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的深夜,楚唤云正趴在书房地板上研究一张北狄密信,突然听见院墙"咚"地一声巨响。
“公、公子!”江禾连滚带爬冲进来,“将…将军来帝都了!她已经翻墙进来了!还带着她的斩/马刀!”
“什么?!姐…姐怎么突然来了!”楚唤云瞬间从地上弹起来,手忙脚乱把密信塞进裤/裆。
“砰!”房门被一脚踹飞,楚唤舟扛着足有八尺长的斩/马刀立在门口,甲胄上还滴着水,“楚!唤!云!”
桌上的密文哗啦啦掉在地上,楚唤云一个激灵滚到书案下,“姐、姐姐怎么不走正门......”
“正门?”楚唤舟刀尖一挑,床底下藏的三坛梨花白“咣当”砸在地上,“让你在帝都当质子,装蠢都不会?!”
“姐!我可以解释!”楚唤云死死抱住桌子腿,“我真的一直在装纨绔!赌钱喝花酒调戏姑娘一样没落......”
“然后顺便查了二皇子的金矿?摸了漕帮的账本?”楚唤舟一脚踹飞烧着的帐幔,火星四溅中露出个微笑,“父亲让你当个废物质子,你倒当起密探头子了?”
楚唤云缩了缩脖子,“就...稍微查了那么一点点...”拇指食指比出个微小缝隙。
“一点点?”楚唤舟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叠纸甩在桌上——全是盖着天督府印鉴的案情卷宗副本,“天督府的密档你都能弄到,这叫一点点?!”
窗外闪电劈过,照亮楚唤云惨白的小脸。他哆哆嗦嗦掏出裤/裆里的密信,“我、我在研究敌情......”
“你还敢给我传信?”楚唤舟一把揪住弟弟耳朵,“程七都告诉我了!这段时间你可没闲着啊。”
“疼疼疼,姐……我耳朵…”楚唤云踮着脚哀嚎,“我只是想查老二......”
“查个屁!”楚唤舟大骂,“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不准掺合朝堂上那点事,你到当成耳旁风了!”
“姐……我没有!你听我给你编…不是,听我跟你解释…”楚唤云刚想编。
楚唤舟抡起斩/马刀当苍蝇拍使,“啪”地拍在楚唤云屁股上,“让你不听爹话!让你自作聪明!让你……”
躲在院外的江禾小声问程七:“咱们要不要救公子?”
程七啃着西瓜:“救个屁,将军这招'刀拍蠢弟'还是侯爷亲传的。再说了,你受得住将军一刀?还是少爷抗揍点。”
突然“哗啦”一声,楚唤云被自家亲姐一脚踹进了荷花池。
“咳咳......姐!我真查到东西了!”楚唤云扒着池边,顶着头水草喊,“老二用金矿跟北狄换做交易,账册就在......”
“关你什么事?北疆的事我跟爹都会处理!你当帝都是北疆吗?这是什么地方!你就好好活着就行了!”
“我错了!”楚唤云艰难爬上来,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那日有人朝我射毒箭,咳咳...总得查清谁要害我...”
楚唤舟表情一滞,她一把扯开弟弟衣襟,锁骨下方赫然有道发黑的箭疤。
“什么时候中的毒?”
“半个月了...咳...西市铁铺...”楚唤云装着可怜。
院墙外突然传来巡夜梆子声。楚唤舟眼神骤厉,抓起□□甩向黑暗处——
“嗖!”
刀锋擦着季寻之鼻尖钉入廊柱。这位天督府左指挥使僵在墙头,手里还拿着准备救援的解毒丹。
楚唤舟冷笑,“看够我楚家家事了?”
季寻之默默把瓷瓶放在刀上,做了个“您继续”的手势。
雨滴顺着季寻之的眉骨滑落。
楚唤舟的□□仍抵在他喉前三寸,刀锋映出刚从荷花池里扑腾出来的落汤鸡——楚唤云正拼命把脑袋上的水草往下拽。
“半个月前。”季寻之突然开口,“西市铁铺后巷……”
半个月前
西市的暮色染着铁锈味,楚唤云正歪在巷口调戏卖胡饼的小娘子,腰间玉佩叮当乱响。忽然听见巷尾传来打斗声,五个黑衣人正围攻一个黑色身影。
“啧,天督府的季大人也有今天?”他醉醺醺地摸出颗金瓜子,“小娘子,赌不赌那位能撑多久?”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直取季寻之后心。
楚唤云手中的金瓜子疾射而出,“铛”地击偏箭矢。黑衣人见状调转弩机,三支淬毒短箭朝他面门袭来!
“主子!”江禾的惊呼声中,楚唤云“踉跄”着“摔倒”,“险险”避过两支。第三支擦着他锁骨没入砖墙,箭尾犹自颤动。
季寻之回头时,只见那纨绔公子瘫在地上哀嚎:“我的玉佩!碎了啊!”
现实
“那支箭。”季寻之指向楚唤云衣襟下的伤疤,“淬的是北狄的毒,若非程七连夜去我府上偷......借《毒经》,楚公子活不过三日。”
楚唤舟的刀尖微微下移,“所以这半个月...”
“所以...”楚唤云终于反应过来,他派人去天督府偷东西的事季寻之原来一直知道!他湿漉漉的手指戳向季寻之,“你一直暗中盯着我?”
季寻之微微一笑,“下官原以为楚公子是二皇子的人,直到看见您用《春宫图》夹密信。”
楚唤舟的刀转向楚唤云:“你用什么东西夹密信?!”
季寻之默默从袖中掏出一物。正是当日“碎裂”的玉佩,只是内侧多了道新鲜的剑痕。
“下官只是想确认。”他将玉佩抛还给楚唤云,“能徒手用金瓜子击落弩箭的纨绔,到底是哪边的人。”
玉佩在空中划出弧线,楚唤云手忙脚乱去接,这个倒霉催的踩到池边青苔又“扑通”栽回水里。
季寻之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后,书房里突然响起“咔哒”一声,楚唤舟反手将□□插进门栓,彻底封死了房门。
“现在。”她坐在太师椅上,“把你知道的,从头到尾说清楚。”
楚唤云扒拉着头发里的水草,忽然从椅垫下抽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地图,“姐你看,这是我从户部库房偷……不是,借的川州矿脉图。”
地图在案上铺开,三条用朱砂新标的矿脉,恰好穿过北狄使团入帝都的路线。
“前段时间我在红袖阁喝花酒…..”楚唤云指尖划过地图,“撞见二皇子的人往北狄商队塞金锭,每箱底下都压着这个。”
他从砚台底抠出块薄如蝉翼的金箔,对着烛火映出北狄文字:铁器换途。
“北疆军最近半年领到的枪头,十支有六支是次品。”楚唤舟突然一拳砸在案上,“父亲上月巡查库房,发现本该送往北疆的精铁,被换成了掺沙的废料!”
楚唤云抬头,“是二皇子截了铁矿在沧州制成军械再转卖北狄,后来他怕事情败露又在沧州布下瘟疫。”
楚唤舟从甲胄夹层抽出密信,“北狄王庭放出风声,倘若我嫁,两国恢复和平。”
楚唤云突然笑出声,“他们想要个能制住镇北军的女阎罗当人质?”
“你还笑!”楚唤舟揪住他耳朵,“父亲的意思是让我请命杀穿北狄。”
“不如将计就计。”楚唤云突然摊开掌心,露出半枚雕着蟠龙纹的玉珏,“姐你猜,我从老二书房顺到这个时,在暗格里还看见了什么?”
楚唤舟凑近细看,玉珏内侧竟刻着先帝名讳——这是能开启皇陵地宫的秘钥!
“上月漕帮运往皇陵的'石料',实际是铸成金砖的官矿赃物。”楚唤云蘸着茶水在案上画陵墓结构图,“先帝棺椁下有个暗室,由机关大师墨家后人打造......”
“你疯了?”楚唤舟一把捂住他嘴,“盗皇陵是诛九族的罪!”
“所以需要陛下'亲自'发现啊。”楚唤云眨眨眼,“老五不是最爱搜罗他皇兄们的罪证吗?若他'偶然'得知皇陵藏宝......”
窗外忽然传来三声鹧鸪叫,程七的密报随风而入,“四皇子带人往皇陵方向去了!”
楚唤舟倒吸一口凉气,“你连老四都算计进去了?”
“哪能啊。”楚唤云笑嘻嘻把玉珏塞进姐姐手里,“是咱们圣明的陛下,早就想教育儿子了。”
“拿命赌?”楚唤舟给他灌药,“楚家的人都这么不要命。”
楚唤云咽下苦药,突然正经起来,“明日进宫,你就说......”
更漏指向寅时,暴雨渐歇。寅时三刻,皇陵神道两侧的石像生隐在晨雾中,像一群沉默的守卫。四皇子陆辰安的轿辇停在棂星门外,他掀开轿帘时,象牙骨折扇上的玉坠轻轻晃动。
“殿下。”侍卫躬身,“五殿下的人已经到了。”
陆辰安眯眼望向远处,五皇子陆辰笙的靛青袍角正闪过碑亭,身后跟着工部两名主事。
“有意思。”陆辰安合拢折扇,“老五这么着急给老二给埋了?”
“探子说,五殿下收到密报,称二殿下在皇陵地宫藏了东西。”暗卫压低声音,“似乎是...金砖。”
折扇“唰”地展开,扇面水墨山河间藏着几不可见的金线,“去看看。”
皇陵地宫入口处,陆辰笙正用脚尖轻点一块浮雕龙纹的地砖。工部主事跪在地上,额角渗出冷汗,“五殿下,这下面是先帝棺椁,开不得啊!”
“本宫梦见皇祖父托梦,说地宫渗水。”陆辰笙笑吟吟地转着鎏金香囊,“开。”
远处松林里,楚唤云吃着苹果,“姐,你猜老四会不会拦着?”
楚唤舟的斩/马刀横在膝头,“你哪来的地宫图?”
“偷的呗。”楚唤云吐出果核。
地宫石门发出沉闷的轰鸣,陆辰笙突然回头,“谁?”
一道黑影掠过碑林,陆辰安的声音从雾中传来,“五弟好雅兴,寅时来扫墓?”
“四哥不也是?”陆辰笙香囊一收,袖中滑出卷图纸,“巧了,弟弟我也得了张有趣的东西。”
图纸展开,赫然是皇陵地宫结构图,某处朱笔圈出的暗室旁标注:金二十万两。这字迹,分明是二皇子府上那位账房先生的笔迹!
“轰!”地砖突然塌陷,露出幽深甬道。工部主事惨叫一声跌进去,随即传来重物落水声。
“看来真渗水了。”陆辰笙拍拍袖子,“四哥,一起?”
远处黑暗处,楚唤舟的刀鞘突然压住楚唤云肩膀,“你动了机关?”
“哪能啊。”楚唤云指向远处松林,“看那位。”
天督府的黑色衣角一闪而过,季寻之的身影隐在晨雾中,正用铜镜反光向皇陵卫打信号。
“螳螂捕蝉。”楚唤舟冷哼。
“黄雀在后。”楚唤云眨眼,“姐,该你出场了。”
楚唤舟纵身跃下,□□划破雾气,“末将楚唤舟,奉旨巡查皇陵!”
这一嗓子如惊雷炸响,皇陵卫顿时从四面八方涌来。陆辰安手中折扇“啪”地落地,陆辰笙则一脚踩空,半个身子卡在了地砖裂缝里。
御书房内,永明帝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所以,你们兄弟寅时逛皇陵,是为朕分忧?”
陆辰安跪得笔直,“儿臣收到密报,说有人盗掘皇陵...”
“儿臣是梦见皇祖父!”陆辰笙急忙辩解。
“楚将军。”皇帝突然转向楚唤舟,“从北疆回来风尘仆仆,不先好好休息,就为看朕的儿子们胡闹?”
楚唤舟抱拳:“末将接到家书,说舍弟遭人下毒。”她突然掀开楚唤云衣襟,露出那道发黑的箭疤,“太医验过,是北狄的毒。”
永明帝眼神一厉:“何时的事?”
“半个月前,西市铁铺。”楚唤云“虚弱”地咳嗽,“微臣当时...在喝花酒...”
“陛下!”谭叙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老臣在地宫暗河捞到了这个。”
湿漉漉的鎏金箱被抬进来,箱盖震开的刹那,满室金光,全是烙着官印的金砖!
“川州官矿的印记。”永明帝拈起一块,“朕记得,川州从未上报过金矿?”
陆辰翊袖袍下紧紧握着拳头,垂眸闭口不言。
“所以那箱金子真是二皇子的?”回府的路上,楚唤舟掐着弟弟后颈追问。
楚唤云疼得龇牙咧嘴:“是太师府从川州私采的,我让程七连夜调包了...”
“你!”楚唤舟气得手抖,“若陛下彻查来源...”
“查不到。”楚唤云笑的肆意,“真的早被我沉进沧州运河了,现在河底还有我刻的'翊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