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无名知道自己将死,只是他终究是要把真相带进棺材里,毕竟他的妻女还在唐景淮的手上捏着!
起初,邢无名并不想背叛林墨,可他身为骁骑营右将,总觉不得林墨重用,林墨更加偏向何钰,所以邢无名嫉妒,加之唐景淮的适时蛊惑,承诺邢无名杀了林墨便可取而代之,邢无名有些动摇了,但逼他下定决心的是,唐景淮挟持了他的妻女,所以邢无名不得不亲手设计杀死自己的恩人。
邢无名也不傻,他知道林墨,唐婉,陈旭尧,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也猜到背后真正的主使就是当朝皇帝——陈旭尧。
当然,陈旭尧想要杀林墨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唐婉,更多的是因为林墨功高盖主,名声大噪,林墨更像是悬在陈旭尧脖子上的一把刀,随时都可能要了陈旭尧得命,所以一生多疑的陈旭尧怎么可能留着林墨。
“邢无名你身后可有主使?”陈旭尧抖了抖衣裳上的灰,居高临下的问,眼神中全是轻蔑。
邢无名不敢抬头,他明白,他的死期到了“无人主使!”
听了这话,陈旭尧收回目光,朝一旁的亲信宦官李公公递了个眼神。
李公公心领神会,弓着身子,高声道“罪臣邢无名处心积虑,谋害重臣,残杀同僚,罪该万死,数罪并罚,即刻拉回监国台,当众处以剔骨之刑!”
邢无名像是泄了气,瘫软在地,任由几个士兵拖走,他明白陈旭尧没有诛他九族,已经是陈旭尧最大的仁慈!
林知熠就在跪在一旁,他对这样的宣判很是不满意,他刚想开口,就被一旁的何钰按下,何钰朝他摇摇头,示意他莫要开口!
林知熠红着眼眶看着何钰,何钰明白林知熠是不甘心,只是此时的林知熠必须隐忍,只因陈旭尧就站在一旁,想要抓林知熠的破绽,让他林知熠翻不了身。
何钰双手交叠朝地上一拜,扯着脖子,发出嘶哑的声音“陛下!林府上下一百二十余人,全都死于邢无名这奸人手下,还望陛下做主!还已死之人一个公道!”
“哦?!那何副将觉得孤该如何行事?”陈旭尧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何钰。
“臣以为,应该诛杀邢无名九族,以告慰冤死之人的在天之灵!”何钰。
“陛下......”林知熠快要压不住愤恨,眼中蓄的泪水好似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
就在林知熠快要压不住仇恨的那一刻,何钰伸手拽着林知熠的袖子,眼神示意林知熠莫要多嘴,才使林知熠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林知熠终是努力的压着心中的恨意,握起的拳头青筋暴起,不忿的放于膝上,咬着牙,低垂着头跪在地上。
陈旭尧默不作声,只是居高临下的瞧着跪在地上的人。
一旁的礼南明缓缓走出,双手交叠朝陈旭尧躬身行礼“陛下!依安阳国律第九章第十二条,通敌叛国,残杀同僚应处以极刑,连罪诛九族,除后患,以儆效尤!以安国本!”
“你!!!”这番话一出,陈旭尧气的直咬牙,眼中的杀意好似要将礼南明千刀万剐。
礼南明知晓自己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找死,只是他在朝为官就是为了维护心中的道义,他面色平静,一身正气凛然,无惧无畏。
“邢无名私自调离边塞守将,亦是通敌叛国,谋害一国重臣,使边塞守将群雄无首,亦是扰乱军心,残杀同僚,抛尸毁证,手段残忍,亦是动摇国本!望陛下明鉴,重罚邢无名,以儆效尤,以安国本!”
这番话出,跟着的一众大臣面面相觑,随后齐齐跪地,高声“望陛下明鉴,重罚邢无名,以儆效尤,以安国本!”
邢无名身后的一族皆是陈旭尧的犬马,现在都杀了,陈旭尧怎会不生气,只是陈旭尧不得不压着心中的不悦,故作镇定的躬身俯视跪在地上的礼南明,眼中藏不住的杀意,语气中都是冷意。
“好一个礼南明!不愧是我安阳数一数二的大学士,先皇的爱臣,监国台首司,得你!是安阳之幸!”
礼南明面色不改,恭敬跪拜“臣不敢!”
“哈哈哈哈哈!不敢?!!监国台其余人等,真是应该好好向你们的首司学习学习!”陈旭尧笑得渗人,他缓缓起身,俯视着地上的一众人!
陈旭尧这一番操作,无疑是将礼南明推上风口浪尖。
“臣等,必谨记于心!”监国台其余人齐声。
“邢无名罪恶滔天,万死难辞,刺剔骨之刑,诛连九族!”陈旭尧语气不急不缓,极有压迫感。
“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大臣齐声。
“礼南明你可满意?”陈旭尧撑着头,侧目望向礼南明。
“臣不敢!”礼南明又是跪地一拜。
陈旭尧走近他,俯身贴耳,对礼南明轻声“自孤认得你礼南明,就没瞧见过你有不敢做的事情!”
礼南明又想跪地一拜,只是陈旭尧却拉住了他,礼南明木然了,抬起头时,刚刚好和陈旭尧对视上了。
这是礼南明第一次近距离的瞧陈旭尧,他先是一惊,想避开陈旭尧,可陈旭尧偏拉着他不松手,随后他的目光开始闪躲流转,就是不敢停在陈旭尧身上。
说也奇怪,陈旭尧明明是先皇最小的儿子,可他长得不像先帝,更像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
陈旭尧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瞧礼南明,礼南明好似没有以往远观时那种古板之气,多的是清俊温润的感觉“还真是一个书香卷气的固执书生。”
陈旭尧声音不大,刚刚好能让两人都听清。
听了这话,礼南明猛地望向陈旭尧,两人又来了个对视,只是这一次少了些针锋相对的意味,多了几分温和之意。
陈旭尧看着礼南明这副模样,不知为何,心情大好!他松开了礼南明的手腕,站直身子,理了理衣裳。
“林将为国征战半生,如今清白分明,孤定会昭告天下还林将清誉,林将身后之事也按亲王之礼厚葬!其爱子林知熠即日承袭林将爵位,望日后尽心为国效力!”陈旭尧说着,将目光落在林知熠身上!
陈旭尧瞧着林知熠的眼中全是戏谑,他让林知熠承袭林墨的爵位,可不是怕大臣施压,而是想到一个更好玩的方法,他要将林知熠困死在皇城,做一个孤臣,更要他林知熠,亲眼瞧着他所爱之人一个个惨死离去!
林知熠跪地“谢陛下隆恩!”
陈旭尧佯装着将林知熠扶起“爱卿受苦了!”
没等林知熠开口,陈旭尧话锋一转“何副将,孤有一事不明?”
“臣洗耳恭听!”何钰。
“何副将即已回皇城,为何不早些为林将洗刷冤屈,还白白让林将爱子受苦?”
“邢无名杀孽滔天,臣不得不防,只得潜伏在皇城收集证据,待有朝一日还林将军清白!”何钰跪地。
“嗯~~~~~依何副将的意思,邢无名不可靠,可皇城不止有他邢无名,何副将不至于投告无门,所以何副将是觉得孤不可靠?!还是监国台不可靠?!!”陈旭尧转动着手上的扳指,眼神犀利,角度刁钻的问。
“臣不敢!!”何钰。
“陛下......”
林知熠刚开口就被陈旭尧截话。
“不敢?!!孤尤记得林将对何副将亦是恩重如山,却不想,何副将也是贪生怕死之辈,真是愧对林将对你们一个个的栽培!”
“臣万死!”何钰。
“陛下,何副将忍辱负重,为家父收集证据,才使家父得见天日,望陛下明鉴!”林知熠跪地说情!
“瞧瞧!!不愧是林将的爱子,多么深明大义,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对你们以德报怨!何副将,你心中不会有愧吗?”陈旭尧无视林知熠的求情,甚至是曲解林知熠的意思。
何钰知道,陈旭尧是要他死,而他在决定为林墨复仇的那一刻,也没有想过独善其身。
“臣愧对林将军养育之恩,栽培之情,臣万死!”何钰。
“啧啧啧啧!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既如此,孤不得不替林将好好正正这风气,你是林将义子,林将在天之灵定是不舍得你殒命,那孤就赐你五十军棍,以儆效尤!何副将你可认?!”陈旭尧居高临下的望着何钰,此时的陈旭尧有种让人不得不从的压迫感。
“陛下,陛下,万万不可,何副将身负重伤,他受不住的!陛下!”林知熠咆哮着,卑微的想要爬过去求陈旭尧。
何钰按住林知熠,随后恭敬一拜“臣,领命!”
“陛下!陛下!求陛下收回成命!陛下......”林知熠眼睁睁的看着何钰跪拜领命,他不想让何钰认命,他挣扎,咆哮,无济于事。
何钰努力的摁住林知熠,可怎么也摁不住。
“好了好了!今日事,到此为止,孤也乏了!”陈旭尧毕竟是上一届皇位争斗的翘楚,他想杀的人,就没有不得手的。
“摆驾回宫!”李公公尖声尖气的喊了一嗓子,随后弓着身子,搭着陈旭尧的一只手,在一旁引路。
偌大的义庄,一众大臣及皇帝都走了,只剩下押解何钰的侍卫,还有林知熠。
林知熠死死的抱着何钰不松手,他疯了一样的哭喊,朝何钰咆哮“你为什么要认!为什么?!!!”
何钰颤颤巍巍的站起,抬手利落的给了林知熠一巴掌,那巴掌声好似响彻义庄的各个角落。
“林知熠,你清醒一点!世间事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样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而我也早该死了,若不是为了冤死之人,我早就不愿这样不人不鬼的活着!”
林知熠拉回了些理智,只是眼泪泉涌一样落下!
“知熠,你可知我方才为何不准你多话,只因你是林府唯一的希望了,若你因冲动殒命,你要你的母亲,你的姐姐怎么办?所以,你不能说的话,我会说,你不能做的事,我会做,只是熠儿,我只能引你走到此处,往后的路,还需你自己小心谨慎的挪步。”
“我不会让你死了,我不会让你死了的!”林知熠真的快要疯了,他死死的抓着何钰的衣角。
何钰将他揽进怀里,温柔的揉着他的头“知熠,你还需记住!朝堂争斗犹如磨刀石,终有一日!你的锋芒定能从乱石中杀出,望熠儿此后清明,前路辉煌!”
何钰松手了,点了林知熠的穴,将林知熠定在原处。
林知熠就眼睁睁瞧着何钰被守卫带走。
何钰始终没有回头,连背影中都带着甘愿赴死的决绝。
只是何钰刚踏出义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