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南星看着手心里的茶杯，“据我所知，烈王是唯一一个被州候弑杀的王，不知与此有无关联，之后的三百年，芳国一直没有新的麒麟诞生。”

“这是第一次，一个国家的玉座有这么长时间的空缺。一般来说，王失道或退位后，新的麒麟便会诞生。国民只需等上一二十年，就会有新的麒麟根据王气选出玉座的主人。”

“三百年，是史无前例的时间。”

“我想看一看，这个靠国民自己的努力活了三百年的国家，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想看一看，这个脱离了王和麒麟的国家，可不可以继续靠自己走下去。

“天帝曾经让世界毁灭，然后重新创造了13个国家。”莫老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说起的却是十二国的由来，“树枝上的3枚果实化作了玉座、国土和国家，树枝化作了笔。”

“这是每一个国民都知道的，天帝创世的故事。”

“天纲地网是天帝给这个世界万物众生指定的规则。麒麟遵从天意选王，王遵循仁道治理国家，这是不可更改的规则。”

“对于任何一个国家，王和麒麟都是不可缺少的，这是常世运行的法则。南星，作为局外人，你看到的是芳国上下齐心协力度过了无王无麒麟的三百年；我们身处局中，看到的是因为王座空悬而到处发生的天灾、毫无预兆出现的妖魔、尽心侍奉却持续减产的庄稼……”

“南星，你应该已经知道了，里家的粮食短缺。”说到这里，莫老的语气变得有些忧伤，“我知道孩子们吃不饱，也知道茉莉的小秘密，但是里宰没有按照规定发放粮食的原因，我更知晓。”

“再怎么精心劳作，地里的庄稼也已经减产到不足烈王在位时的十分之一。”

里宰不是不想给，而是真的没有。

“所幸我年轻时略有积蓄，可以私下里换些粮食，借小九的手补给孩子们。”

“可这样的日子又能坚持几天呢？其他百姓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在局外人看来，芳国的国民靠自己坚持了三百年，可对于我们来说，我们是踩着前辈人的骨血苦熬了三百年，只盼能捱到见着光的那一天。”

“我们一直期盼着属于芳国的麒麟能够早日出现，选出芳国的王。”

“哪怕王的在位时间很短？哪怕王不是明君？”

“没有人天生就是完美的王，对于百姓来说，王的存在就意味着不再天灾不断，不再为妖魔的攻击提心吊胆，不再发愁地里的庄稼结不出饱满的穗子；对于臣子来说，王的存在才令臣属的存在有意义，他们才能执行王令，规劝主上。”

“如果臣子们真的能够做到，为何烈王还会失道？！”南星冷笑道，“他们的规劝有用吗？他们真的有去尽心尽力辅佐吗？”

莫老的眼中映着这位年轻人的愤怒和不解。

“被麒麟选择，就代表这个人确实有着成为明君的可能。”

如此熟悉的说法……南星的脑海中忽然闪过景麒对予王和现任景王的评价。

“如同贫穷者乍富，从官员、商人或者平民忽然变成拥有无上权力的王，任何一个人都会有不适期。”

“所以设有'三公'，负责教导新王。”

“新王理应学习王者之道，填补自身的不足，尽力倾听民意，接受官员规劝，施行仁政，让国家繁荣起来。”

“可权力同时也是毒药。”

“这个国家没有人比王更尊贵，没有人能够真的去遏制王的行为。他的心性抗不过去权力的侵蚀，便会彻底失去成为明君的可能，走向灭亡。”

“芳国接连遇到了四位一意孤行的王，因出言规劝而被斩杀的臣属不止千名，兔死狐悲，到烈王在任，部分臣子自然有所保留。”

“那就是麒麟的错了，怎么能尽选这种抵不住权力诱惑的王呢？”南星掀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是啊，没有人能够遏制王的错行——只有麒麟的死可以终结这一切。”

莫老不再辩驳，他仔细的看这位出言不逊者的神情，在心里感慨的同时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感谢天帝赐予芳国一位与众不同的麒麟。她善于学习、思考，有着麒麟共有的仁心，也有着一般麒麟没有的锐利和不甘于此。

遗憾的是，对臣属的失望和对同族的仁心让她不愿意回归生国。

“天帝会让一切好起来的。南星只需遵循自己的内心就可以了。”

“不如去奏南国和涟极国走一走如何？”

嗯？

还在内心盘算怎么再战三百回合的南星猝不及防听到了建议。

“芳国其他地方的情况也不会和望城乡差多少了，”莫老很直白的说道，“雁国你已经去过了，不如去看看治世时间最长的奏南国和由廉台甫主理朝政的涟极国吧！”

“奏南国被戏称为'一家治国'，宗王的子女们并不拘于深宫，各自担任有官职，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宋台甫作为最年长的麒麟，想必也能教导你一些非泛泛其谈的道理。”

“廉王是农民出身，醉心于钻研庄稼，听闻是由廉台甫处理朝政，应当也能从前所未有的角度与你分享经验。”

哦！原来是这样啊！各国史书可没有记载这样的事情。那奏南国和涟极国还是可以去看一看的。

六太当年就是被廉台甫找到并带回蓬山的，泰台甫的初次回归也有廉台甫的帮忙。她可以先去找六太，拜托他带着自己去拜访廉台甫。

至于宗台甫，她可以先去奏南国看一看再想办法见面。

就这么决定了！

等一下！

南星猛地抬头：“您怎么会知道？！”

能让麒麟分享经验的，那必然是麒麟啊！

莫老笑眯眯的跟她摆手：“天机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