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涂山，时砚站在山巅俯瞰人间，胸中百感交集。某种模糊的执念似乎在脑海深处翻滚，他隐隐记得自己“应该要去做什么”，可那段记忆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剥离了一般，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残破的轮廓。他试图回想，却像是追逐着雾气——越用力，越是虚无。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他轻轻揉了揉锦锦柔软的狐狸耳朵，“既然命运让我暂时走这条路，那我就走下去好了。”

锦锦的眼睛亮晶晶的，早就对人界充满了好奇心。她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带路，一出山就钻入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这里灵气氤氲、鸟鸣兽啼，周遭的花草竟都带着微微的灵性，一株草中蕴藏一缕灵息，一滴露中隐有温润之气——

“这……简直就是个灵地。”时砚忍不住道。

锦锦蹲在一株七叶龙涎草前，得意地回头道：“嘿嘿，这里八成是某位大能遗留的秘境！普通人压根进不来！我们可是捡了大便宜啦！”

这倒不假。以时砚的修为，金丹初期尚不足以对抗真正强横的灵兽，但这林中除了极个别元婴境的守地兽王外，大多不过筑基、结丹阶层。他小心绕行强者地带，游刃有余地采集珍稀灵植。

而锦锦的存在更是如虎添翼。她继承了上古涂山一脉的血脉之力，哪怕化作一只小小的粉紫狐狸，也能隐隐压制本地灵兽血统，使它们不敢轻举妄动。有几次甚至出现凶猛灵禽一见她就低头摇尾，仿佛回到了蛮荒时的兽族崇拜中。

有她在旁边，时砚干脆收起了对“危险”的戒心。他们一边采药，一边探索，偶尔锦锦兴奋地扑向某株灵果，或者摇尾巴要他烤熟某种异果。他也乐得轻松，这一路走来反倒有种远离尘世、怡然自得的自在感。

不久，他们在一处雾气环绕的林间小湖边发现了灵兽聚集的场景。锦锦跳上时砚的肩膀，兴奋地指着一只形如玉麟的小鹿说：

“我认识它！这是玉脊鹿，千年灵物，泪珠可以净化经脉！但脾气古怪……咱们去套近乎吧，我来跟它打交道！”

时砚失笑，又无奈地点头。

他此刻尚未知晓，这片“森林仙境”其实正是古时一位丹道圣人留下的秘境试炼场，数百年间因灵气自封，才未被世人发现。而今因某种天象的波动，结界松动，才让他们“误打误撞”地闯入。

而秘境真正的考验与机缘，还在深处静静等待着他们。

刚进入秘境的第三日，时砚与锦锦在寻找灵药途中，不知不觉踏入一片灰蒙蒙的密林。

这里阳光透不进来，四周尽是缭绕的灰雾与幽蓝藤蔓，空气中隐隐飘着一股令人昏沉的甜香。

“这地方……”时砚皱眉，周身灵力微微凝聚，“像是幻术。”

锦锦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眼神发直：“阿砚，我好像听见……娘在叫我……”

她脚下一软，跌入一处藤蔓纠缠的草地中，闭上了眼，神识迅速沉陷。

“糟了，是梦灵草的气息，这林子是幻梦林！”

时砚立刻捏碎一颗清神符，强行凝神，但梦境也悄然向他侵袭。

——他梦见了当年那位仙人，他曾跪求赐法，却被淡漠拒绝的情景。如今，仙人站在云巅，竟向他俯首：“你就是天选之人。”无数仙道法宝围绕他旋转，众神膜拜，灵气如潮，权威盖世。

他手中握着神剑，剑气划天，似可斩断命运。

“呵，哪有这种好事。”时砚冷笑一声，猛地咬破舌尖，生生从梦境中挣脱。

睁眼的瞬间，他看到了沉睡在花藤中的锦锦。

她蜷缩成一团，小脸沾了几片幻藤叶，微微颤抖着。她的梦境似乎很快乐，却也不愿醒来。

“对不起，小狐狸。”他抱起她，用手中最后一张灵引符将自身灵力渡入她体内，用来驱散梦境残念。

他的灵海一阵刺痛，脸色变得苍白。

不多时，锦锦突然睁开眼，呼吸一滞，眼神迷茫又脆弱地望向他：“我……我梦见娘说我以后会成为涂山之主……她说她好想我……”

“是假的。”时砚声音低哑，却温柔坚定，“她也想你，但她更希望你平安醒来。”

锦锦咬着唇，眼角泛着光。

梦境破碎的瞬间，时砚感到她体内灵气陡然一震。

“咔——”一声轻响，她身上的灵纹自发运转，周身有淡淡紫光萦绕，灵脉被梦灵草刺激而洗涤，竟一举突破筑基初阶！

“哇，我……我筑基了？！”锦锦惊喜地扑上去，“你差点就成我的命定恩人啦！”

时砚翻了个白眼：“我已经是了。”

她笑得眼睛弯弯，小声嘟囔：“那……好像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