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莞睁着眼睛到天亮，直到周梅来敲她的门，“希莞，醒了吗？”

希莞打开门，周梅看到了她有些红肿的眼睛，“希莞，这是怎么了？”

希莞摇摇头，笑一笑，“没什么，梅姐，化妆师来了吗？”

周梅总感觉希莞哪里怪怪的，但也说不上来，“在路上了，先去收拾一下吧，她们马上就到了。”

希莞全程都像一个提线木偶，任凭化妆师给她打扮，周梅帮着她穿上婚纱，扶着她到了家里的立镜前，镜子里，周梅的笑容比希莞的还要灿烂，“多漂亮！”

镜子里，女人穿着抹胸蓬蓬婚纱，脸上的妆容精致动人，头纱长长的，垂到腰间，这一刻，她是一个女人，一个纯白无暇的女人。

门响了，首先涌进来的就是伴郎们，潘安桐在伴郎团中，穿着新郎服，很显眼，因为化了妆，他的骨相就更加立体了，黑色的西装冲淡了他身上那股不羁样，斯文里多了份冷感。

依照梧桐镇的习俗，婚礼首先“折腾”的不是伴郎，而是新郎，“折腾”新郎的权利，在伴郎的手里。

这一刻，新郎虽说是婚姻的主人公，但完全丧失了主动权，任凭伴郎处置，而新郎不能有任何反抗。

果盘里，放着满满一整盘切好的西瓜。

现在终于到了蒋盛楠报仇雪恨的时刻，拿着手机，“十秒之内啊，要全部吃完，大家都监督啊！”

“十秒，蒋盛楠，你他妈猪都没这么快。”

“潘安桐，十秒吃不完，别说这帮娘们不让你娶走嫂子，我们这帮人也更不同意，是不是兄弟们。”

“是！”

“三——二——一，开始！”

说是吃，其实是在用牙蹭，嘴里塞得满满的，但潘安桐没有多余的时间咽下去，就赶紧吃下一个，果不其然，如蒋盛楠所料，潘安桐没有吃完所有的西瓜，于是，左右两边的伴郎人手一个西瓜，“帮”着潘安桐，拿着西瓜往他嘴里塞，在他嘴边狠命蹭。

潘安桐嘴里的西瓜还没咽下去呢，又来了一波狠的，他的脑子嗡嗡的，感觉嘴都被蹭疼了，完全不是自己的了，最后，西瓜虽然“折腾”完了，潘安桐的嘴里爆出汁来，嘴里塞得满登登的，左右腮像是各填了一个大的玻璃球。

还没咽完，蒋盛楠跟另一个新郎又拿起蛋糕，潘安桐看见了，道，“我他妈吃完。”

因为西瓜还没咽下去，潘安桐边说，嘴里的西瓜边朝外喷出来。

蒋盛楠拍了他脑袋一下，“你他妈恶不恶心。”

“快点吃，吃这么慢，猴年马月能娶到嫂子，嫂子不早跟人跑了？”

蒋盛楠把蛋糕往潘安桐嘴里一整个使劲塞，刚刚是西瓜，还好咽，现在一整个嘴里又都是蛋糕，潘安桐咽了半天都咽不下去，蒋盛楠就给他灌饮料，说是灌，其实还真是灌，饮料没咽下去多少，全都倒了出来，一旁的新郎闹归闹，但还是抽着纸巾帮他擦着，避免脏了新郎服。

梅姐在门边实在没眼看下去了，“这帮男的，玩得真是恐怖……”

希莞小时候也在风陵渡村看过别人结婚，知道那帮伴郎经常把新郎往死里整，虽然知道是玩闹，但还是不免担心，“梅姐，能不能跟他们说一声，别太折腾他了。”

周梅笑了笑，“心疼了？”

希莞抿了抿唇，低下头去。

周梅拍了拍她的肩膀，“好，我去说一声。”

“喂，你们听着啊，新娘子要我出来告诉你们一声，别玩太狠，知道没？”

蒋盛楠大声道，“嫂子，我们这是帮你提前教育他呢，放心吧。”

屋子里的希莞，脸早就红了，多亏了胭脂遮住了颜色，才看不太出来。

周梅进来道，“放心，他们知道分寸。”

待闹得差不多了，蒋盛楠道，“潘安桐，我们这是看在嫂子的份上，不然，你这根本不过关，知道不？”

终于到了下一关，轮到伴娘对伴郎施威，伴娘们堵在门边，“等等，想进去就得接受我们的挑战啊，挑战失败了就别想进去。”

“说说说！”

“伴郎得一个个来，都成功了才行，一个失败了都不行。”

“第一个问题。”

“什么蛋中看不中吃？”

伴郎们还只以为是为什么呢，一脸认真，结果听到的却是脑筋急转弯，“卧靠，还能这么问？”

“怎么不能，你们答不答，不答进不去。”

有在手机上悄悄搜到答案的，在耳朵边告诉他。

“诶，不能告密啊，这个不算，重新来。”

“什么书在书店买不到？”

伴郎想了半天也没想到。

“在想不到就算输了，五，四，三，二，一……”

“换一个，你们这都太难了，只能答出来，问你们你们知道？”

“行行行，简单点就简单点。”

“有一种药，上药店买不到，是什么药？”

“好好想啊！”

男生果然好好想了想，“后悔药？”

“这次对了。”

男生像打了胜仗，“下一个下一个！”

轮到下一个伴郎挑战，“什么问题？”

“这次不是问题，这是绕口令，一次不差的说出来，说不出来就重念。”

伴郎看了一遍，卡片上写着一段很长的话：柳林镇有个六号楼，刘老六住在六号楼。有一天，来了牛老六，牵了六只猴；来了侯老六，拉了六头牛；来了仇老六，提了六篓油；来了尤老六，背了六匹绸。牛老六、侯老六、仇老六、尤老六，住上刘老六的六号楼，半夜里，牛抵猴，猴斗牛，撞倒了仇老六的油，油坏了尤老六的绸。牛老六帮仇老六收起油，侯老六帮尤老六洗掉绸上油，拴好牛，看好猴，一同上楼去喝酒。

他左右活动了活动嘴，开始念，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蒋盛楠拍了他脑袋一下，“你笨不笨，这么简单都读不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蒋盛楠这一巴掌起了作用还是怎么了，这一遍，他总算磕磕绊绊过了关。在他念的时候，一旁蒋盛楠悄悄跟另一个伴郎说，“等他念完，咱们一群人就闯进去，明白不？”

男人力气大，直接在堵得严严实实的伴娘里挤出一条路来，守在最中间的伴娘可就遭了殃，巨大的冲击力撞了过来，都差点把人推倒。

潘安桐这才终于到了屋子里，希莞坐在床上，长长的婚纱落满了整个床铺。希莞看见他的嘴因为被伴郎折腾，都变红了，潘安桐却不觉得疼，他只看到床上的希莞很美很美……

房间里还有伴娘，这次，该伴娘“折腾”新郎了。

“新郎看够了没，看够了该回答我们的问题了啊！”

伴娘拿过来搓衣板，“跪在搓衣板上才能答，全都答对了算过关。”

“第一次喜欢新娘是什么时候？”

“2007年，三年级，十一岁。”

“第一次爱上新娘，是什么时候？”

“忘了。”

“忘了？”

“很多次，太多了。”

伴娘团里发出“哇”的声音，希莞脸都要埋到脖子里去了。

“第一次约会是在什么地方？”

“月亮湾。”

“第一次接吻，是在哪里，什么时候？”

“去年夏天，在朝云县的城里时光酒店。”

潘安桐刚说完，希莞就抬起眼睛来看他，潘安桐看到她那副吃惊的样子，坏笑了一下。

……

“以后赚了钱，归谁？”

“林希莞。”

“以后在家里听谁的？”

“林希莞。”

“以后谁做家务？”

“潘安桐。”

“以后准备生几个孩子？”

“十个！”

伴郎团们在吹口哨，拍手叫好，伴娘团则在一旁欢笑。

搓衣板跪久了，实在是有点受不住，这次，伴郎自然站在潘安桐这边，“好了没，没看到新郎跪不动了。”

“最后一项，新郎要读保证书！”

“手要举起来，发誓！”

潘安桐跪在希莞面前，举着手发誓道，“我潘安桐承诺，今后，挣得钱都归老婆管，所有的家务都归我做，不跟老婆吵架，一切都听老婆的，一辈子都只爱老婆一个人，绝不在外面乱来，如有做不到，就罚我一辈子得不到幸福！”

“可以了吧？”

“没有没有，还有最后一项。”

这最后一项，就是伴郎跟伴娘站在一边，一起“折腾”新郎与新娘。

跪得久了，潘安桐起得有些费劲，希莞一脸担忧，伸手想要去扶他，潘安桐手撑着铺满婚纱的床，冲她笑，“没事。”

最后一项，伴郎提着一个小的苹果，放在新郎与新娘之间，要两人都要吃到才算赢。

说得容易，但苹果吃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伴郎从中作怪，每次当潘安桐跟希莞要咬到的时候，苹果就从中间忽地被提起来，有人在后头推了潘安桐一把，两人苹果没吃到，倒是差点啃到对方的嘴，几次都这样，潘安桐弯着腰，站得自然不稳，经人一推，就跌到希莞的身上，在众人面前，希莞的耳根子都红透了。

潘安桐实在忍不住，到最后在伴郎再次要往上提的时候，一把抓住苹果咬了一口，“吃到了吃到了！”随后趁乱抱起希莞就走。

留下伴娘在后头，“鞋子，还没穿鞋子呢！”

潘安桐哪顾得了那么多，抱着希莞就坐了电梯往楼下走，好不容易才坐到了婚车上面。

伴娘从车窗里递来鞋子，“新娘鞋子还没穿呢。”

车里，潘安桐握着希莞的脚，替她把婚鞋穿上，全程握着她的手，直到车在风陵渡村停下。

潘安桐背起希莞绕着风陵渡村走，梅姐在一旁全程陪着，有伴郎在前头放鞭炮，还有的伴郎在两人身上喷雪花跟彩带，好不热闹……

虽然不是夏天那般热但走这么长的一段路，潘安桐还是出了汗，希莞跟梅姐要来卫生纸，给他擦着汗。

依照风陵渡村的规矩，男方娶来媳妇，照理要冲着门喊三声，“爸，妈，儿子把媳妇娶来了。”

但由于门里并没有什么长辈，潘安桐冲着门喊，“潘安桐娶到老婆了！”

“潘安桐娶到老婆了！”

“潘安桐娶到老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