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冷不丁出现的声音吓了周姨一跳,提着菜的手一松,白菜滚落到了地上,她捂着胸口呼吸急促,“哎哟,先生您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这一个两个怎么都给她来一下。
周姨本来想说是叫时幸,但是一想先生瞒着她必然是有他的道理,于是道:“我还以为先生您在家呢,午饭您吃了吗?”
常珩扯了扯领带,表情不太舒服的样子,嘱咐道:“周姨,接下来一周我会出差,不用准备了。”
周姨点点头,接过常珩脱下的外套。
“周姨,娃娃呢。”
时幸将门拉出一条很细的缝,静静观察着,出了一身冷汗。
从刚才他就醒了,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直接干到常珩下班。
周姨本就年纪大,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兴许是被我不小心放卧室了。”
“下次,我的东西不要乱动。”
楼下响起拖鞋塔拉声,沉稳,清晰。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时幸的心跳频率快得出奇,热得心脏发慌。
靠!
他忙合上门,左顾右盼,但是脚却使不上力,麻了。
死腿,快动啊!
门把手被按下,他瑟缩在门后都准备好和常珩来一场激烈交锋了。
然而,幸运女神又一次眷顾了他。
门被打开。
“啪叽——”娃娃落在地上。
头顶响起男人的声音,“怎么掉在这里,还有一堆衣服。”
他的声线很冷,但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缱绻。
卧室的床上,男人干坐着。
灯没开,窗帘开着,月光吹进来,刺骨得很。常珩周身被月光笼罩着一层薄纱,给人的阴凉感远大于美感。
像雕塑,但是雕塑是坚硬的石头,而常珩更像是破碎的镜子。
幸好他关键时刻变回了娃娃,没被撞破。
两天下来心脏病都要犯了。
视线突然和常珩恰好转过来的眼睛对上,后背一紧,被常珩提起来抱在怀里。
常珩把下巴抵在他的脑袋上。
头上传来了常珩的声音,“怎么办啊时幸。”
窗帘摇曳,夜晚格外寒冷,衬得常珩怀里更加温暖,但突然的话让时幸的心反而冻住。
幻听了?是吧,不然怎么听到自己的名字。
“明天我要去录综艺,本来很想带你一起去的,但是好像不行。”常珩压下眉头。
而时幸听进去的只有,“录综艺”三个字。
太好了,快滚吧。
门适时敲响,“先生,锅中有汤,给您热好了。”
“知道了。”
第二日清晨。
常珩临走前将他放置在床上,明明表情冷冷的,但眼神带着不舍。
时幸只顾心里暗爽,根本没察觉到对方眼里的情绪。
他以为再见到会时一周后,没想到命运如此弄人。
那时,时幸正在沙发上和周姨聊天。
“昨天您走后我就回家去了阿姨。”时幸心虚挠头,看着周姨端过来的水果,视线不自觉追随。
周姨放下果盘擦擦手,把削了皮的整个苹果给他,“叫阿姨多生分啊,我姓周,叫我周姨就好。欸,小时,两边跑太累了,有空多和先生撒撒娇,先生心肠很软的。”
软?不信,胸肌倒是挺软。
时幸咬了一口脆苹果,心里还在腹诽常珩。
一只脚抵在沙发上悠闲地咀嚼,享受着不用担惊受怕的日子,却在眼眸无意抬起后,对上了亮着红点的监控。
周姨的电话响了。
寒冷从心脏传到指尖。
“沙发上?……对,叫时幸,对,您不是知道吗?”周姨神色复杂,电话被挂断。
“奇怪,先生不知道你来了吗?”
时幸哪里听进去了,他现在浑身冰凉,咀嚼的动作都停止了。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常珩是迟到到场的嘉宾,按照规定需要接受节目组的惩罚。
“常老师是不是家里有什么牵挂的人啊?我们可以检查一下吗?”
常珩的嘴角牵扯了一下,“没什么好看的,想看的话我开一下监……”
就在大家还在讨论常珩的时候,清晰的一张脸,正透过监控看向他,错愕的表情,手里还拿着一个啃了几口的苹果。
几乎是下一秒,他的手已经拨出了电话。
镜头里的脸清秀漂亮,面部线条流畅,透进来的阳光好似渡了一层光影,像是古希腊的神明,只一瞬的惊艳就足以堵住直播观众的嘴。
那阵惊艳过后,常珩已经不见人影,直播间也乱成一锅粥。
【我靠,这人……怎么这么像时幸。】
【谁?时幸?不是说死在那场大火里了吗?看花眼了吧。】
【少来蹭我家哥哥热度,能不能放过我死去的白月光。】
常珩的油门拉到最大,发了狠,那张脸与记忆重叠,绝不会错。
他早就被名为“时幸”的牢笼桎梏,镣铐锁住的不仅仅是肉身,将他血淋淋的心脏撕扯。
没人敢以时幸的名义接近他,否则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将深陷沼泽。
红灯,常珩缓缓停下闭上眼,按下那一直吵闹的铃声。
“常珩!你在干什么!”终于被接通的电话那头传来女经纪人的暴怒声。
常珩徐徐开口:“你也看到了对不对?”
对面的女人在听到这话后如聚塘小鱼群被石子惊扰忽地散开,鱼群惊恐乱窜,四面八方的水波都带着惊魂未定。
“我看你是真疯了……”经纪人在安静的氛围中忍不住骂,“现在马上回去,你要我怎么和导演粉丝解释。”
经纪人以为他又在犯病,忍着满腔怒火。
不敢激怒,也不敢提醒那个人已经死了的事实。
那张脸的冲击太大,热搜词条早就爆了。
但她确信常珩朝思暮想的人已经没了,那张脸注定只是一个玩笑,甚至可能是常珩暗地里偷偷养的小情儿。
“抱歉。”
……
时幸的手指抓在膝盖骨上泛了白,他脑袋发寒,头也重得抬不起来,生怕对上周姨探究的目光。
周姨盯着常珩挂断的电话,“小时,你犯事了吗?”
抹了一把脸,还在颤抖的手指还没有缓过来,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上鼻头。
“周姨,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什么事?我跟你去。”
时幸哑口无言,又开始焦虑地啃咬指甲。
私闯民宅判几年?
不对,他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他好像是死了的!
时幸的眸色染上明亮,语气有些慌张,“周姨,现在是几几年?”
周姨在厨房答道:“2028,怎么了?”
五年,过去了五年啊。
清晰的眼神变得浑浊。
是啊,他怎么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他死了,还死了五年。
常珩岂不是以为撞鬼了,要请高人来灭了自己啊!
惴惴不安了一个下午,常珩中途还给周姨打了电话。
时幸一直来回踱步,还帮周姨打扫卫生装作很忙。
希望看在我是一个好鬼的面子上,别把我送到什么研究所。
他想好了,大不了求求常珩。
他死也不要去什么研究所。
别墅的风景选的好,银杏叶大片大片飘落,地面铺上了一层金黄,时幸看了很久。
突然,一辆车在不远处的银杏树下停下,时幸有种强烈的预感。
下车的人抬头看来,时幸脸上的表情变得惶恐,他“欻”一下冲上二楼。
思来想去,打开了衣柜,最后却又投降般选择站在了门前。
总要面对的时幸,都被发现了藏什么藏。
大不了一死,反正也死过了。
把手被按下,时幸咽了口口水。
门后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看向他,时幸不可避免抖了一下。
可能是那双眼睛,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像是恶鬼看见食物,要将他吞噬殆尽。
时幸后退了一步。
却还是慢了,常珩已经靠近他并且桎梏住了他的手。
纵使万般不愿,时幸也没有机会挣脱开。
忽地,天旋地转,整个人被常珩扛起。
“卧槽,神经病吧你,放我下来!你他爹的放我下来!”
常珩的肩膀被重重击打,他闷哼一声,被时幸捕捉了。
“先放我下来!”
他收紧身上的肌肉,双手握成拳做出防御。
常珩将他猛地扔在了床上,床垫的柔软起到了缓冲作用。
愣神之际,一颗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常珩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有些瘙痒。
时幸想要将压在身上的重量推开,却根本没用。
“起来!你这个疯子!”
像是触发关键词,身上的重量减轻不少,他看到常珩眼底生出几分悦色,“吃晚饭了吗?”
“吃个屁。”
“那就是没吃。”常珩抬起了一点身子。
找准机会,时幸往床深处慢慢挪动,另一只手里摸到了枕头,他迅速将枕头丢到常珩身上,从床上站起就要往门口跑。
腰身一紧,又被人狠狠禁锢。
常珩一只手就将时幸圈住,又将人丢回肩上。
“放开我!放开我!!!”
随着“啪”地一声,时幸沉默了,常珩的手拍到他的臀上,“安静,带你去吃饭。”
他的脸颊炙热,浑身的血液倒流,此刻他的脸一定很红。
就在门打开的瞬间,时幸的视线发生了变化。
他在变小!
肩膀上的重量一下子变轻,常珩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底都是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