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发现自从那天星名神绪哭过以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一开始，他得意洋洋地晃到夏油杰面前：“看见没？星名现在连老子去买饮料都要跟着！”白色大猫的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这就是魅力的证明啊~”
可渐渐地，六眼捕捉到的细节让他笑不出来了。
做任务时，当他用"苍"解决咒灵时，余光瞥见星名神绪突然煞白的脸色；走廊拐角，她总是下意识伸手想拽他袖口，又在碰到前惊慌缩回；最让他在意的是那些瞬间——当她以为他没注意时，会用一种近乎哀伤的目光凝视他的背影，仿佛在看着某个即将消逝的幻影，还有她偶尔脱口而出的“老师”。
“悟，你黑眼圈快比我还重了。”硝子叼着烟点评道。
五条悟罕见地没有回嘴，六眼不会看错，星名神绪每次触碰他时，指尖都在微微发抖，就像……在确认他的存在。
那天傍晚，他故意放慢脚步，听着身后熟悉的脚步声，当星名神绪又一次差点撞上他后背时，五条悟突然转身：
“喂，你最近……”
金发少女惊惶抬眼的瞬间，他看清了她眼底未及掩藏的泪光。
五条悟顿住了，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才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质问吞了下去，最后只是揉了揉少女柔软的头发。
深夜的男生宿舍，夏油杰的门被猛地推开。
“杰——！”五条悟一头扎进来，白色短发乱糟糟地支棱着，六眼在黑暗中泛着幽幽蓝光，“老子睡不着！”
夏油杰慢条斯理地合上手中的漫画书：“这个月第七次了，要不要我找硝子给你开点安眠药？”
五条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屁股坐在夏油杰床上：“她今天又那样看我了！”
“星名？”夏油杰挑眉，“不是你自己说喜欢她粘着你吗？”
“那不一样！”五条悟猛地凑近，墨镜滑到鼻尖，“她看着我的时候，眼神根本……根本像是在看别人！”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五条悟难得认真的脸上，夏油杰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
“举个例子？”
“就像今天训练课，”五条悟比划着，“老子对她说‘我去买瓶饮料，等我回来’，她突然愣在原地，伸手想抓我的袖子，还喊我老师……”他的声音低了下来，“重点是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要消失的人。”
夏油杰若有所思：“你问过她吗？”
“问个屁！”五条悟突然暴躁起来，“难道要老子说'喂你是不是把老子当替身'？”
宿舍陷入沉默，夜风拂过窗帘，带起五条悟的一缕白发。
“悟，”夏油杰突然开口，“你记不记得星名刚转学来时……”
“什么？”
“她第一次见你，就叫了你的姓氏。”夏油杰眯起眼睛，“明明还没做过自我介绍。”
五条悟僵住了。六眼疯狂运转，回溯着三个月前的记忆——
金发少女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教室，在看到他时突然瞳孔紧缩。
『五条……老师？』
当时以为是新生提前看过资料，五条和老师叫的也是不同的人，可现在想来……
“不行！”五条悟猛地站起来，“老子这就去问清楚！”
夏油杰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半夜十二点？你想吓死她吗？”
五条悟挣开他的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像只困兽，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微微颤抖。
“杰……”他的声音突然哑得不成样子，“如果她真的……”
夏油杰从未见过这样的五条悟。那个永远嚣张的最强，此刻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墨镜边缘，像个迷路的孩子。
“先睡觉。”夏油杰叹了口气，“明天我帮你试探下星名。”
五条悟沉默地转身离开，关门时轻得没有声音，夏油杰望着微微颤动的门板，突然想起星名神绪每次看五条悟时，眼底那抹转瞬即逝的……
悲伤。
第二天，五条悟黑着一张脸踏入教室，星名神绪像个小尾巴一样紧跟着走了进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教室，五条悟趴在课桌上，白色短发乱糟糟地支棱着，墨镜歪斜地架在鼻梁上，露出一小片青黑的眼圈。
星名神绪轻手轻脚地在他前面的座位坐下，金色的长发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晕，她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五条悟的睡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课本边缘。
夏油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一切，缓步走到星名神绪身旁。
“星名同学以前在哪里上学？”他微笑着拉开椅子，声音放得很轻，却足够让某个“装睡”的人听清。
“啊……就在镇上的普通学校。”星名神绪的手指微微收紧，“不是什么很有名的地方……”
夏油杰注意到她回答时目光不自然地飘向窗外，继续温和地问道：“这样啊，那……有印象深刻的老师吗？”
课桌下，五条悟的指尖无声地嵌入掌心。
星名神绪的呼吸突然凝滞。
她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像是暴风雨中挣扎的蝶翼，某种难以抗拒的冲动攫住了她的心脏——或许是积压太久的倾诉欲，又或许是眼前人太过温柔的目光，那些深埋心底的梦境碎片竟不受控制地涌到唇边：
“有…一位白发老师……”
话音刚落的瞬间，星名神绪自己都愣住了，她慌忙捂住嘴，翡翠般的瞳孔剧烈收缩，仿佛刚泄露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教室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趴在桌上的五条悟浑身肌肉绷紧，指甲在桌面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夏油杰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注意到少女无意识攥紧的左手正微微发抖——那是个典型的防御姿势。
窗外飘落的樱花突然卡在半空。
“啊啦。”夏油杰若无其事地继续问道，“是什么样的老师呢？”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某个尘封的匣子。
星名神绪的眼神突然变得很远，声音飘忽得如同梦呓：“他很厉害很温柔……会做很好吃的甜品，总是说'老师是最强的'……”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但是…最后……”
“最后？”
星名神绪没有继续说，夏油杰也礼貌的略过了这个话题，“星名同学很喜欢这个老师吧！”
“嗯……”少女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睫毛在脸上投下颤抖的阴影，“是…最重要的人……”
课桌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五条悟猛地站起身，墨镜滑落到鼻尖，露出那双翻涌着苍蓝风暴的六眼，阳光在他绷紧的下颌线上投下锐利的阴影。
“——杰你好烦啊！”五条悟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大清早的查什么户口！”
星名神绪被吓得一颤，手中的笔"啪嗒"掉在地上，她慌忙弯腰去捡，却听见五条悟咬牙切齿的声音：
“老、子、帮、你。”
他蹲下身，在课桌下的阴影里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星名神绪抬头，正对上六眼中翻涌的怒气。
“那个老师……”五条悟的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是不是长得和老子特别像？”
星名神绪的瞳孔骤然收缩。
夏油杰看着僵在原地的两人，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阳光照在星名神绪苍白的脸上，将那一闪而过的惊慌照得无所遁形。
星名神绪猛地挣开五条悟的手，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缩回座位上，她的脸颊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刚经历了一场百米冲刺。
“五条，你又欺负星名了？”硝子叼着棒棒糖走进教室，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哈？”五条悟一把扯下墨镜，六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他要被同期气晕过去了，“分明是她欺负——”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因为星名神绪正用那双湿漉漉的绿眼睛望着他，像极了被雨淋湿的小动物。
硝子挑了挑眉：“哦？她怎么欺负你了？”
“她…她……”五条悟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最终恼羞成怒地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算了！跟你们说不通！”
星名神绪悄悄松了口气，却听见夏油杰突然开口：“说起来，星名同学刚才提到的白发老师……”
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我、我有东西忘到宿舍了，我回去拿一下！”星名神绪腾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她几乎是落荒而逃，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晃眼的弧线。
五条悟死死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某种陌生的刺痛感突然攥住他的心脏——这感觉比被特级咒灵击中还要难受。
“悟。”夏油杰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看到了吗？”
“废话。”五条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老子的六眼又不是摆设。”
硝子吐掉棒棒糖棍：“所以？那个老师是……”
夏油杰压低声音，快速将这段时间的异常告诉硝子：星名总是看着五条悟发呆的样子，那些似曾相识的反应，还有今早关于"白发老师"的对话。
走廊尽头，星名神绪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手紧紧按着胸口，梦中最后的画面又一次浮现：漫天血色中，那个逐渐模糊的黑色背影...
“老师……”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泪水砸在地板上绽开小小的水花。
教室里，五条悟突然抬头望向走廊方向，六眼微微闪烁。
“喂，杰。”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如果…有人透过你在看另一个人……”
夏油杰叹了口气，拍了拍挚友的肩膀：“去问清楚吧，白痴。”
五条悟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