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时间一晃便过去了。
施尹空刚给江云发完消息,还没等坐下就听门口传来敲门声。
今天来的这么快?施尹空有些疑惑,但刚打开门瞧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后,他双眼微睁:“裴肆?”
裴肆扶了扶眼镜,笑道:“怎么,你看起来很惊讶?虽然我可以不计较你两天都没有给我发消息,但你这一副看起来不知道我会来的样子是什么情况?”
施尹空噎住了,但随即又道:“我不发消息给你,你就不可以发消息给我吗?消息早就被顶到十八层地狱去了,你这时候来找我的错?有本事打开手机看看这几天是谁发的消息更多啊。”
自然是施尹空的消息更多,裴肆也不多说,只是拍了拍自己的头发,道:“还不让我进去吗?我可是千里迢迢、好不容易才赶到这里来的。”
施尹空还要再说两句,瞥见裴肆的衣服又停住了。衣角和袖口都有几块脏污,再往上看他的脸,虽然带笑,但那股疲意却挡不住,眼下也有单单的青色。他向后退一步,道:“那不是你自己作死,快点进来。你最好去卫生间里照照你自己现在长什么样。”
他从鞋柜里扔出一双拖鞋,嫌弃道:“把你那鞋给我脱了,还有这衣服也是。我房间有干净衣服,我去给你找一件换上,这衣服等我给你洗洗再说。”裴肆依言照做,一头扎进卫生间去洗了把脸。
咚咚咚,外面又有人敲门。施尹空正在自己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找着厚外套,听见敲门声,他朝外面道:“裴肆,你去开个门,应该是送菜的来了。”
裴肆胡乱抹了把脸,将放在一边的眼镜带上就走去开门。江云正清点着袋子里的菜,头也不抬:“你发给我说要的菜都在这里了,你看看?”
裴肆“嗯”了声,接过塑料袋扭头向里面道:“小空,你看看?”
“嗯?我记得邹阳不是被抓回去封闭式学习了吗?”江云抬头,入目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门口。眼睛狭长,眼眸极深,眼睫上还挂着点水珠,戴着副金边眼镜,倒是冲淡了点他那副锋利的攻击性。一头张扬的金毛湿淋淋地垂在额前,却根本不让人觉得这人狼狈,反而察觉出几分危险的意味。
这人是谁?从哪冒出来的,怎么跟施尹空认识的?
一瞬间,许多问题萦绕在江云心间。
施尹空抱着一件毛绒外套出来了:“嗯?行我看看。白菜…牛肉……葱姜蒜。嗯,没问题。裴肆你拎进去吧,还有,把这件衣服换上。这天气稍不注意就可能感冒,现在可不是以前,我家也没屯药。”
他看着裴肆将外套套上,转头看向还站在门口盯着裴肆的江云:“怎么了江云?”
刚问出口,他反应过来,指了指站在里面的裴肆:“噢,你问裴肆啊?他是我大学生室友,别担心。”
江云皱眉,显然是觉得这人实打实的可疑。但施尹空都这么说了,他只好压低声音道:“手环可以简单的检测异熵值,也并不是没有会拟态的诡异。如果你发现不对劲,就立刻上报。”
交代完毕,江云又大声道:“那你们好好玩,我就不打扰了。”便直接离开了。
施尹空下意识看了看戴在手上的手环,找到检测异熵值的功能,走上前一把薅住裴肆的头发:“可以了啊你小子,这才放假多久,你就不声不响去染了头黄毛回来!”
裴肆也不躲,任由施尹空动作。他道:“这东西哪来的?”
没有得到以往的“亲切问候”,施尹空觉得有些不自在,但也没太在意,回答道:“异能局的啊。”
裴肆挑眉。
施尹空抬眼看他,以往最为熟悉的眉眼,因为江云的那两句话,如今看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总感觉裴肆此人,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气质。裴肆勾唇:“我记得某些人上一次跟我聊天的时候跟我说,他懒得加入异能局来着?”
施尹空笑嘻嘻地展示手环给他看:“是啊,我确实没加。不过嘛……”
恰在此时,手环传来滴滴声,界面也变成了一片绿色,代表着眼前人不是诡异。
裴肆问:“这是什么意思,用来探测别人是不是诡异的?”他说一句话,就离施尹空近上一分。
“对啊小空,你就直接这么放心的让我进来,不怕我是诡异吗?毕竟怎么会有普通人能安全的从北区到南区来,而且……你不好奇我是怎么进你家的吗?”最后,他说话时的气息直接打在施尹空颈侧裸露的皮肤上,施尹空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施尹空后退两步,将裴肆推开:“当然好奇,但如果是你的话,其实也不怎么奇怪了。行了别整这些有的没的,我还不至于认不出整个大学里唯一一个会凑上来跟我说话的傻子。”
说着,他走到桌边拿起塑料袋就向厨房走去。
裴肆站在原地兀自笑了声,便坐到了沙发上玩手机。
等施尹空将米洗好放进高压锅里煮粥,走到裴肆身旁坐下,道:“不过我虽然这么觉得了,但我还是很好奇,你是怎么过来的?交通不是已经瘫痪了吗。”
裴肆放下手机,想了想道:“那自然是你室友我天赋异禀,怎么,你很期待看到我出事啊?”
施尹空撇撇嘴:“反正是你自己作死。”
裴肆道:“放心,我再作死也不会死的。”
施尹空轻嗤一声:“给你能的。”
裴肆支着二郎腿,托着下巴问他:“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对了,刚刚门口那人好像提到了个名字,好像是……邹阳?他又是谁啊。”
施尹空指了指自己的对门:“我邻居。”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一个很奇怪的人,据说自己睡了十年才醒,这几天跟他相处下来,感觉他很多地方都像个人机。”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人机”二字的时候,裴肆似乎被惊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过来,他饶有兴趣道:“人机?”
施尹空倒是有些惊奇:“我本来以为你会先对他睡了十年这件事有反应,毕竟比你还能睡的人可不多。”
那是在大一刚开学没多久的时候。国庆小长假,刚军训完又赶了许久早八,宿舍四个人要么家很远要么懒得回,于是放假第一天四个人在寝室里睡了个天昏地暗,施尹空醒时看着漆黑的宿舍,打开手机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三点,他就知道这个宿舍他来对了。
囫囵吃了个晚饭,再睡到第二天醒的时候,他下床同另外两位室友面面相觑,看着没有丝毫动弹痕迹的那个床位,互相对了一下自己昨天醒时发生的事情,发现裴肆这人确实没有要清醒的意思。而在施尹空惯来睡眠比较浅,作为邻床的裴肆如果有下床的行为,必定是会吵醒他的,而这也没有,施尹空睡得十分之香甜。
于是寝室三人当即就慌了,总不会刚上大学他们就能获得保研资格了吧?作为裴肆亲切的邻床,施尹空自告奋勇爬上了裴肆的床试图去唤醒他。另外两人一个打电话给120一个打电话给了辅导员。
辅导员一听,学生一睡不醒了这还了得,当即火急火燎跑来了宿舍。
而不管用了什么方法,裴肆都没有清醒过来的意思。直到后来120赶到,救护人员正抬着裴肆往救护车上狂奔的时候,裴肆忽然从担架上坐了起来,又因为在下楼一个没坐稳向旁边一翻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好消息:人没死。
坏消息:腿摔骨折了。
不过总归是没出人命,辅导员擦去那一头冷汗,施尹空则看着自己到手的保研名额飞走。
等裴肆支着个拐杖回来,就多了个睡神的称呼。而睡神的事迹不止于此,在之后的两年大学生活里,这样的乌龙还闹过两三次,最后寝室里的其他人才终于习惯了。
被施尹空这么一说,裴肆似是也想起了自己的种种事迹。当即轻咳一声,道:“施尹空!”
被喊了全名,施尹空浑身舒坦。他点点头,道:“人机嘛,就是人机那个样子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还是你们俩接触一下就懂了。我记得最开始和他认识的时候,他甚至连说话都是结巴的,语调也怪的很。”
裴肆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道:“比我能睡的人确实不多,有空可以切磋一下。”
他语调正经,施尹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人是真打算切磋还是假打算切磋,只好笑道:“别切磋不切磋了,我觉得你现在得先去睡一觉。这三天肯定没睡,或者是没怎么睡吧。”
说着,裴肆打了个哈欠,道:“可我没洗澡也没带换洗衣服,就直接睡你床吗?”
施尹空打他:“去去去,你也知道自己现在脏兮兮的,那就赶紧去把自己拾掇干净。至于衣服,我给你找套没穿过的。”
目送裴肆进卫生间,施尹空进卧室找了件没穿过的内裤敲门要递给他,就冷不丁见裴肆直接拉开了门。他当即愣在原地,咬牙对脱得光溜溜的裴肆道:“你开门做什么?”
裴肆低头看了看,噢了声:“在家习惯了,谢谢小空啊。”
恰在此时,施尹空的手环滴滴出声,裴肆笑他:“怎么,不是验过了,还要再验一验?”
虽然知道这人说的是异熵值,但现在施尹空还是觉得自己拳头梆硬。将卫生间门甩上之后,道:“洗你的澡去,我要出去赚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