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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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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玉轻轻勾动食指,将公厕里残留的死气吸食干净,这使得他的五感变得愈发灵敏。

从“幻觉”晕厥女子,到锦水市二院的病人,每吸食一次死气,他的一部分能力便会得到恢复。此刻,他能听到百米外的孟季安用手上的生气击打蚊子的响声,能看到操场外三岔路口立着的凸面镜所折射的警车。

也能感觉到身后,水泥路的另一头,有一只死煞。

那是由死气形成的“怪物”,通过吞食生气而存活。被吸食的生灵,皮肉会迅速收缩,几秒之内成为一具干尸——和此刻躺在公厕里的应乐行一样。

形玉转身向尽头看去。

一团死气在地面翻滚,像灰色棉花糖成了精,紧接着棉花糖里伸出了一双脚和两只手,又短又胖。那手脚费力地在原地摆动,看起来很着急。

“嗯……唔……诶哟……”

棉花糖里传出闷哼,死气迅速收拢,原地变出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穿着颜色陈旧但整洁的麻布衣服,歪歪扭扭地带着古时候的童子书生帽,如梦初醒般揉了揉眼睛,失焦地左看看、右瞧瞧,然后嘴角一撇、眼眶里盈满水汪汪的泪。

嗯?

这怎么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小男孩儿”的金豆子唰唰掉,他抽了抽鼻子,张嘴要嚎,形玉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吓得他憋住了哭,打出一个嗝。

面前的人好高,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小男孩儿”撇着嘴仔细瞧,红红的鼻头颤了颤,又开始哭。

“哥哥……呜呜呜……我饿了……”

他一把抱住形玉的大腿,把头埋起来,顺便把眼泪和鼻涕全部擦在形玉的工装裤上。

形玉的腿部肌肉一下子缩紧,像个木桩子又硬又僵,一动不动。

“小男孩儿”下巴抵着形玉,抬起头,糯唧唧地说:“哥哥,你怎么不理我,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豆包呀。”

“豆包?”

形玉没想到自己还有个死煞弟弟:“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豆包皱着眉,摇了摇头:“我忘了,但是你是哥哥,给我吃豆包的哥哥。”

“豆包吃豆包?”

形玉脑海里突然闪过这句话,便随口嘀咕出来。

豆包突然咧着嘴笑了:“哈哈,豆包吃豆包,哥哥记得我。”

大鼻涕顺势流进了豆包的嘴,痒痒的,他伸出舌头要舔,形玉赶紧喝住,掌心化出一捧水,那水又长出小人模样,跳起来给豆包洗了脸。

几辆警车往操场的方向开来,红蓝色的警灯在沿路的建筑外墙上投下炫目的光。

形玉牵起豆包的手,趁着人还没到,快速离开了操场。

一阵风跟在他脚后,一路清扫,盖住了两人留下的脚印。

*

周二上午,孟季安打着哈欠重回吴州大学。

公安在清晨找到了应乐行,众刑警对着一天时间就木乃伊化的尸体无从下手,案件上报后被移交给了万济会。万济会的工作人员只有樊诚、陈清与和虚胖的大球三人,各个都手无缚鸡之力,樊诚只好再次求助于孟季安。

学校的封锁范围已经扩大,孟季安接连钻过几处隔离带,才到达现场。

樊诚正和警方交接资料,陈清与在一旁做记录,都暂时顾不上他。

男厕的木门半开,可供人侧身进出,地面被沿着尸体的边缘画了一圈痕迹固定线。也许是瞬间风干的缘故,尸体没有散发出浓烈的尸臭,这也拖延了它被发现的时间。

狭长过道被封了一半,线外只够一人通过。孟季安在过道中徘徊,看着封锁线内的两串脚印,心里有了些猜测。

“唐队,后续也许还有地方要麻烦你们,在此先行道谢了,”樊诚和刑警大队唐队长握手道。

“您客气,都是应该的,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我们大队。另外,那名女生已经在我们的车上了,您看是您带走还是来我们审讯室问话?”

樊诚回头喊:“季安!”

孟季安与樊诚对视片刻说:“我们带走吧。”

女生比昨天见到时更憔悴,估计一夜没睡,黑眼圈重得像被鬼吸了精气。纪姗姗陪她坐在警车里,忧心忡忡。

警戒线外,围着看热闹的学生,议论纷纷。

“周丹璐真的把他男朋友杀了?”

“不好说,她爸不是以前抢劫,现在还在牢里呢!这基因说不定遗传。”

“别瞎说,她人可好了,经常晚上下班了帮我们带夜宵。”

“带夜宵就是好人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就是,每天晚上都出去工作,谁知道她到底在哪里上班?肯定是赚快钱,不然谁这么大方。”

纪姗姗坐不住了,忍不住下车喊:“散了散了,都散了,赶紧上课去。”

孟季安走到警车边,敲了敲紧闭的车窗。周丹璐无神的双眼有了一丝波动,顺从地跟着他换上了万济会的车。

孟季安对站在路边的纪姗姗安抚道:“我们就是询问一下,你安心上班,有结果了我会告诉你。”

一车人开出校门不久,便汇入了市中心大堵车的队列。周丹璐头低得快要埋进胸腔,车里一时没人说话,气氛有些压抑。

还是陈清与打破了沉默:“樊主任,我们去军委还是……”

樊诚仍在犹豫因此没有做声。

万济会是个尴尬的存在。

樊诚的母亲因意外去世时,他还没成年,也是这一年,他通过遗书和遗物第一次知道异能者的存在。母亲作为管理员,保存着大量人员信息和历史资料,这让樊诚一度放弃上学,沉迷于利用各种“秘籍”修仙。

很显然,他没有成功,但也因此整理和熟知了所有的在册人员和典籍资料,以至于被政府发现并收编时,樊诚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这一部门的负责人,并中二地取“渡万人、济万世”之意,将部门命名为“万济会”。

然而到了现在,一是手底下没人,二是被管理者不多、没什么大本事还都遵纪守法,导致万济会无事可做,成了一个可有可无、没有实权的边缘部门。

万济会甚至没有单独的机构住址,只是主管部门在军委后勤楼层里分了樊诚三人一个办公室。

但作为一个具有特殊性的部门,它的边缘化也有好处。他们上下班不打卡,做事灵活机动,可以说是体制内的民间组织。

所以随意惯了的樊诚为了图方便,一拍大腿定了:“去幻影。”

很少有人知道,孟季安除了在南湖东岸有一家“幻觉”甜品店,还在南湖北侧大癸山的山脚下买了一个庄子,重新装修后开了家主打脱离尘世、深入桃源的中式民宿。

民宿是三进式庭院建筑,但对外营业的只有前两幢,最后头的二层洋房是孟季安的私人住所,经常被孟季安“自愿”地“无偿”借给万济会团建。

女生的状态很不好,她头抵着车窗、双手抱臂,蜷缩在后座一角。

孟季安轻声说:“睡一会儿吧。”

他靠坐着纹丝未动,像在自言自语,但车里的生气渐渐变得浓郁。

樊诚微微侧转了身体,张了张嘴,但很快坐正回去,什么都没说。

孟季安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是“别总用生气”、“万不得已再用”之类的话。而他一贯来是不听的。

女生焦虑的情绪很奇妙地被抚平,随后困意猛烈侵袭,不受控制地睡着了。

孟季安是个甩手掌柜,开了民宿以后就聘请了管家打理,自己只管收钱,从前也只有春秋季会去住两个月算度假。

樊诚这小老头前几年不知道看了什么管理学课程,开始热衷于搞万济会在册人员联谊活动,一个月一次,一群牛鬼蛇神还配合得很,一叫就来。

孟季安嫌吵,索性把自己的东西搬空,再也没去住。

时隔多年走进“幻影”,孟季安深感陌生,一楼客厅和其他公共区域还是老样子,二楼的房间却惨遭爆改。

最正常的莫过于陈清与的房间,跟她本人一样一本正经。除此之外……

“你们万济会谁生了小孩儿?”

孟季安路过儿童房随口发问,顺手打开对门房间,被一股“正气”偷袭,呛咳起来。

这间卧室被改造成了审讯室,单向玻璃、录音设备、铁栏杆应有尽有,和现实里唯一的不同就是有张床。

孟季安大开眼界:“徐敏敏是打工打到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吗?”

话音刚落,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一回头盯着樊诚说:“难道你们团建还玩cosplay?”

孟季安不敢置信地连开几间房,开出了“寺庙”、“鸟笼”、“野山竹林”等隐藏款盲盒,让他两眼一黑。

二楼向东走到底,是樊诚的卧室和书房,设计上总算有了些气质。两个房间用的是成套的雕花木门,书房还设了玄关,栽了一棵一人高的迎客松,阳光从左侧落地玻璃洒进来,落了一地。右手边一扇鸟兽双面绣屏风,将房间遮得隐隐绰绰。

“哎呀别看了,正事要紧。”樊诚紧急拉住孟季安,才躲过一劫。

书房屏风后被他改成了电竞房,可不能让孟季安看见。

女生刚被陈清与叫醒,从前院走进客厅,畏畏缩缩的,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樊诚问:“带去审讯室?”

孟季安面无表情:“哪个审讯室?徐敏敏的卧室?”

樊诚赶紧安抚:“那去你的茶室怎么样?朝西那半边的房间一个都没改。”

孟季安庆幸樊诚还给他留了一块能落脚的地,点头同意。

几人落座,陈清与给女生倒了一杯茶。

樊诚看着袅袅热气,笑了一下,想尽量让氛围不要太严肃:“周丹璐同学,可以再描述一下周日晚上你到小树林以后的事吗?”

周丹璐双手不安地捏着茶杯,小声说:“那天7点40多,我到了寝室楼下的树林。其实我们约的是7点半,但我想表现得矜持一点,所以故意晚了一些出门。没想到他比我还晚。”

嘴唇因为紧张变得干燥,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说着重复了好几遍的话:“我不喜欢被同学在背后议论,所以出门的时候骗室友去商业街买东西,事先在口袋里放了一包新的口香糖,打算回去以后说是从商业街买回来的。所以我只等到8点多,就回寝室了,我的室友已经向警方作证了,我就只离开了大约半个小时。”

周丹璐抬头看了每个人的脸色,想要获得一些认可,但她无助地发现,她一但停止说话,房间里剩下的只有沉默。她指尖发冷,只能不停搓动着茶杯,想从温热的杯壁中汲取一些能量。

“你可以说实话的,”孟季安突然说,“我们跟公安不一样,不管什么事,只要合理,都能接受。”

周丹璐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嘴角因为紧咬牙关而微微抖动。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很久没有说话。

就这样僵持了很久,樊诚从她手中把茶杯抽了出来,倒掉冷却的水,又续上新的,塞回她手里。

周丹璐啜泣了一下,哑声说:“事情……就是这样。”

孟季安从背后的案几上拿来一盒纸巾,摆在周丹璐面前,语气温和、言辞却直接地指出:“你撒谎了。”

周丹璐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是听到了死刑的宣判。

“你那天晚上见过他,”孟季安残忍地说,“至少见过他的尸体。操场后面还留着你们俩的脚印,你跑回来的时候不是还摔了一跤?”

周丹璐抑制不住地哭起来,为死去的人,也为自己,为这噩梦一样的日子。

“你的手和膝盖磨破了皮,在地面留了很浅的血迹,这两天穿长裤很热吧。”

“现在,你愿意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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