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镜子表面突然浮现细密水珠,汇聚成行将滴落的血泪。苏芮死死盯着镜中那个没有同步动作的"自己",那个倒影正缓缓抬起右手,食指在镜面上画出一道刺目的血痕。窗外的阳光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将整个病房笼罩在血色薄雾中。
"苏小姐?您还好吗?"
护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苏芮转头看向病房门,却发现门上的观察窗后空无一人。当她再看向镜子时,倒影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来得及收起的诡异微笑。床头柜上的双鱼铜镜突然发出一声轻响,镜面浮现出几道新的裂纹,从裂缝中渗出黑色粘液,在桌面形成一个小小的人形轮廓。
苏芮抓起钥匙和纸条,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她的脚踝处有一圈青紫色的指痕,正是地下仓库里那只手抓住的位置。每走一步,指痕就加深一分,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正在慢慢收紧。
病房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让她浑身一僵。门开了一条缝,却没有人进来,只有一只苍白的手从门缝中伸入,指尖在地面摸索着什么。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熟悉的玉戒指——是白璃从不离身的那枚!
"白璃?"苏芮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手突然痉挛起来,指甲在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门缝下渗入一滩黑色液体,那只手像是融化般沉入黑水中,只剩玉戒指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苏芮弯腰去捡的瞬间,戒指突然滚向床底,她俯身看去,对上了床下密密麻麻的眼睛——那些眼睛全都长在一张惨白的人脸上,正是红嫁衣女子的面容!
"找到你了......"床下的嘴咧开到不可思议的幅度,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
苏芮踉跄后退,后背撞上窗台。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阴冷的风裹挟着纸灰卷入病房。那些纸灰在空中组成模糊的人形,落在她肩上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像是微弱的电流。她低头看向掌心的钥匙,发现钥匙柄上刻着两个小字:"琰璃"。
走廊上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三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站在门口,他们的脸笼罩在阴影中,胸口别着的工作证却清晰可见——上面印着苏芮的照片,职务栏却写着"第七号实验体"。
"该做检查了。"中间的医生伸出手,那只手上布满缝合线,食指和中指明显比正常人类长出一截。
苏芮翻身跃出窗户,落入楼下的灌木丛。尖锐的树枝划破她的病号服,在皮肤上留下道道血痕。当她爬起来时,发现整栋医院大楼的窗户里都站着人影,他们全都面朝她的方向,动作整齐划一地挥着手。
老城区的方向升起一团诡异的红云,形状像极了古代新娘的盖头。苏芮攥紧钥匙向那个方向跑去,身后的地面上留下一串血脚印——那些脚印起初是她的,但走着走着就变成了两个人的,其中一个脚印明显是古代绣花鞋的痕迹。
街道空无一人,所有店铺都大门紧闭。苏芮经过一面橱窗时,瞥见自己身后跟着一个模糊的红影,但每次回头都空无一物。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慢慢变淡,而另一个清晰的影子逐渐成形——那是个梳着古代发髻的女子身影。
"叮铃"——
清脆的铃铛声从前方传来。街角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家古董店,招牌上写着"七号当铺"四个褪色的大字。店门口挂着两盏白灯笼,烛火却是诡异的幽蓝色。铃铛声来自门楣上悬挂的一串青铜风铃,每只铃铛上都刻着人脸,其中一只赫然是白璃的模样。
苏芮的手刚碰到店门,风铃就疯狂摇晃起来,所有铃铛同时发出凄厉的哭嚎声。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里面漆黑一片,只有最深处有一点微弱的烛光。
店内的空气粘稠得像是凝固的血液,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苏芮的皮肤表面凝结出细小的血珠,那些血珠不受重力影响,缓缓向上飘去,消失在黑暗中。当她靠近那点烛光时,发现那是一盏青铜油灯,灯芯浸泡在暗红色液体里,火焰中不时浮现出痛苦的人脸。
油灯放在一张古老的雕花木桌上,桌上还有一本泛黄的账簿。苏芮翻开第一页,上面用朱砂写着"阴契簿"三个大字。名单上整齐记录着七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按着血手印。她颤抖着手指滑到最后一行:
"苏芮,甲申年七月初七卯时生,典当物:魂魄,当期:七世,担保人:李琰、白璃。"
账簿突然无风自动,快速翻到最后一页。那里贴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里是民国时期的老宅院,门前站着三个人——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被铁链锁住的女人,以及一个穿红嫁衣的新娘。当苏芮看清新娘的脸时,全身血液都凝固了:那是她自己!
"终于想起来了?"
沙哑的女声从背后传来。苏芮转身,看到古董店的角落里坐着个穿蓝布褂的老太太,正是她在越野车后视镜里见过的那个!老太太手里捏着三根正在逆燃的香,香灰向上飘去,在屋顶形成一片小小的乌云。
"三百年前,你为了救她,把自己的魂魄典当给了阴司。"老太太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口黑黄的牙齿,"七世轮回,每一世你都会在二十三岁这年想起一切,然后......"
老太太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铃铛声打断。店门处的风铃疯狂摆动,所有铃铛同时炸裂,碎片在空中组成一个诡异的符文。苏芮手中的钥匙突然变得滚烫,钥匙柄上的"琰璃"二字渗出鲜血。
"她来了......"老太太的身体开始融化,像蜡烛般瘫软在地,"快走......去老宅......"
店内的黑暗突然有了实体,像粘稠的墨汁般向苏芮涌来。她抓起油灯冲向店后门,推开门却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两侧是民国时期的建筑,天空飘着纸灰般的雪,远处传来隐约的唢呐声。
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插在后门的锁孔里,正是她手中那把的复制品。苏芮拔出钥匙的瞬间,整家古董店在她身后轰然坍塌,化作一团蠕动的黑影。黑影中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每只手上都戴着一枚玉戒指。
街道尽头矗立着一座中西合璧的老宅,门牌号"7"已经锈蚀得几乎看不清。宅院大门上贴着褪色的封条,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符咒。苏芮手中的钥匙突然剧烈震颤,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
唢呐声越来越近,苏芮回头看见街尾走来一支送亲队伍。八个纸人抬着大红花轿,轿帘随风掀起,露出里面穿红嫁衣的女子——那张脸一半是白璃,一半是李琰!轿子后面跟着长长的队伍,全是穿白衣的"人",他们踮着脚尖走路,后脑勺上长着第二张脸。
钥匙"咔嗒"一声自动插入老宅大门的锁孔。苏芮推门而入的瞬间,身后的街道和送亲队伍全部消失不见。她站在一个荒废的庭院里,中央有口古井,井沿上缠满了红线,每根线上都穿着铜钱。
正屋的门窗上贴满了符咒,但已经褪色剥落。苏芮走近时,听到里面有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翻动书页。当她推开门时,眼前的景象让她的血液瞬间凝固——
屋内摆着七口棺材,每口棺材上都放着一面铜镜。第六口棺材的盖子半开着,里面躺着一具穿着白大褂的女性骸骨,胸口插着一把手术刀。而第七口棺材前,跪着个穿红嫁衣的背影,正对着铜镜梳头。
"你来了......"背影缓缓转身,红盖头下是苏芮自己的脸,只是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眼白,"第七世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