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子书见劝不住,看向魏思暝,眼神传递信息,让他过来劝导。
魏思暝却道:“你看我干嘛?知道知道呗,三时那老头还能怎么样?除了打上几荆条,他还有什么本事,若真叫他知晓,我替他挨。”
白日隐眼底闪过一瞬的惊异,他竟不拦我,他竟...同我站在一处。
劳熙和听魏思暝这样说,有些怕了,后背冒出了一层白毛汗,不禁后退几步。
魏思暝见他那怂样,实在忍不住,冲他破口大骂道:“现在知道害怕了?你亲娘过来找你的时候你干嘛去了?你们这两个狗男狗女,也不怕遭雷劈,把自己亲娘关在地窖还把她赶出去,真是他妈的狼心狗肺,要我,干脆就把你塞进你老婆的肚子里,看看能不能重新生出个好儿子,谁他妈的养了你这种贱茬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真是晦气,恶心!”
关子书恨铁不成钢,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在这里拱火。
白日隐越过他,缓缓上前,将两人逼退至角落缩成一团,蹲下身来平静道:“我不杀你。”
幽暗的眸子瞟了他身旁的女人一眼,接着道:“也叫你们试试她的来时路,但愿你的孩子,会争气。”
说罢将沉渊反手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响,伴随着痛苦的嚎叫和哭喊,男人的腿被折断。
白日隐起身,见床榻之上一孩童正在襁褓内酣睡着,如此吵闹的环境也没能将他吵醒,他眼底有些说不清的东西,分不清是对这孩子内疚,还是觉得他可怜。
到门口时,魏思暝回头,恶狠狠地威胁道:“若今夜之事漏出任何一点风声,我必追到天涯海角将你另一条腿也废掉。”
事已至此,此次委托算是成了,三人经此一事,也不愿在这里多待,准备离开。
走到村口,却见安林带着众人在巨石旁等待,见三人身影,跪倒在地拜谢,道:“三位仙官,实在不知该怎样感谢,请受我一拜。”
关子书忙将他拉起,低声道:“劳家的事...”
安林见他欲言又止,已猜到七七八八,道:“请仙官放心,劳熙和本就对他娘苛待,我们村里上上下下都...唉,劳大娘实在命苦,她与劳大叔,都是顶善良的人。”
一众村民在后面应和道:“是啊是啊,仙官们请放心吧。”
与竹生村的各位告了别,三人顺带去了竹林,收服了那常出没的吃人野兽,寻了个隐秘的风水宝地将银珠的尸身掩埋,与之一起的,还有她灰白发间的那只竹簪。
关子书叹了口气,撒上最后一抔土,道:“这也算让银珠与劳华共葬了吧,他们一定会满意这竹林。”
竹生村的鸡鸣传到这里,曙色开始照耀到竹林之上,两人与关子书在此分别,他不死心,又问了一遍:“阿隐,你真的不跟我回家吗?”
魏思暝拒绝道:“跟你回家干嘛啊?你去拒婚,拉着我们干嘛?”
关子书只能作罢,三人约定好三日后在山门相见,一同回去。
两人行走在山间小路上,魏思暝忽然开口问道:“我们去哪?”
“你想去哪?”
“不知道。”
......
白日隐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开口,淡淡道:“银珠临走前,叫我不要为难他。”
魏思暝知道,白日隐在反思,他不知道那样将劳熙和的腿折断究竟是对是错,他需要自己的肯定。
他假装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柔声道:“你没有错,银珠有今天,恰恰是因为她对劳熙和的溺爱,她虽可怜,却也可恨。”
白日隐眼神不解,呆呆地看向他,他继续道:“你看,劳熙和待她如此残忍,她仍然叫你不要为难,可想而知,这几十年来银珠对他是怎样的放纵。我知道她身为一个母亲,免不了要对自己的孩子有深切的爱,可若她自己狠不下心来教导,就算今日不是你,日后也会有旁人。”
魏思暝见他仍旧不语,只好轻声安慰道:“好啦,对又怎样错又怎样,这世间的事不是简简单单的对错便可以衡量,你只要知道,不管你对还是错,我都会在你身边与你一起,就像今日一样。”
白日隐倏忽抬头,仿佛想从他的眼里看出点旁的什么来,可这双眼眸如此坦荡清澈,轻易就能叫人看破。
他垂眸,长长的睫羽微颤,不禁在心中嗤笑自己,白日隐啊白日隐,不知你每日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若他灵力尚存,此刻也不会在你身旁。
魏思暝想让他换换心情,继续刚才的话题道:“不如去个......”
白日隐未等他说完,打断他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说罢便开了传送诀,两人走入这黑色烟雾之中。
再出来时,已身处烟雨江南,隔着水,远远地望见一带似火的枫叶。
魏思暝问道:“这是哪里?”
白日隐继续向前走着,缓缓道:“江宁。”
他忙跟上,继续问道:“来这里做什么?”
白日隐眼中闪过一瞬的失望,他果然忘记了。
见他未答话,魏思暝努力回想,在书中是否有提及有关江宁之事。
并没有,自己的书中从来没有提及过江宁,那来这里干什么?单纯是为了玩?
白日隐开口了:“处理委托时曾来过这里,所以带你来看看。”
果然是单纯为了玩啊......
自己在现世确实也喜爱江南,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可惜,现在是秋日,这里的天阴阴的,好像随时都要下一场秋雨。
不过...
魏思暝眼睛亮闪闪的,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把握住白日隐的手腕,带他向前奔去,道:“走!现在的螃蟹最肥了!”
可现在时间尚早,两人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开着的馆子,无奈之下找了个客栈,打算先休整一时半晌再出去觅食。
晌午,窗外喧喧嚷嚷,街边的商贩操着特有的江南音调寒暄叫卖,魏思暝被一阵锣鼓声吵醒,揉了揉还未完全睁开的迷蒙睡眼,起床向外张望着,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少爷娶亲,好生热闹。
街边众人吵吵嚷嚷,魏思暝把头伸出窗外,隐隐约约听到几句。
“不愧是江宁首富娶亲,真是气派。”
“是啊是啊,这许策真是好福气,竟能娶得知州之女,这下官商勾结,可算是强强联合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可别胡说,小心将你拿了。”
正听得起劲,门外却传来敲门声。
魏思暝拉开房门,是白日隐,只见他已将日月重光服饰换下,此刻一席缃叶黄纱袍,这颜色虽温暖,却仍旧掩盖不住他从内而外散发的冰冷气息。
他的眼睛瞥向魏思暝腰间的荷包,同样清冷的声音响起,为这本就带着凉丝丝的秋日更添几分寒意:“我过来看看你是否需要取东西。”
魏思暝将他让进屋内,摘下荷包道:“来得正好,需要的。”
待他收拾好,两人便上街去,找了个饭馆,螃蟹与几盘小菜上桌。
白日隐看着这好似大虫一般的橙黄色生物,不知从何吃起,对面的人已经上手,动作熟稔。
他也想试一试这螃蟹,可从未吃过,只能学着魏思暝的样子将外壳剥开,可接下来呢?
正当他思索下一步该掰腿还是该掰身子时,一只装满了蟹黄的盘子递了过来。
魏思暝边处理剩下的蟹身,边道:“这个是蟹黄,最是鲜美,尝尝。”
白日隐用筷尖夹起一点点,小心翼翼的送入口中,柔软绵密的口感让他倍感意外,他从不知这有两个大钳的小东西竟如此美味。
他眼睛瞬间被点亮,嘴角上扬,第一次如此明显的有了喜悦之色。
魏思暝偷瞄他的反应,不知为何,心里竟然也漾出些满足,继续给他将蟹肉处理好,连着几个已经剥好壳的蟹腿一同递了过去。
他捏起一个蟹腿,为他示范道:“你看,你捏着这个硬硬的地方,上面的蟹肉可以吃,用嘴一揪就下来了。”
白日隐点点头,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魏思暝俯首,专心致志的继续剥蟹。
片刻后,却听对面传来一声微弱的痛呼:“嘶~”
魏思暝抬头,只见那蟹腿将他下唇割破,伤口处渗出点点血珠,染红了白嫩的蟹肉。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迅速探过身去,眉头微皱,专注于他的唇间,拇指将血珠擦去,察看道:“没事,还好只是破了点皮,小心一点,蟹壳很锋利。”
两人四目相对,魏思暝这才意识到方才情急之下竟与他靠的如此近,他的右手还在松垮的贴着他的面庞。
白日隐瞳孔微微一颤,忍不住舔了一下还残留着他手指气味的下唇,低声道:“知道了。”
魏思暝将手收回,强壮镇定,怀中却像揣了个兔子,跳个不停。
不知何时开始,自己竟对白日隐生了些别的情愫,从开始的不解到内疚再到心疼,现在竟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