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纾意仰头一饮而尽，不多时豪迈地喝光了三杯酒，她放下一滴不剩的玻璃杯，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包间！
高度数的白酒灌下肚，陆纾意只不过喘了口气，随后接过了孟霖递上前的纸巾，抬手擦净唇角。
张黄李讷讷地行注目礼，一时半会儿谁也没有回过神来。
裴云栖垂眸看着空荡荡的酒杯，忽然间也忘了言语，“陆……小陆，你来之前怎么没和我说一声？”
裴云栖临时改口称呼，似乎比平常的时候顺耳了一些。
陆纾意站在她身侧，低头说道，“我过来之前通知您了，您没有读消息，所以我联系了孟霖姐。”
隔壁座位的黄总盯着陆纾意弯腰时的侧影，忽然咧开嘴流露出笑容，裴云栖不动声色地蹙眉，顺势将她拉近身旁。
“你有事？我听不清，靠近点说。”裴云栖低哑的嗓音，显然在陆纾意过来之前同这几位张黄李喝了不少。
她遵从上司的要求，紧紧挨着裴云栖，“裴总，刚刚分公司紧急召开了线上会议，要求必须同时有三位领导在会上，会议资料我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您现在必须得马上回酒店准备了。”
陆纾意刻意强调了时间，着重告知了裴云栖现在、必须、马上离席。
近在咫尺的距离，裴云栖嗅到了淡淡的酒气，莫名其妙感到心安，随即不自觉地舒缓了眉目，扬起浅浅的笑容。
她扶着陆纾意的胳膊站起身，对着其他几位说道，“不好意思，我这位新来的小秘书不太懂得礼貌，看样子喝成这样也不打算放过我了，今晚只好先失陪了。”
男人索然无味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既然有公务在身，那是留不住你了。”
孟霖也跟着起身与诸位领导打过招呼，随即给裴云栖拿起了西装的外套，先一步过去给她俩推开了门，
陆纾意一把握住了裴云栖的手腕，目光轻飘飘地掠过几个男人的脸庞，干脆连招呼都不打了，执意将“年轻不懂事”的标签贯彻到底，丝毫没有兴趣流连在凌乱的酒桌，转而拉着自家领导头也不回地迈出了包间。
包间里一下安静了许多，剩下张黄李几个大男人面面相觑，不免摇了摇头。
“……所以说现在的小年轻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还真是，漂亮的脾气都这样，连当秘书也是。”
“瞧她那样，真不知道到底是来请领导的还是来查岗的啊？？得亏她领导也是个女人……”
男人们啧啧有声地议论，纷纷摇头叹惋。
……
孟霖先去停车场取车，陆纾意拉着裴云栖的手腕，一路来到酒店一楼的大堂。
裴云栖看了看作家的手，掌心的温度似乎慢慢在心田滋长，于是乎忍不住悄无声息地流露笑意。
“小陆，到底你是裴总还是我是啊？”
裴云栖低低的笑声透露着零星的醉意，与平常开会时的冷静如有云泥之别，简直不像是从同一个人的口中说出来的。
陆纾意感到心底有些麻麻的，不由得掐了一下她的细腕。
“那你叫一声陆总来听听？”陆纾意倒是不害怕裴云栖会生气，因为她好像喝醉了。
闻言，裴云栖凑近陆纾意身边，悄声地说，“陆总，我想去一下洗手间，可以么？”
显然是没料到裴云栖真的会配合，陆纾意不禁微微愣怔，随后反应过来，不由得斜睨了她一眼，接着调转了脚步。
“谢谢陆总。”裴云栖也不由得笑了。
“裴云栖……难道你真的喝醉了？”陆纾意无奈道。
酒店的大堂人来人往，有拖着行李排队办理入住的，也有正装出席准备到餐厅里用餐的；不时有好奇的人朝她们投递着视线，陆纾意放缓了脚步，与裴云栖并肩，顺便回敬了周遭的目光。
她面无表情地环顾了一圈，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纷纷若无其事地移开了注视。
裴云栖面对陆纾意的疑问没有矢口否认，坦诚道，“嗯，我有点不舒服……”
陆纾意想也不想，随即说道，“那怎么还不肯让孟霖姐给你挡挡酒？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喝得过他们三个？”
“你都看到了？”裴云栖有一点吃惊，而后似是察觉她的嗔怒，轻声解释道，“可是我已经说好要派她过去接送你。”
“你，”陆纾意一时哑口无言，“你就不会多考虑一点么？万一他们……”
“没关系，你不是替我挡住了么？”裴云栖笑望着她，真切地吐露，“看来，陆老师的酒量也比我可靠。”
来到洗手间外面，陆纾意停下脚步，感到姗姗来迟的醉意，蓦然间感受到上升的温度，悄悄烫红了耳根。
陆纾意随即在心中劝诫自己，忽然想起了至今依然停留在手机里的那一则简讯——她说她不会喜欢女人。
朦胧的醉意涌上心头，当陆纾意再看向那尤其擅于撇清自己的女人时，不由得蹿出了一缕无名火，
今晚过后，她是不是又要告诉自己，不清醒的发言只是因为当天喝醉了酒？
她使劲咬紧了牙，不忿地说，“裴云栖，你最好不要让别人看见你喝醉的样子。”
有人却不解风情，偏偏要问，“为什么？”
不用想也能知道，裴云栖过去在校园生活中一定是个勤勉好学的优异模范生。
陆纾意给她掏出了纸巾、湿纸巾，统统塞到裴云栖的手里，没好气地说，“没有为什么！我现在去给你买瓶水，要是出来的时候没看见我，就站在前面等等。”
“自己想想为什么？”裴云栖居然接过了她的话。
“对！”陆纾意真想要好好掐她一把，又担心如果留下什么作案痕迹，隔天被这位领导纠缠上。
陆纾意给孟霖发去了消息，麻烦她在外面多等一会儿，自己去找附近的自动贩卖机。
酒店的大堂免不了人杂，没走几步忽然与一个浑身沾染酒气的女人擦肩而过，瞬时馥郁的香水味扩散，混杂着浓浓的醉意。
女人随性披散着大波浪，一双浓艳的红唇还有性感妩媚的打扮一路吸引着经过的视线，对方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径直去往了洗手间的方向。
陆纾意没多想，转眼间看到了便利店明亮的招牌。
买了一瓶常温水，陆纾意回到洗手间外等待，突然间听到了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
裴云栖迟迟没有出来，陆纾意不禁愣了愣，难免提起了担心。
洗手间里安静了一会儿，不多时传来了水声，陆纾意抬起脚步走过去。
“你还好吧……”陆纾意刚开口，又撞见了刚刚那位妖娆的美女。
只见她弯身在洗手池旁边，放任着清水在哗啦啦地流。
“嗯？我还好啊……”
左右没有别人，自然而然地认为是在同自己说话，女人随手抓起了刘海，看清楚陆纾意的长相，眼眸里忽而掠过一丝惊艳。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陆纾意随即开口道。
“没关系～姐姐我最喜欢被漂亮的人搭讪了……”女人倏忽绽放了花朵般的笑容，“听你的普通话可不像本地人，是来旅游的？还是工作？”
显然这位也是喝了不少，陆纾意直勾勾地面对迷蒙的双眼，不厌其烦地解释，“我真的只是认错人。”
她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要走，那女人却急匆匆叫住她，从包包里翻出了一张名片，紧接着说道，“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你在这儿要是无聊了、或者只是单纯的想见我，都可以打来……”
陆纾意垂眸看向她手里的黑金色名片，正打算开口拒绝，突然听到隔间传来的动静……
裴云栖来到陆纾意的身前，有意无意地介入，隔绝了陌生女人的缱绻目光，随即代替陆纾意回绝了对方的好意，“不好意思，她是我的……”
“你的？”妩媚的女人勾起红唇，露出了浅浅的笑容，猜度的视线徘徊在两个人之间，“看起来不大像呢。”
醉意袭来，裴云栖的脚下仍有些虚浮，于是出手扶着洗手池的台面，沉默的片刻，陆纾意索性上前了一步，主动伸手搂住了裴云栖的胳膊……
隔着两件单薄的衬衫，紧密的肌肤之亲，明显动摇了心弦。
亲密无间的距离，陆纾意抬起手，掌心贴着裴云栖微凉的侧脸，不再掩饰目光中的担忧，“还是很难受？我刚刚去给你买了水，先回到车上再喂你喝，好不好？”
似水温柔般的语气与平常协商工作的时候大相径庭，裴云栖怔怔地望着陆纾意，瞬间跌入了编织的陷阱里，一时之间忘记了回应。
“嘁。”
被晾在一边的女人惊异地看着她俩心无旁骛的模样，不由得咋舌！转眼的功夫将递出去的名片又塞回了包包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洗手间……
回到车里，两个人一路上沉默寡言，随着车门紧闭，顿时陷入无尽的默然中。
孟霖一头雾水，车子行驶上路后，孟霖不经意间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见了寂然无声的后排，
陆纾意与裴云栖各自坐在两边，自顾自地怀揣着心事，中间留下了宽敞的位置，俨然如同隔着无法逾越的楚河汉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