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二十年前起,整个修真界就充斥着关于这位的传奇,华阳泽年纪轻轻,便在短短一月时间内将曾经糟乱不堪的修真界重新整肃,原先的几大派别全部被他收入麾下,又创立了这日月重光,成为第一个修真界首善之地。
若问他如何办到?用了何方法?却是滴水不漏无人敢议,曾经的手下败将也都不知去向,诡异至极。
众人只知这莒州白氏公子白凌与他交好,白氏覆灭,他茶饭不思,故而大病一场,这十二年后才得以重振旗鼓,继续操持日月重光事宜。
算一算,这是他第二次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第一次便是这日月重光创立之时。
台下各位有年长的,也有年幼的,皆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日月重光难得打开山门一次,自然都争先恐后的想要过来凑个热闹,若不是这重新开办的重光大会,鲜少有人能见到他,就算是这日月重光内弟子,也是一样。
诸位弟子和散修们前仆后继的想要更近一些,好一睹这神秘宗主的尊容。
华阳泽身着一袭绣着金色仙鹤的玄色宽袖,微黄的长发被一木簪高高挽起,眉心一点红,气度雍容。
台下立刻又是一阵欢呼雀跃,一时之间乱成一片。
他微微抬手,众人立刻噤若寒蝉,跟在身后的宁文随手捏了个扩音诀,华阳泽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山间:“时隔十二年之久,我华某心中感慨万千啊…”
魏思暝焦躁不安,根本没有心情再去听他发表什么领导训话,脑子里疯狂地思考着,该如何破局。
他紧皱着眉头,望着台上正慷慨激昂宣讲着比试规则的华阳泽,突然计上心来。
可......此计风险太大,不知自己是否能够掌握,他也不知,若在这世界中死亡,在现世的自己会是个什么状态。
今日必须让白日隐将那龙骧拿到,否则再想见到华阳泽,更是是难如登天。
事到如今,他只能赌一把,拿自己的命,去赌白日隐不会见死不救。
“祝愿各位皆能心想事成。”
台上已进入尾声,魏思暝不再过多考虑,心一横大踏步赶上前去,追上了已退至台下准备离场的华阳泽,只差一步便要碰触到他的衣袖,却被一男子伸手拦住。
这男子皮肤黝黑,左眼空洞,他却并未将这只病眼挡住,一身门派服饰在他身上十分违和,像是在山间砍林的壮汉偷穿了文人举子的衣服一般。
他仅剩的一只眼睛异常凌厉,声音低沉,略带着些警告的意味,问道:“你是何人?”
魏思暝知道他是谁,此人名唤孟忠,是华阳泽的左膀右臂,虽在这日月重光与他寸步不离,可毫无灵根,不懂修仙之道,至于为何会被如此重用,那还要看他这一身蛮力与功夫了,在这举目遍是探究如何运化灵丹修成正果的世界,他算是最特别的,也可以说是...异类。
他不想与孟忠多费口舌,冲着前方连头都没有回过的华阳泽大声喊道:“华阳泽!我知道白凌在哪!”
此言一出,震惊了在场的宁文与孟忠,就连身后赶来阻拦的白日隐也是身形一滞。
这震惊有三层意思,第一,白氏一族早已覆灭,他一个后来之辈,就算他在这修真界有些名气和本事,怎能确认白凌是死是活,又怎会得知白凌的所在之地?第二,从无人敢直称华阳泽的名讳,从前敢直称他名讳之人都死了,以至于他自己本人听到时竟也恍惚了一下,这三个字,已经太久没有听到了;第三,他竟如此大胆,敢在这重光大会直截了当的找到华阳泽本人,他此时说出这话,不知意欲何为。
华阳泽停住脚步,微微侧首,那黢黑的眸子深不可测,让人看不透他现在究竟是何心情,他是惊喜?是震惊?是质疑?还是平静?
叮咚~
“小于温馨提示,禁止宿主对本世界任何人透露剧情,否则将视为作弊,要天打五雷轰呦。”
魏思暝已经无暇顾及小于给出的提示,况且他本来也没想要提前透露任何事情,他的双眼紧紧盯住华阳泽看不出波澜的脸,生怕他不上钩,拂袖而去。
华阳泽默然不语,就在白日隐想要上前请罪之时,他却开口了,淡淡道:“带他过来。”
魏思暝大喜,却也深深忧虑,他转过头看向身后神情复杂的白日隐,张了张嘴,无声道:“来救我。”
孟忠带着魏思暝越走越远,前方已不见华阳泽与宁文的身影,他们离开了主路,绕进一条未做任何标示的羊肠小道,台阶一级一级向上延伸,陡峭异常。
魏思暝有些忐忑,生怕白日隐找不到他,趁孟忠不备,从腰间拆了个那个红色荷包扔进旁边的桂花丛中,问道:“华阳泽呢?”
孟忠没有回头,自顾自往前走,道:“跟我走就是。”
“还要多久?”
没有回应。
他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一草屋孤零零的坐落在树林之中,忐忑的心落下几分,若无意外,这便是他藏匿龙骧之地。
很快,魏思暝便站在了草屋门口,虽是草屋,却并不小,向里面望去,只见左右两边各有两扇木门,紧紧闭着,屋内摆设也并不破旧,反而可以用金碧辉煌四个字来形容,可华阳泽却不在屋内。
此刻身处这个世界,已再也无法以创世主自居,他知道华阳泽应就在里面某一个房间内静静等待着他,若这次出了差错,那人想要捏死他,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他深吸一口气,那颗焦灼不安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手心中的冷汗怎样都擦不干,潮湿冰冷。
“等一下。”孟忠突然回过身来挡在门口,伸手将他拦住,凌厉的右眼似有似无的瞟过他腰间的鹤羽花明,道:“这两柄剑,需要卸下。”
魏思暝后退一步,不自觉地将手搭在剑柄之上,皱眉道:“这是何道理?”
孟忠上前一步,冷冷吐出两个字:“卸下。”
正当魏思暝进退两难时,屋内传来华阳泽厚重有力的声音:“孟忠,让他进来吧。”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便让了道。
他根本不在乎魏思暝究竟是赤手空拳还是准备得当,这便是上位者的自信。
孟忠引他进入右边里侧的房间,一进入便闻到一股异香,一张茶台两张靠椅,孤零零的摆在中间,像这间草屋一样突兀,整个房间明亮通透,却令人感觉到无比压抑。
“咔哒”一声,门闩落下。
魏思暝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努力保持沉稳,他知道如若此时露出破绽,会让自己处于劣势,无法支撑到白日隐寻来。
华阳泽脸上带笑,斟了两杯茶,慢悠悠道:“请坐,不知是该叫你李公子,还是魏公子?”
他坐在华阳泽对面,拿起茶杯浅酌一口,强壮镇定道:“华宗主说笑了,您想叫什么都行,一个称呼罢了,没想到日月重光事务如此繁忙,您竟还能知道我这个小人物,真是受宠若惊。”他放下茶杯,指尖有些发凉,又道:“不过,不知华宗主落下这门闩,是想做什么?”
华阳泽并未直接回答,不紧不慢道:“魏公子,不需要这样紧张,方才你提到白凌,故而才请你过来坐一坐,这不也是你想要的吗?”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由头而已,真是聪明。
魏思暝想要继续拖延时间:“华宗主,重新开办这重光大会,您应该费了不少心力吧?”
华阳泽面色无常,淡淡道:“操持这一整个日月重光,自然是少不了费些心力的,倒是魏公子,早就听说这散修界出了个虚名薄利只知除妖降鬼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他知道他在暗指自己未报名重光大会一事,这老狐狸。
魏思暝没搭理他这虚假的吹捧,继续道:“我知道这重光大会的意义,就是要选拔出全天下最优秀的,灵力最高的修仙者。”他边说边抬眼看了看华阳泽的表情。
华阳泽仍旧带着那个虚假的笑容,一丝心虚都没有,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魏思暝的眼,语气平静毫无波澜,打断了这个话题,问道:“魏公子以白凌为借口找我,只是为了跟我讨论重光大会吗?”
魏思暝却听出些不耐,他攥了攥拳,想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嘴上扯了个笑,道:“自然不是。”
华阳泽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重光大会的名堂,想必华宗主比我清楚得多,重光大会在十二年前举办了这么多届,为何届届榜首都可以得你指点...”他顿了顿,将茶杯倒扣,继续道:“又为何在这之后便寂寂无闻悄无声息?”
华阳泽眼底掠过一丝惊讶,但也只是瞬息,便恢复如常。
华阳泽脸上笑意更盛,这笑与刚才不同,这是真心实意的,发自内心的,有一种多年来未曾有过的未知与刺激。
他看着面前这年轻男子,不禁想起了二十年前的自己,也是一样的无所畏惧肆意妄为。
他眼神带着玩味,反问道:“哦?魏公子以为,这是为何?”
魏思暝直言道:“华宗主不必再掩饰,在我面前,你只是一张写满了生平阅历的纸而已,我读你,就像你杀我一样简单。”
事到如今,他反而不怕了,若白日隐赶来,此刻应已到了,若他不来,那也都是命。
华阳泽没想到面前之人如此直白,怔了一下,随即抚掌大笑,道:“魏公子果真有趣。”
接着摸了摸眼角笑出的几滴眼泪,脸色一变,声音明明还是一样的正气凛然,却颓然增添了几分阴森诡异:“既然你知道我杀你如此简单,想必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