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读看书

繁体版 简体版
读读看书 > 臣骨 > 第57章 楚唤云从来就没这么被动过

第57章 楚唤云从来就没这么被动过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连续下了好几天的大雪,覆盖了整座帝都,哪里都静谧。季寻之推开楚府书房门,楚唤云正用匕首削着一把木剑。满地木屑中,小剑已初具雏形——剑格处刻着歪歪扭扭的"昭"字。

"你今天疯了?"季寻之反手甩上门闩,"教陛下'断龙尾'??那是搏命的招数!"

楚唤云吹去木剑上的碎屑,剑尖突然挑起季寻之下巴:"当年我爹教我这招时..."手腕一翻,木剑钉入门框,"说后背要留给最信任的人。"

季寻之思绪疯狂翻涌。永元元年先帝驾崩那夜,楚唤云就是这样背对着他守住殿门,玄铁枪下堆了七具尸体。

"现在昭儿学会了。"楚唤云拔出木剑抛给他,"该你了。"

季寻之接住剑的瞬间就明白了。木剑重心偏后,正是陆昭如今用惯的佩剑制式;剑身三道浅痕,对应楚唤云在北疆受过的致命伤。这是把教学剑,专为教人如何补"断龙尾"的空门。

"你早打算好了。"季寻之拇指抚过剑痕,"从漕运案开始..."

"是你先往船上系玉佩的。"楚唤云突然凑近,带着沉水香的呼吸扑在季寻之颈间,"季大人是什么时候发现昭儿在演戏的?"

案上烛火"啪"地爆响。季寻之看着对方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想起漕船上那本被故意翻旧的《河渠志》——书页间夹着的梅枝书签,那是陆昭每年初雪时摘给楚唤云的。

"虎符。"季寻之突然说。

楚唤云挑眉。

"新虎符的云纹。"季寻之指尖在桌面划出纹路,"是陛下练了三个月的笔法。"

木剑"当啷"落地。楚唤云仰头大笑,笑得整个人栽进太师椅里:"所以昭儿早算到阿姐会回京?早备好新虎符?早等着我们..."笑声戛然而止,他抓住季寻之手腕,"你配合昭儿演我?"

季寻之任由他攥着。腕骨传来细微疼痛,是楚唤云指尖在发抖——这个在千军万马前都不曾颤过的手,此刻抖得像风中残叶。

"是你先教昭儿用截角印的。"季寻之平静道,"永元四年,御花园。"

楚唤云突然松手。那年小皇帝被学士们刁难,是他带着陆昭在奏折上做手脚,用缺角的印章骗过老家伙们。十四岁的少年帝王,如今把这项本事用在了更危险的棋局上。

窗外更鼓敲过三响。楚唤云摸出个酒囊灌了一口,突然递到季寻之唇边:"尝尝?阿姐带的北疆烈酒。"

辛辣液体滑过喉咙,季寻之被呛得咳嗽。楚唤云拍着他后背大笑,笑着笑着声音就变了调:"我们的小团子...长大了…"

这句话砸在地上,碎成无数个提着宫灯找糖人的夜晚。季寻之看着对方通红的眼眶,突然拽过楚唤云的衣领吻上去。酒液从相贴的唇齿间溢出,混着咸涩的汗与泪。

"寻之。"楚唤云喘着气咬他的耳垂,"你怕不怕?"

怕什么?怕少年帝王终究成为合格的棋手?怕他们亲手养大的鹰隼终将啄瞎驯鹰人的眼睛?

季寻之的手探进对方衣襟,触到心口那道混着龙血竭和狼毒的疤。

"你教出来的。"季寻之模仿他白天的语气,手指却温柔地描摹伤疤轮廓,"我赌赢了。"

楚唤云突然发力将他压倒在案几上。砚台打翻,墨汁浸透北伐方略的副本,把北疆河道染成一片黑。

纠缠间,季寻之摸到他腰间新添的伤——今日校场教陆昭“断龙尾”时,为纠正陆昭姿势被误刺的。

"昭儿故意的。"楚唤云含住他耳垂低语,"让我记住这招的破绽在哪。"

季寻之翻身将人反制,扯开衣襟查看伤口。浅浅一道红痕,用的是未开刃的练习枪,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会真伤到,又能让人记住疼痛位置。

"昭儿比我们狠。"季寻之突然说。

楚唤云怔了怔,旋即大笑出声。是啊,季寻之教陆昭藏锋,自己则教陆昭显刃,如今这孩子早青出于蓝。

笑着笑着突然闷哼一声——季寻之的唇正贴在那个新伤上。

"季大人这是..."楚唤云声音发哑。

"留个记号。"季寻之抬眼看他,"免得你忘了疼。"

烛火渐弱时,楚唤云踩过满地军报,从暗格取出个鎏金匣子。匣中躺着把袖箭,机括处刻着"永元御制"——陆昭去年万寿节赐的。

"阿姐说北狄换了锁子甲。"他抚过箭簇,"昭儿改过三次箭头的设计。"

季寻之接过细看。三棱箭簇带着倒钩,是专破锁子甲的制式。这种残忍又精妙的设计,只能是深入研究过北狄军备的人所制。

"兵部去年呈过《北狄铁器考》。"季寻之突然道,"昭儿的批注比原文还多上三倍。"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起那个埋在奏折堆里的小团子。

永元二年冬,陆昭裹着狐裘在军报上画乌龟,被楚唤云拎到雪地里罚站。如今那孩子批注的军报,连楚家姐弟都要反复研读。

"季寻之。"楚唤云突然连名带姓叫他,"我们赌赢了是不是?"

月光漫过窗棂,照见案几上那把教学木剑。季寻之想起陆昭今日在校场最后那个眼神。少年天子握着枪,眼睛却看着楚唤云的后心空门,然后慢慢、慢慢地,把枪尖偏开了三寸。

"嗯。"季寻之将袖箭放回匣中,"赢得很险。"

楚唤云突然拽着他往庭院走。夜露打湿的石板地上,他用枪尖划出北疆地形图:"阿姐这次回来,其实是为这个。"在雁门关位置画了个圈,"北狄在这里藏了..."

季寻之突然捂住他的嘴。屋檐传来极轻的"咔嗒"声,像是夜猫踩碎了瓦片。楚唤云却笑了,故意提高声音:"...藏了三千匹战马,都是昭儿派人烧掉的!"

暗处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季寻之的剑已出鞘三寸,被楚唤云按回去。

"小孩子罢了。"楚唤云朝声源处抛了块杏仁糖,"回去告诉你主子,下次派个轻功好的。"

树梢扑棱棱飞起只信鸽,脚环闪着御用监特有的金光。

季寻之看着鸽子往宫城方向飞去,突然明白这场试探从未结束——或许永远不会结束。

"还怕吗?"他问。

楚唤云正用枪尖逗弄池鱼,"怕啊。"水面映出他带笑的眼睛,"怕昭儿学不会更狠的招数。"

季寻之突然拽过他湿漉漉的手,在掌心画了个"安"字——扳倒永明帝宫变那夜,他们背靠背血战到天明时约定的暗号。楚唤云反手扣住他五指,十指交缠的影子投在池面上,被游鱼轻轻啄散。

朝会的铜壶滴漏刚过辰时,兵部侍郎突然扑倒在金阶前:"陛下明鉴!北疆军器监失窃的图纸,断非兵部所为!"

楚唤云斜倚在蟠龙柱上轻笑:"周大人慌什么?"指尖转着那支御制袖箭,"莫非认得这箭簇上的纹路?"

满殿死寂。季寻之看着箭簇寒光映在兵部侍郎脸上,投下蛛网状的光斑。箭簇上的纹路是陆昭亲手刻的防伪纹,形如冰裂瓷,从某个特定角度反光可以映出十四道水系图。

"朕也好奇。"陆昭的声音从九旒冕后传来,少年天子随手翻开本奏折,"兵部上月奏请改制箭矢的折子,用的什么纹样?"

朱笔轻点,宦官将奏折转呈兵部侍郎。那人抖如筛糠,奏折上赫然是同样的冰裂纹——只是缺了最关键的"漕"字水纹。

季寻之剑鞘突然横挡,一枚毒袖箭从兵部侍郎袖中落地。

"好个老东西。"楚唤云蹲下拾起,"先污蔑军器监失职,再灭口..."袖箭突然抵住侍郎咽喉,"可惜你主子没教全——御制纹要对着光看。"

晨光穿透殿窗,箭簇在地面投出清晰的水系图。缺失的"漕"字位置,正对应着上月被北狄偷袭的浑河粮道。

"押下去。"陆昭说完又补充,"活着。"

楚唤云挑眉。这语气太熟悉了,永元三年他们教小皇帝审讯时说过:死囚要快杀,活口要慢审。少年天子如今运用得恰到好处。

退朝时,季寻之在宫道截住楚唤云:"袖箭是你故意漏给兵部的?"

"哪能啊。"楚唤云变戏法似的摸出把金瓜子,"我让江禾当赌资输给周家小公子的。"金瓜子背面都刻着细小的狼头纹,"那小子昨夜去了趟凝翠楼。"

凝翠楼——工部尚书外宅的暗号。

季寻之突然按住他手腕:"你早知道工部参与其中?"

"猜的。"楚唤云顺势将人拉近,"直到看见昭儿今早的眼神..."他模仿少年天子眯眼的动作,"像不像发现咱们偷藏他糖人的时候?"

季寻之刚要反驳,宫墙突然转出列宦官。为首捧着的鎏金托盘里,静静躺着支折断的袖箭——与楚唤云那支一模一样,只是箭尾缠着截黄绢。

"陛下口谕。"大宦官躬身,"请楚大人瞧瞧这箭折得可对?"

楚唤云拈起断箭,在断面处发现细密的锯齿痕。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仔细瞧着——这是北狄工匠惯用的手法,专为销毁证据。

"告诉陛下..."他忽然笑开,"臣想吃梅子酱了。"

季寻之看着宦官远去,立刻拽过楚唤云:"什么意思?"

"去年昭儿弄断御膳房菜刀,切口也是这般。"楚唤云摸出块糖塞给他,"当时他说..."

"铁器有诈。"季寻之接上话。永元六年春,小皇帝发现尚方监有人以次充好,正是用梅子酱比喻劣质铁料。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