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祝茗尚未反应过来,以为只是别人扔进河里的垃圾缠住了戏服,伸手抓住河边的围栏,正欲上岸,却被一股大力缠上小腿,猛地向下拽去。
033尖叫:“啊啊啊啊啊!是水草!水草缠住你的腿了!”
祝茗:……
祝茗有点崩溃了:“这不是现代城市的景观河道吗,为什么河里还会有水草啊?!”
033不忍直视:“我都说过了,你与天道为敌,一定会受到惩罚,什么不合理的事都可能发生,天道又不是傻子,你以为让白歌自愿坐牢,老天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槽多无口,祝茗白眼翻上天,差点忍不住往河里吐口水:“到岸边了才想起来淹死我,天道的反射弧怎么这么长?”
雁翎裹着温执明车上的毛毯,咬着下唇,情绪尚未和缓便白了脸色:“小祝老师,你怎么了?”
温执明更是急了一头汗:“怎么回事?水下面有东西?”
他们不知道这是小说世界,更不知道什么天道,祝茗觉得解释起来麻烦,仰脸笑笑:“应该是有人往河里扔的垃圾,没事,解开就好了。”
他笑嘻嘻地比了个ok的手势,以示一切尽在掌握,一手扶着岸边,屏气下潜。
河道的环保做得不错,水下能见度很高,缠住他小腿的东西的确是水草,放眼望去,能见范围内就这么几根,扭秧歌似的扭来扭去,仿佛在得瑟。
祝茗:……
去你丫的天道,现在就把你做成海带结,回去煮麻辣烫。
033麻木纠正:“……这是淡水,没有海带。”
祝茗险些没憋住气,嘴角冒了个气泡:“这重要吗?”
祝将军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天道从自己腿上扒拉下来,好在天道派来的水草也是水草,韧性差得要命,没几下就被他扯了个干净。
祝茗冷笑:“呵呵,小三三,天道不过如此。”
033罕见地没和他斗嘴,摄像头转向反方向,声音虚浮:“……祝、祝茗,你要不要等会再说这话?”
祝茗:?
河道的栏杆一直延伸到水下,祝茗担心被水草拖下水,是以一直紧握着栏杆,不敢放手。
他忽然觉得手中的触感有点不对。
——这栏杆……刚刚也这么不结实吗?
下一秒,宁静的河道平地起波澜,涡流卷过祝茗的身体,猛地将他拉入急流深处,伴随着033刺耳的尖叫:“一级警报!栏杆脱落!一级警报啊啊啊啊啊!”
祝茗比它更崩溃:“你叫个屁!早干嘛去了,孩子死了你来奶了!”
栏杆长期固定在岸上,骤然松脱产生的惯性极大,直接把祝茗甩回了河道中央。夜里风大水急,近些天更是多雨,河水比平日更湍急一些,青年的身体像一片树叶,裹在汹涌的水流里,不出片刻,已被冲出十余米远。
这对祝茗而言本不算什么,他也曾南下跨江作战,逆流而上数百米,水性远非普通人能比,但天道仍在持续发力,顷刻之间,刚刚被他扯断的水草原地再生,愈发粗壮有力,宛如海怪的触角,逼向深水中唯一的活物。
隐约间,他似乎听见海怪的低语:“桀桀桀,是谁说要把我煮成麻辣烫?”
祝茗:……
不是哥们,这个剧本是现代社会没错吧?为什么还有深海克苏鲁他逃它追他插翅难飞情节啊?!
不信鬼神的祝将军努力将头探出水面,深吸一口含着大量水汽的空气保持头脑清醒,然后定睛一看,发现是旁边那只拖后腿的笨蛋系统在偷偷配音,挟私报复。
眼见令人san值掉光的触手逼近他的脚腕,祝茗愤怒地伸出右手,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033薅下来,关掉防水模式,一把按进水里:“看我笑话是吧?咱俩谁也别想好,都别活!”
事故仅仅发生在顷刻之间,岸上三人没料到栏杆竟能突然脱落,几乎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才发现水中的青年已经不见踪影。
雁翎背后一寒,身上的毯子掉到了地上,她几乎扑到岸边:“小祝老师?!怎么办,他、他是因为我才……”
信使从头到尾都很冷静,反手抓住她的肩膀防止再掉进去一个,同时掏出手机报了警,气得直跺脚:“什么破栏杆,早不松晚不松,偏这时候掉链子,真是好人不长命王八活千……哎!温先生!”
在她报警的刹那之间,身侧忽然窜出一道身影,毫不犹豫地扎入水中,入水的姿势实在称不上优雅,扑通一声溅起三尺水花,仿佛投河自尽。
这下信使也不怎么淡定了:“完蛋,温哥他……会游泳吗?!”
温执明大学时上过游泳课,不能说是完全不会水,但顶多称得上能在水里前进,技术与祝茗相去甚远。
然而一跃而下的瞬间,他甚至来不及分析利弊,脑中只剩唯一的想法。
祝嘉木明显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如果没有人帮忙,他可能会死。
温执明咬了咬牙,把“死”这个字从脑海中抹去。
——祝嘉木才不会死,那孩子那么活泼、那么善良,一定会长命百岁,活得好好的。
借着水波的推力,温执明很快逼近了那个身影。
青年已经完全浸没于水下,身体不再有所动作,扎起的长马尾被水流冲散,仿佛被冲断根系的海草,毫无生气。
仿佛一记炸雷在大脑皮层炸开,温执明手脚发麻,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屏住呼吸,努力潜下身体,去接近那团模糊的身影。
祝茗从不认为自己会死。
他闭着眼,任由那些水草缠上自己的身体,凝神听着033给他倒数。
系统也没做过如此紧张重要的工作,生死攸关,机械音微微发颤:“……三、二、一,祝茗!”
几乎快被拉到河底的青年陡然甩开被水草紧紧攀附的外袍,右手紧握一柄极短的刃,金蝉脱壳般刺破那层天道自以为是的枷锁,向着水面全力冲刺而去。
所有的水草都缠上了那件早已被主人舍弃的外袍,为了确保将目标困死在河底,它们相互纠缠,竟一时无法掉头追赶逃脱的猎物。
033紧张万分:“祝茗,还要再快点,马上就跟上来了!”
生死一线之际,方才全神贯注的祝将军却忽然露出惊愕的神色,缓缓在心中回复:“……我想它们不会跟上来了。”
033一愣:“什么?”
它这时才想起转动以防分心而死死固定的摄像头,看见温执明奋力下潜,向着祝茗伸过手来。
身后的水草像是感知到了主角光环的存在,主动退避,停在原地犹豫是否要继续进攻。
短暂的空档之下,祝茗已经握住了温执明的手,同时浮出水面。
这一会儿功夫,岸上已经聚集了一群热心人士,纷纷伸出援手,伸出不知道从哪搞来的长杆和绳索,三两下把两人拉上了岸。
温执明惊魂未定,所有的举动几乎都是下意识,他跪在地上,伸手捧住祝茗的脸,声音颤抖:“祝嘉木?你、你……”
直到拨开他杂乱的额发,望见那双明亮的眼睛,才终于吐出一口气,喃喃道:“吓死我了。”
方才祝茗那一通极限求生着实惊险,即便在祝将军过往二十七年的人生中,也能数得上前三。
他虽不至于有什么生命危险,却也实打实地呛了两口水,张嘴来不及回应就咳嗽起来,看起来十分我见犹怜。
祝茗瞥见温执明紧紧牵挂的眼神,眼珠子一转,突兀地生出一个坏主意。
——
看两个落水者都没事,热心人士便散去了,只留下最初的四人。
祝茗佯作脱力,一直赖在温执明身上,等到要往车上走的时候,突然往地下坠去。
温执明感觉肩上的重量猛然变沉,心也跟着沉到谷底,顺着身侧那人倒下的力道半跪在地上,扬声叫他名字:“祝嘉木?你怎么了?!”
青年看起来已经陷入了半昏厥的状态,侧身躺在地上,捂住胸口,小口小口地倒着气,仿佛难以呼吸。
“温、温先生……我……”
而后再无声息。
雁翎几乎被巨大的负疚感压垮,“砰”一下跪倒在地。
信使有急救经验,却也没见过这种人刚捞上来还好好的,过一会才开始胸闷的奇怪案例,立刻如临大敌地半蹲下去,握住祝茗的手腕摸他的脉搏,却没摸两下就皱起了眉。
——奇怪了,人看着都快不行了,这脉搏怎么……
掌下的触感温热,隔着柔软的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动脉的血管正有力地跳动。那是充满生命力的节律,健康、鲜活、有序,无论如何也不像一个濒死之人。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正打算说点什么,手腕却被两只冰凉的手指捏了捏。
信使:?
信使微微偏过头,看向祝茗的脸。
在她身体的遮挡之下,青年紧闭的眼睛眯起一条缝,眼角微微上扬,笑眯眯地向她比了个wink。
信使:?
啥意思?
祝茗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幅度地转动眼珠,指向温执明的方向。
信使:……
信使:…………
信使平时混迹娱乐圈,各大CP都嗑过一口,最擅长用显微镜抠糖吃,眼神在祝茗和温执明之间转了几个来回,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真CP根本就不是祝嘉木和白歌,而是……
她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看样子,祝嘉木是还在追,既然还在追……
拆人CP,天打雷劈!
信使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碰了碰祝茗的手腕,用口型比了个“OK”。
她站起来,调整好表情,手足无措地向温执明汇报:“温哥,这可怎么办啊,祝老师的脉象好像不太好了,筋脉尽断,武功全废,你再看他的脸,乌云盖顶,印堂发黑,疑有狐妖……”
雁翎缓缓抬头:……
什么玩意儿?
但温执明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压根顾不上思考她话里有哪些不合理,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头一回打断人说话:“救护车什么时候能到?”
信使转了转眼珠:“这里比较偏远,附近没有医院,从最近的医院开过来,至少也需要二十分钟。温哥,祝老师已经没有呼吸了,恐怕等不到救护车过来,如果不赶紧想想办法,恐怕就要……”
温执明害怕听到那个字,下意识地截断她的话:“……能做人工呼吸吗?”
信使挠挠头,面露难色:“可以是可以,不过……”
她假做踌躇,温执明却一秒也没犹豫,蹲下身去,小心扶住青年的下巴,摆正他的脑袋:“我来吧,我考过急救证。”
信使功成身退,笑眯眯地俯视着他的背影:“那麻烦温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