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肆提醒道：“现在是冬天，没有蚊子。”

施尹空摇了摇头，道：“你不懂。南区的蚊子，没有冬夏之分。”

两人对视许久，裴肆试图在施尹空眼里找到哪怕任何一点撒谎的痕迹都没有成功。他最终妥协地败下阵来，道：“好吧，你说是蚊子咬的就是蚊子咬的。”

施尹空还在摸那块痕迹。

其实他一开始确实觉得是蚊子咬的，但现在仔细去感受，能咬出这么大一块痕迹的蚊子包怎么可能不痒。所以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总不可能是那群人把他带上的时候磕到哪了吧？

他思索着，忽然想起自己原本要问的东西，狠狠瞪了一眼裴肆，将他手机夺下，打开手电筒之后就恶狠狠一举，正对着裴肆的脸。

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亮度其实并不高，更别说这房间根本就不是一片黑暗，功效可以说是几乎没有。裴肆盯着那发光的点看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移开目光。

施尹空很满意裴肆这配合的动作，但想到自己要问的东西，他还是收住了自己脸上的笑意。

“第一个问题，”他道，“罗术，就是艾多洛斯，是吗？”

裴肆还以为他是要问自己关于所谓“继承人”的事情，没想到居然是关于罗术。

看来异能局的那些人已经盯上他们寝室了。

见裴肆迟迟不说话，施尹空道：“你不用想怎么去撒谎，我甚至知道是罗术把你介绍进入金乌会的。你们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我和齐坚居然都不知道，速速从实招来！”

裴肆眨了眨眼，道：“异能局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了，这不是金乌会内部的秘密吗？”

草率了。施尹空僵了一瞬，举着手机俯身靠近，维持着自己之前的表情：“别扯东扯西的，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裴肆举起双手往后仰着，笑道：“哎呀别紧张嘛小空，我对金乌会和异能局的态度其实没什么区别啊。两边都互相放了卧底是很正常的行为，意料之中。”

见施尹空脸色变好了些，裴肆作西子捧心状：“可怜我勤勤恳恳，最终还是让我亲爱的室友小空被异能局拐走了吗……”

说着，裴肆就要扶着额头身子一软倒进床铺去了。施尹空鄙夷地看着戏精上身的裴肆，冷心冷情道：“没用的，别装死。”

那道来自手机的手电筒光芒仍持续着，裴肆知道这个话题过不去了，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好吧，看来小空你是非要知道的。所以，我决定不再反抗，问吧，你问啥的都会说的。”

施尹空总算在裴肆的眼里瞧见了那抹认真的神情，便重复了一下自己的问题。

裴肆思考了一下，道：“首先，我和罗术不叫勾搭。我和你才叫勾搭……哎哎别掐我，再掐我我不说了！两年前，入学之后没多久吧，他那时候就在当hr了，所以当时就把我介绍进去了，而我就顺势接受啦。”

这草率的风格总觉得似曾相识。

施尹空想起了那个刚醒刚碰上异能局就直接加入的邻居。见裴肆似乎还有些高兴的样子，但现在这人分明对这两个组织都没有归属感，施尹空气不打一处来：“我真感觉你应该跟我那邻居认识一下，交流一下草率入会的心得体会。”

裴肆歪了歪头，问：“邹阳？他怎么了？”

施尹空手举累了，将手机放下：“因为你们都很草率啊。如果你被齐坚引进异能局，是不是也会‘顺势接受’？”

闻言，裴肆皱了皱眉：“齐坚，是异能局的？”

什么……施尹空愣了一下，盛队长不是说齐坚很有可能是死于艾多洛斯的洗脑吗？艾多洛斯都知道齐坚是异能局的，弥赛亚会不知道？

可他看着裴肆的神情，他眼里惯有的那份漫不经心都在此刻消散。

他是真的不知道。

施尹空张了张口，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干，但最后还是道：“你不知道？那，你知不知道齐坚死了？”

裴肆点头，道：“我看见了，导员发的共享文档里，他的那行是他弟弟填的。我还以为他是倒霉的死于诡异降临来着？怎么，是因为异能局在降临前的那次祭祀吗？”

听见裴肆瞬间就猜到了齐坚的死因，施尹空又有些迷惑，却还是点头道：“是。他给异能局其他的人断后之后被困在了那，逃出来之后没几天就……你不是在那祭坛里吗，怎么会没看见他？”

裴肆难得有些尴尬：“我在睡觉。”

施尹空一口气提到心口，又没办法发泄出去。睡觉这个理由，别人绝对是胡诌的，但对于裴肆来说，则绝对是可以相信的一个理由。

他已经信了七成，裴肆不知道齐坚是异能局的人的话，那罗术呢？罗术又知不知道？毕竟在异能局的资料里，齐坚其实是死于自杀，那是他的脑部受到了强制性攻击的结果。

裴肆一看施尹空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道：“罗术也不知道。”

他话说的平淡无波，但却叫人升不起一点去质疑的意思。施尹空道：“你怎么知道，罗术也不知道的？”

裴肆从施尹空的手下抠出手机，按开后搜索了一下聊天记录，随即将手机屏幕转过来给施尹空看。

【来口螺丝：裴肆，齐坚死了？他怎么可能死在诡异降临之后？他家不是在安全区吗？】

【来口螺丝：草，施尹空那小子怎么也还没填表。我给他发消息也不回，他们俩不会……】

【来口螺丝：什么鬼，施尹空他家怎么是S级污染区？裴肆，我这几天会里在西区有任务，你要不去南区看看？虽然老梁在南区吧，但是我觉得以你的性格应该也不会去会里。】

【四月四：行。】

【四月四：西区任务不对劲，你小心。】

证据明晃晃摆在这，施尹空还上下滑动了两下确定这时间和聊天记录都是真实的。

他道：“那，罗术的异能不是……”

裴肆顺手将手机递给施尹空任凭他翻看，闻言接话道：“洗脑？是啊，但是怎么可能会有人的异能是永久性的，他也做不到能让人自杀，顶多是让对方觉得信仰邪神能够满足他们的欲望而已。他作为一个hr，有这种技能简直是如鱼得水。”

施尹空道：“但是齐坚就是因为不想信仰邪神才自杀的。”

闻言，裴肆恍然大悟：“这样啊，那我知道了。确实跟罗术没关系。”

他摊手，道：“小空你看啊，罗术和我出那么多次任务，十次能有五六次都和异能局碰上，我俩又没一个能打的。所以就靠他迷惑对手——这些人可没有因为那短暂的时间而跑去自杀。顶多恍惚一段时间罢了，能让我们安全出去就行。”

所以这恍惚一段时间指的是任务从被洗脑到任务完成？这可真短暂啊。

施尹空也回过神来，如果罗术的异能bug到如此地步，那异能局和金乌会哪还有得打。直接罗术对全人类放个异能，这样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去信仰邪神了，异能局再怎么阻止也就是杯水车薪。

但齐坚的脑子受到影响是检测过的结果，应该不会出错。

施尹空道：“那齐坚到底是……”

裴肆却没立刻开口，他垂下眼睫，落下的阴影挡住了他的眼神，让人莫名觉得他神情有些忧伤的意味。他道：“是祂。”

他抬眼与施尹空对上视线，抿唇道：“小空你是不是以为，那次的祭坛没有成功？毕竟邪神没有降临世间。”

施尹空道：“我不知道。不过如果是金乌会的最终目的是召唤邪神降临世间的话，而现在世界的结果只是单纯的诡异降临，金乌会还在为召唤邪神而努力，那祭坛应该是没有成功的。”

裴肆笑了一下，称赞道：“小空分析的很对。邪神拒绝了信徒的请求，但还是因为祂与这个世界的短暂交流导致诡异降临。我当时也以为祭坛失败了，但这么看来不完全是。”

施尹空眼前恍惚出现繁多的星系，不明意义的呢喃幽幽入耳。他摇了摇头，清醒过来，刚刚那一瞬的幻象瞬间抛掷脑后，但他还是不免觉得浑身发冷，他道：“什么叫，不完全是？”

裴肆伸手拉住施尹空下意识绷紧而泛白的指尖，道：“让人陷入疯狂，甚至不惜以自毁来结束这个进程。只有祂本人能做到。齐坚恐怕是不小心直视了虚空之中祂的本体，这才。不过，原来当时是降临被打断了，我就说……”

降临被打断，也就是说那位邪神其实是想要来到这个世界的。但是异能局他们的到来打断了这个进程，而齐坚更是因为直视了邪神的本体导致最后的惨烈收场。

他忽然想到自己那“命定之人”的头衔，他更不爽了。

他的手抚上自己一侧的脖颈，道：“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谁知，裴肆却是一把抓住他正摸着脖子的手，笑了一下：“作为邪神的继承人，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邪神，不止只有一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