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大理寺墙内大树遮阳,枝上的麻雀打起盹。
屋里理事的苍凌睡了有半个时辰,新案子多数留在刑部,送来的卷宗都是以往的案例,钟小八整理完埋在册子边上眯着。
“大人这是定远地方贪污案的卷宗要放哪……”韩步云进门没留意到地上睡着个人踢到人屁股上,赶忙道歉。
钟小八迷瞪着捶腿,小声道:“大人休息呢放这儿吧。”
韩步云将卷宗稳放在桌案上,抬眼刚好见苍凌醒了过来。
“定远的案子?”
韩步云点头。
这午觉睡的苍凌下半身难受,两腿一直盘着曲久了直起来简直不是滋味。
苍凌:“这案子怎么突然要公开了?”
送到大理寺表示要开始审判,卷宗用黄布裹得严实,显然是没有动过。
韩步云:“卷宗是侯爷差人送来的,属下听说这两日陛下召见了两位侯爷和国公想来是商讨完了。”
“你消息倒是灵通。”苍凌起身扶着腰走了两步,“这一个月来宫里事杂,我听小八说大理寺各处事一直由你来打理?”
韩步云:“属下只是尽本分。”
苍凌知晓这人心思重,赶在没彻底坏前点醒点醒就当是积德了,说:“我写个推荐信,大理正的空位由你担任,凭你的本事和性子最是适合。”
苍凌不在的几日大理寺偷懒的人多,一些人仗着张大石各种耍浑闹坏了原先值班规矩,韩步云在院里顶顶的大好人,两头都顾着忙的差点心力交瘁。
原本这些事他只愿能讨个好的人情,不敢奢想苍凌会看到能抬举自己。
钟小八鼓掌道:“恭喜韩兄!前日张大石还夸下海口说职位非他不可,打脸来的真快!”
韩步云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沉稳谦虚,嘴角还是不禁上扬,他在这里摸爬滚打十余年总算有出头之日。
“谢大人,属下定会不负大人所托。”
苍凌拍拍他的肩,“谋事在人,你要谢也是谢你往日的坚持。”
晚些屋子里只苍凌一人专注看卷,他拿了个稿纸将卷宗上重点记下,恍然有种当财会错觉,附赠的账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地方近几年缴来的税钱。
苍凌拿出定远人户册又算了一遍,当真对的上账本上的数目。
“青天大老爷!三年偷税十万两银千斤的粮食,这陈计睡得安稳么?”苍凌又算上一遍,自言自语,“秦家沈家都牵涉其中,我这官帽要不保了……小命要紧呐。”
卷宗看完已近黄昏,苍凌看得口干涩早原地伸个懒腰。
下班路上苍凌反复看起稿纸上的细节,修安在旁一同看着,说:“怪不得侯爷让公子回去待两天,这上面的数目让人心惊啊。”
“他人呢?”
修安:“今日殿下不在府,出门的次数变多了可能是有事处理吧。”
“我让你拟的和离书呢?写了有五日吧。”苍凌将稿纸叠起来,修安不情不愿从兜里拿出来。
“这好好的公子你要这作甚?”
和离书上意思明确没有纰漏,苍凌会心一笑。
“相处这些时日以来我心中隐隐不安,人与人之间行事风格不一,有些事情不得有半步差错,我就算赌的起自己但赌不起靖北侯府乃至赤风军。”
修安明白道:“殿下行事一直剑走偏锋,是属下考虑不周了。”
手印名字一概解决,苍凌将纸交给修安嘱咐道:“总有一日这张纸会是保命符,你拿好了。”
修安将纸叠好装进脖子上小袋里,“属下一定会护好。”
*
马车停在侯府外,苍凌进门碰上两个出门的军痞子。
“时和啊好些年不见!怎么不长个儿了?”偏瘦的汉子将苍凌扫了一番,“怎么不跟景叔叔打招呼?”
苍凌缓过神来,景林,在他老子手下干仗的将士。
“见过二位叔叔。”
景林笑道:“什么叔叔,这是小六,虽然长得老跟你一样的年纪。”
称呼小六的汉子身壮如牛气势如虹,苍凌哪敢往同龄人身上想,对方讪讪一笑道:“见过小侯爷。”
景林看天色已晚二人又是有事的神色便道别,“下回说,景叔先溜了。”
苍凌望着小六的背影疑道:“这人可是天生神力?”,背影被门挡上,修安跟上说:“前个月属下去清水镇帮手,这人就是那会儿入的伍,可厉害了!一胳膊能拎起三个将士,侯爷当场就录入单了。”
主屋里酒味未散干净,苍竹背着二人正擦桌。
侯府里下人都是跟了十几年的,院里琐碎的杂事以外屋内都是自家人收拾,以往是于氏打理,如今屋里只剩下苍竹一人。
“爹。”
苍竹闻声放下了抹布,“坐坐。”往他身后瞧了瞧。
“他有事。”苍凌道。
“行,定远的卷子你看的如何?”
苍凌坐下后将稿纸拿给苍竹瞧,对方欣慰的一笑:“我原先还担心你看不明白,不想你是一点就通啊,整理出来的这几样都是重点。”
苍凌:“案子罪名主要为贪污,从人头税田税各分比例私下收取,给朝廷粮仓纳的粮是杂粮,查出后有大量麦草填充,税钱总价大约十万两银,在三年修道上总共花费了十八万,其余八万多都是几方势力筹钱,秦家为头股份…”苍凌想了想改正道,
“秦家商贾最大分红也多,沈家次之与地方长官陈计差不多。剩下的布捐绸缎女工换的钱约莫一万三两银子,缴了一万。”
苍竹细细听着再道:“卷宗是从御前直接送到你手中,这也就代表接下来大理寺会成为众矢之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苍凌心里叫苦。
苍竹:“这案子不仅要查而且要查的彻底不可含糊,不可有任何疑点,陛下给你的时间正好是一个月,你想好从何查起了?”
卷宗呈现在苍凌眼中时其实已经整理过几遍,剩下的细节证据才是留给苍凌的难题。
“附赠的账本出自谁手?”
“吏部尚书俞思。”
苍凌琢磨道:“俞思此人向来是公正不阿,除了说话难听人倒是可信的,查税案财务这块时和不是专业,还需要他来帮忙。”
苍竹应下,肃声道:“约这人见面是难,我将他绑来送到秋水居。”
这还真是苍竹能干出来的事……
“事关国家大事,他一定会愿意协助,陛下那边…”
“交给你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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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在侯府睡下,着人去告知秋水居一声。
泡完澡苍凌躺在榻上,一人独居的感觉就是爽,被子也不盖就这么睡了过去,直至半夜苍凌才觉得身边凉飕飕的,一拉被子蒙过头。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地总感觉屋里不只他一人,各种恐怖片从脑中闪过,越是恐惧越让他想一探究竟。
没等他大喊一声壮胆,确切听见窗外脚步声。
确定是真人后反倒大胆起来,苍凌从被子中溜下床躲在窗边,沿着缝隙看向外边。
夜太黑连个鸟都看不清。
院里守职的赤风军都没发觉到有人存在,等那脚步再次轻响时苍凌冲出门。
迎面冷风袭来,腰上被人踹了一脚跌下石梯,那一刹那脑后同时响起金属抨击声。
“我好像知道你是谁了……”
陌生的声音响起,但这话不是对苍凌说的,月光微现苍凌瞧见屋顶闪过的人影,又是一人影。
竟然有两个人!
府里侍卫赶来时苍凌只道了句梦游没有打扰苍竹,他点了火折子在门上观察到一道锋利的划痕,轻轻一下居然在门上划出两寸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