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大了。
噼里啪啦打在身上,还有点疼,江嫀连忙抬手遮住猫包。
这么大的雨,白棋宴一个只会耍嘴的死人,就送到小区门口,连把伞都没借给她。
她踉跄着踩过积水,溅起的水花在裙摆晕开深色的痕迹,带着小爱躲到屋檐下,打算美团点个雨伞,从这里到单元楼还要走一会儿。
白棋宴脑子被屁给崩了。
她再次怒骂。
她右手搂住猫包,左手在挎包和身体之间艰难地摸索着手机,刚拿出来,猫包里的小爱似乎是动了动,转过身子对着她,一打滑手机飞出去掉进水坑里,她下意识去捡。
动作一乱猫包差点掉在地上,她立即蹲下捞起下滑的猫包。
白棋宴买的什么垃圾猫包!
江嫀边检查有没有压到小爱伤口,边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压疼了吧?”
小爱琥珀色的眼睛蒙着一层水雾,虚弱地转动一下,她睁眼看到江嫀的脸,似乎把她认了出来,夹着嗓子叫了一声,“喵~”
微弱的叫声,像根生锈的针,扎进最柔软的地方,顿顿的,算不得很痛,却又扎又痒。
小爱是在垃圾桶捡的小野猫,最开始只会嘶吼,叫得很难听。
去宠物店打疫苗,大概是听到其他猫咪夹着嗓子撒娇,回来之后江嫀看她偷偷在角落里学。
总学不好,怪腔怪调,后来很少叫了,会用带着肉垫温度的小爪子轻轻地拍她的脸,琥珀色眼睛亮晶晶的。
“好久不见,小爱。”学会撒娇了。
“喵~”
江嫀再也绷不住,泪水混着雨水簌簌落下,滴在猫包的透气网上。
怎么会不爱呢,她的小爱那么小那么软,那么可爱。
雨水很凉,鞋里面都是水,凉得她反胃,她干呕,很想吐。
江嫀抖着手指抹了把脸,去捡手机,屏幕早已被积水漫过,她按下按键,黑屏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裙子皱成一团,裙摆沾满泥点,贴在腿上,打湿的内衣紧贴在身上,寒意顺着皮肤往上爬,鞋子里早就浸了水,泡的脚发胀。
她顾不上整理凌乱的头发,蹲下来用外套裹紧猫包,打算一口气跑回去。
江嫀埋头准备向雨幕中狂奔,下一秒,却头顶淅淅沥沥的雨竟然停了。
哎?
冰凉的雨珠悬在她发顶,凝成一道晶莹的水幕,像被无形的手,生生截断。
她抬头,撞入一双灰蓝色的眼中,那眼神像深秋的雾霭,带着温柔和怜惜。
他像是在雨中站了很久,肩膀上有湿润的痕迹,“光瑾?你怎么在这?”
光瑾抬了下手中的手提袋,指节擦过她冰凉的指尖,“嗯,来送衣服。”
江嫀带了一套运动服过去的,她走得急,忘记拿了,光瑾道,“刚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她把手机放进包里,无奈道,“我手机不小心掉进雨里了。”
光瑾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江嫀身上,带着温度的气息裹着薄荷香,还有淡淡的烟草味,冷风一吹,又闻不到了。
“我送你回去?”
江嫀拢了下外套,身上滴滴答答的雨水把他的也打湿了,“抱歉哈。”
“没事。”
她抬头,光瑾眉目平静,他是真的没觉得困扰,那双眼睛好像一直落在她身上。
江嫀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学过国画,像她反复执笔的那幅烟青水墨色的竹。
他揽住她的肩膀,分不清是冷风掠过皮肤时激起的战栗,还是脉搏共振的频率。
心脏不听话地颤起来,江嫀立刻错开视线,平视前方,“走吧。”
小区门口有两棵桃树,此刻被雨打的七零八落,有的零零散散地飘着,有的乱成一团,有的落在江嫀脚边画着螺旋,她听见自己愈演愈烈的心跳,被雨声吞没。
-
“看啥呢?”
“有个怪人,不对,怪怪的帅哥。”方澜放了首歌,边整理拖鞋,边从窗子往下面看。
她们的瑜伽馆开在小区门口,平时生意不错,今天下雨客人很多都取消了。
一个男人站在屋檐下,靠在墙上,明明就拿着伞,却也不打,立在一旁。时不时看着一个方向,周围都是行色匆匆赶路的人,他站在那里,倒是有些寂寥,像是灯下月下的树影,孤零零的。
他打了个电话,但是好像没人接,因为没过多久就挂了。
应该是在等人,等女人,或者漂亮女人。
吵架了?或者被甩了?
方澜边擦玻璃边哼歌边猜测。
那男人又高又帅,很像杂志上看到的帅哥。
要是她再年轻个几岁,真想下去要个VX了。
过了很久,她玻璃已经擦完一块了,男人摸出一根烟衔在嘴里,猩红一点亮起,烟雾缭绕。他不太像是抽烟的人,偏偏抽烟的样子很性感,修长的手指夹着烟送到嘴边,含住烟的瞬间,整个人仿佛从冷色调的背景中剥离出来,在雾霭中显得晦暗不明。
光瑾暗灭烟,扔进垃圾桶,VX里弹出消息,要给所有人订票,之前那个保密项目日期敲定了,他发了自己的信息后,收到纪嘉枫的消息。
【纪废话特别多+疯】:兄弟有你的,老师采纳你的建议了!
【。】:嗯,老师和我说了。
【纪废话特别多+疯】:还有,上次那个大赛证书也回来了,放你桌上?还是什么时候拿给你?
【。】:我一会儿回学校,老师叫我下午去办公室,你直接带给我吧。
【纪废话特别多+疯】:那中午一块吃饭!!\(^o^)/~我想吃门口那家西班牙大餐。
纪嘉枫正愁没人和他一块凑单。
【。】:OK。
光瑾拨打江嫀的电话,他把手机贴在耳边,“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忙音在耳膜里反复震荡,雨水落在肩上,他浑然不觉,目光移到小区门口的银灰色轿车上。
江嫀从副驾上下来,他看见她的裙摆被风吹的扬起,上面泥泞的水痕。
她走了,又快速返回,敲了敲车窗,这个角度,看不到他们做了什么。
不可避免,想到那天,她的亲吻。
一样敲响车窗,带着橙香的吻。
光瑾拿起伞,没意识到自己把伞把攥得很用力,胸腔里酸涩翻涌。
他拿起一旁的伞,走进雨里。
“怎么不看了?”
方澜把窗子都擦完了,地也扫完了,“帅哥都走……”
一男一女闯进眼帘。
男人拥着女人,绝对保护的姿势,举着一把黑伞,并肩而行。
雨丝如银针斜斜坠落,男人将黑伞大幅度倾向女人那侧,自己半边肩膀早已被雨水浸透。
周遭的一切都成了天然的滤镜,将所有的温柔缱绻定格。
-
不出意外,江嫀发烧了,她最近要来姨妈,免疫力很差,感冒是必然的,但她发烧的次数屈指可数。
发烧的时候大脑懵懵的,她强撑着先把小爱安顿好,才躺在沙发上,“你帮我把手机插进那个米袋里,吸吸水。”“你回去就行,我吃点药睡一觉。”江嫀对光瑾道,“今天谢谢了。”
她没听见光瑾说了什么,只是浑浑噩噩地睡过去。
迷迷糊糊间,听见窸窣的响动。退烧药的苦味还在舌尖蔓延,她便坠入混沌的梦境。梦里有人将她从冰凉的水中托起,掌心的温度透过湿润的衣衫渗进皮肤。
她再睁眼,房间已经被暮色染成橙红,房间里一股淡淡的粥香。
江嫀先把手机拿出来,开机。
Yeal!!可以打开,江嫀蹲在沙发和茶几之间,握拳庆幸,又省下一笔钱。
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光瑾之前打的一个,导师打了一个,白棋宴打了两个。
她看着最后一个红点点,【爸】,回拨。
“喂?”
“阿娣吗?”
“爸,我说了很多次了,江嫀,叫我江嫀。”她上大学就把名字改了,这么多年,纠正了多少次了。
“哦对对,江嫀,那个你今年五一回来吗?”
“我看看吧,学校这边可能还有些工作。”
“你们一天天怎么这么忙?忙成这样我看也没赚多少钱啊?”
江嫀沉默。
江建乔察觉失言,声音弱了几度,“那个……我那天去医院了,就是有肠息肉,做手术了,医生说这个可能有遗传性,你记得也好好查查。”
“嗯,好。”江嫀点头,她肠胃确实一直不太好。
“做肠胃镜特别受罪,你得找人陪同,做那个无痛的。”江建乔道。
江嫀在心底叹气,心软,“好,我知道。”
“……嗯,就是无痛的特别贵,这次我去医院就花了不少钱。”
江嫀站直身体,一只手抚着头,还是有些痛,“多少?你花多少钱?”
“不是,阿娣……阿嫀,不是朝你要钱,就是大夫说我们这个岁数每年最好体检,不然小毛病容易养成大毛病……”
体检能花多少钱……江嫀立刻警惕道,“你不是又想做试管吧?是王红芸怂恿你的,她多少岁了你多少岁了?加在一起都快一百二的人了,清醒点吧?”江嫀不明白,江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拼死拼活非要试管,之前王红芸都掉了一个,还这样,着了魔了。
“不是,真不是!”江建乔连忙道,“真没有……”
江嫀不想多说什么了,“我打给你一些生活费,五一不回了。”
把钱打过去,江嫀走到厨房,一边给导师回电话,一边盛粥,白粥没什么味道,剩在清淡润喉。
粥没什么味道,她走到冰箱前,准备拿个小咸菜。
拉开冰箱门,又猛地合上。
她空荡荡的冰箱呢?
她又大又冷又空的冰箱呢?
作为一个长期外卖+学校食堂选手,家里的冰箱最大的作用是冰面膜。
此刻满满当当的,玉米、吐司、青菜、火锅底料、火腿、红豆薏米水……
冷冻里面还有火腿,鲜切牛肉,汤圆,饺子。
她家是进了田螺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