨你,拿你当成是他站在道德制高点审判别人的证据。”
“现在一切颠倒了,你和唐芸阿姨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他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加害者。”
“只要你和他做了鉴定,在证据面前,他想抵赖都抵赖不了。”
苏言道:“我拒绝。”
江卓道:“你恨他,甚至站在唐芸阿姨的角度你也应该恨他,如果不是他,唐芸阿姨完全会有另外的人生。”
苏言道:“我外公外婆确实做错了事。”
江卓道:“一码归一码,他们会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但是唐芸阿姨是无辜的。你不想为她讨回公道吗?你不想让那个加害者痛哭流涕,发自内心的忏悔吗?”
苏言好笑的问江卓:“你觉得他会吗?”
“只要你做了鉴定,结果出来,他就会。”
江卓继续道:“我和他一样的刚愎自用,我了解他。”
“呵?”
苏言简直不知道对他这话说什么好。
“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你即便剥夺他的财产,名誉和地位,都不是最严重的惩罚。对于一个刚愎自用,固执己见的人来说,最好的报复就是在证据面前,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错误。承认自己以前的判断和行为是多么的荒谬。这才是对他这一类人最大的报复。”
面对江卓的言论,苏言发现他自己居然不是不动心的。
他不得不承认,对于江承业,他是想报复的。
如果能看到对方发自内心的忏悔和难过,他是很愿意这样做的。
他冷眼看着江卓,没有说什么。
又听到对方继续道:“而且,唐芸阿姨是真心爱过他的。即便后来对他死心,但是曾经确实爱过他。”
“这些年来,他一直从心里给你和唐芸阿姨打上背叛者的烙印。这本身就是对你们的不公。就算你自己不在意,难道你也不想为唐芸阿姨正名吗?”
江卓的话自然也让苏言想起之前网上关于江家真假少爷抱错事件,将唐芸的事也扯了出来。
网友不分青红皂白,被人带节奏的抹黑唐芸。
即便他后来po出了那份断绝父子关系的声明,但是人们也不过是关于谈论他拿着江家真少爷的名义作威作福这件事消停了而已。
关于唐芸和江承业之间的事,确实有不少人认为错在唐芸。
这些苏言不是不知道,只是一来他明白唐芸不想和江承业再有瓜葛。
二来就是苏言始终认为是自己的出生加剧了唐芸的死亡。
如果没有自己,也许一切的结局都不一样。
基于这个原因,他不想去做这个鉴定,尤其是和江承业。
可是现在江卓这样说,苏言也有些动摇了。
江卓看了出来。
他见好就收的道:“我等着你的消息,爸爸那边也是配合你的时间,什么时候你愿意都可以。”
江卓还想再说点别的关怀人的话,只是看着苏言的神情,又联想他们今天讨论的话题,似乎他不再好说什么了,只得悻悻作罢。
江卓走后,苏言的心情不复刚回来时那么平静。
他心里有事,弹的曲子里全是心事。
苏慧珍听了他的琴声,沉默了好久。
苏言把曲子弹完,才发现苏慧珍在门口已经站了半天了。
苏慧珍先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是这么离不得小钟吧?”
苏言知道她误会了,苦笑道:“不是为这个事。”
苏慧珍奇道:“你已经成年了,这些年自己的事自己心里都有数,我又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你有什么直接说我又不会不同意。”
苏言笑着道:“真的不是我和钟柢的事。奶奶,好了,我知道您很开明,但是真的不是我和他的事。”
苏慧珍望着他,等着苏言的下文。
苏言只好把江卓找他的事说了。
苏言和苏慧珍感情好,他和江家这些人的纠葛,并没有瞒着苏慧珍。
苏慧珍听他说完,只是道:“你自己的意见呢?”
苏言道:“我还没有想好。”
不是拒绝,那看来就是动摇的。
苏慧珍道:“那你可以问问你舅舅,毕竟这件事他也有发言权。甚至也可以问问小钟,小钟阅历多,他的看法你也可以听听。”
苏言问她:“您不觉得我应该拒绝吗?”
苏慧珍道:“这件事情上我认为你有做出拒绝或者是同意的自由,只是我不希望它困扰你太久。”
苏慧珍点了点他的琴,“我唯一希望的是你少为这些事烦忧,多珍惜自己的职业生涯。”
苏慧珍说完这句,就走了出去。
苏言叹了口气,在屋里又继续弹琴。
连着几天,他都在家,没有出门。
直到到了要去喂周小乌的日子,他才动身去栖庭湖。
他去栖庭湖,自然也免不了去见钟柢。
自从钟柢的腿彻底恢复正常之后,他就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派给罗秉生去做。
因此这趟他们到B市的时候,罗秉生并没有一起来。
苏言来的时候,屋内只有钟柢一个人。
钟柢居然在浇花。
见着苏言,还冲他笑了笑。
他一笑,竟然将那些花都比了下去。
苏言也不由自主的冲钟柢笑了笑。
午后,两人相依偎着坐着。
钟柢道:“烦恼你的事想清楚了吗?”
苏言道:“没有想的太清楚。”
钟柢替他理了理发丝,“要是觉得他们烦人,我可以让他们安静。”
苏言含笑道:“你要怎么让他们安静,钟先生,你可要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哦。”
钟柢一手搂着他腰,亲了亲他额头。
“不想你不开心。”
苏言道:“我知道。这样吧,我给舅舅打个电话。”
钟柢闻言放开了他。
苏言略略整理自己稍显凌乱的上衣,之后拨通了唐元的电话。
对方仍在国内的高校巡讲,因此没有时差的困扰,接苏言的电话接的很快。
苏言讲明目的,唐元听完叹了一口气道:“我是希望你去做这个鉴定的。现在想想,当时如果不是我只拿着你妈妈的样本和你做鉴定,而是让你和江承业也做鉴定,兴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
苏言道:“疑心生暗鬼,他一直就是个这样的人,即便当时舅舅你只做了我和妈妈之间的关系鉴定,他要是磊落一些,大可以也和我做鉴定。他明明心中有怀疑,又不肯去证实,只任凭自己的想法行事。”
“这一切并不怪舅舅你。”
唐元道:“去做鉴定吧,你妈妈可以不在乎他,和他离婚。但是你和她却不能任由人这样白白污蔑。”
苏言道:“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之后,苏言给江卓发了消息。
钟柢就在一旁,他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想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苏言笑着道:“那我想喝茶,我还记得我才来这里的时候,你亲手泡了杯茶给我喝。”
钟柢道:“现在就泡。”
“好,那我等着。”
苏言笑道。
***
L市,××鉴定中心。
江承业和江卓在取样处等了许久,还没有见到苏言的踪迹。
眼看着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而苏言却迟迟没有现身,江承业心绪颇为复杂。
江卓望向入口的方向,满眼的盼望。
江承业预定的是vip渠道,因此整个取样点除了他和江卓与工作人员之外,没有其他人。
取样的工作人员已经等在一旁了,她看着一旁的时钟,心里也直打鼓。
vip的客人身份虽然保密,但是看这架势也知道非富即贵。
他们中心又是做这种鉴定工作的,老实说,十个来鉴定的九个都不存在亲缘关系。
毕竟好端端的,谁会跑来做鉴定。
一开始,她原本以为来做鉴定的是已经等着的这位中年帅哥和青年帅哥。
但是看他们这等人的架势,她想应该要和他们做鉴定的另有其人。
只是这约定好的时间马上到了,对方毫无半点踪迹。
虽然说今天所有的时间都留给了面前的vip客人,但是这种有约定时间的,一般还是都会按时来的。
如果到了约定的时间没来,那么多半也不会来了。
江卓的神色随着时间的逼近而变得有些凝重,江承业倒是面无表情,让人不知道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