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16

“今天就到这，可以收工啦，各位辛苦了。”王晓光喊道，拍拍手掌，张罗大家开始收拾器材。

原本就下着雨，开始收工后，剧组一下变得格外混乱。

人来人往，场务搬着重物往车上去。

侯玮艺适时给王晓光递过一瓶水，“王导也辛苦了，每天这么晚。”

“玮艺姐这是不放心，如今过来亲自监工了？”

“说笑了，我能监什么工？野姿不是第一次拍戏嘛？忍不住会担心，就想着过来看看她。”侯玮艺正好在申城出差，想着岛离得不远，就额熬了点路过来了一趟。

侯玮艺也从助理那知道钟野姿的一些状况，所以到剧组先去找了导演。

“对一个新人来说，野姿已经发挥得很不错了。演戏方面她一点基础都没，她全是靠着代入共情去演的，这对她以后的发展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候玮艺自然能分清客套以及实话，大概不如想象中的顺利，“我已经给她请了表演老师，那小丫头有时候反应比较慢，在组里还得王导你多多关照，这段时间你多费心了。”

“没你讲得那么严重，挺聪明的，就是演戏方面不太走心。很多戏份其实我一说她就通了，但是她不愿意深想，抱着一种那种最简单，反正能演过去就行了，也没有精益求精这一说法。”

侯玮艺连连应下，该有的谦虚劲一个不落。

“钟野姿这张脸以后要是出现在大荧幕上绝对要比现在出彩。”王晓光总体来说对钟野姿是满意的。

“那就借王导吉言了，早日上大荧幕。”

“能让玮艺姐你看上的艺人，大荧幕指日可待。”

王晓光话中有话。

侯玮艺笑而不语。

能让功成名就的侯玮艺带一个新人，里面的圈圈绕绕不用细谈。

说话间，侯玮艺看到钟野姿披上浴巾，原是往她这个方向来，显然是看到她了。

黑眼中，一个极浅的眼神交流。

不过十来米的距离，钟野姿走到一半却临时转了个方向，往场外走去。

？

侯玮艺消声，下意识地瞄一眼导演，见对方没有察觉，缓缓吸了一口气，紧盯着钟野姿的动向。

钟野姿的目标明确，无数撑起的伞面遮挡住侯玮艺的一部分视野，但她还是看到钟野姿直至一柄黑伞下方停住。

黑色的伞面向钟野姿倾斜，伞面遮住那个男人的面庞，只能看见他拓落的身形。

虽没有看见脸，侯玮艺还是猜到那个男人的身份，她稍微侧了侧身子，挡住了王晓光的一部分视野，不经意地岔开话题。

钟野姿在走向他时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雨水流入眼睛，导致眼花，将别人误认成了他。

程景峤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剧组中？

似乎她幻想出来一个程景峤都没有这么难以置信。

可当伞面盖过她的头顶，挡住从天而降的水滴，钟野姿有些恍然，站在、她面前的或许是真人。

不可思议。

她讷讷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钟野姿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程景峤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突然想见你。”

短短一句话，不过七个字，雨水啪嗒掉落在伞面上，钟野姿断断续续，才将这几个字连在一起，变成一句话。

程景峤、突然、想见她。

为什么。

“为什么？”钟野姿情不自禁地问出来。

程景峤找她一定是有原因的。

“没有为什么。”

程景峤算不上说假话。

在申城家中，楼下是打叶子牌的嬉笑声，百无聊赖，抓起了车钥匙。

程景峤本是漫无目的在申城四处闲逛，不知怎么回事，上了高架，最后一路驱车抵达西梨岛。

中间的几个小时驱车的他宛如被夺了舍。

等到了西丽岛上程景峤本人都觉得自己的行为可笑，倒也不至于调转车头离开，只是他联系许恒，将剧组的准确地址发给他。

夜里十一点多，岛上的体育馆内只有剧组的人，操场外围成一圈，还未收工，正在拍摄中。

程景峤一袭暗色衣裳，又撑着黑伞，他在黑夜中并不显眼，他走到剧组外围也未有人注意到他，或是以为他是某个工作人员。

不等走近，他便看见了钟野姿。

大概率是角色造型，钟野姿扎着高挺的马尾，波浪卷也变成直发。

钟野姿刚换好夏季的运动服，蓝白色短袖短裤，她站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打光组在她身旁就位。

今夜的雨势不算大，可在雨中跑上两圈后不可避免地成为落汤鸡。

他听到远处的导演喊“咔”。

一个小姑娘迅速冲到钟野姿的身后，给她披上了浴巾。

钟野姿浑身湿漉漉的，一只手放在胸前，紧紧地捏住两边的浴巾。

程景峤本是想转身离去，看着钟野姿原是向导演走去，同时跟身旁的小助理说话，眼神四处张望，最后落在了自己身上。

陡然，钟野姿转向他跑来。

如同她刚刚在雨中的奔跑。

年轻的女孩儿，青春洋溢，活力无限，不会因为黑夜就削弱几分。

没有为什么……

钟野姿看着程景峤时总要抬起头。

此刻程景峤正低头看着她，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语暧昧

发丝因为雨水帖贴在头皮上，但在她仰起头的那瞬间眉目舒展，不见之前的蔫吧劲儿。

程景峤对17岁的钟野姿没什么印象。

但要说此时的钟野姿十七岁他一定会相信。

程景峤想起他下午看的那部电影。

电影全场一个半小时，算是时长比较短的电影。

文艺片从来都不是程景峤的欣赏点，九十分钟给他留下记忆点却是钟野姿。

在看完这部电影前，程景峤当真以为这是钟野姿的处女作，看完之后，事实上钟野姿的出场连客串都算不上。

她出演的是女主居住地方的一个亚裔女邻居，钟野姿所有出场的都是一块背景板，一句台词都没有。

恐怕钟野姿都不知道自己在拍什么，只是导演让她从房屋中出来，而她身后入境的那栋房子应该也是她在西班牙买下的房子。

程景峤：“吃晚饭了吗？”

钟野姿点了下头，傍晚剧组的饭盒，味道一般，她没吃多少。

“你没吗？”钟野姿反应过来他的言外之意，“我请你吃饭吧，附近有几家味道不错的菜馆。”

“不着急，你先去换衣服。”她浑然不觉自己湿漉漉。

“嗯。”

钟野姿回房车上简单地淋了个澡，换了一身最简单的夏季服装，红绿配色的花衬衫加过膝的短裤，看模样像是在这个小岛上长大的姑娘，这也是她之前没戏的时候在岛上淘到的，从房车上下来，头发半干不湿。

钟野姿拿起口红又默默放下，不想显得她多重视这一顿宵夜。

场务的工作人员已经走得差不多，钟野姿让助理先回酒店。

助理显然有些犹豫，又偷偷瞄了眼程景峤，最后在钟野姿的耳边低声道：“玮艺姐来了。”

“我知道，那边你不用管，我自己跟她说。”

“好。”助理有分寸，应下后就不再多言。

目送着这对身材高挑的男女走出体育馆，一直上了车，这才返回酒店。

西里岛本就是一个生活节奏很慢的地区，快要十二点，坐在程景峤车上快要将岛上绕了一圈都没看到一家还开门的饭店。

“我知道一家烧烤店，她家关门的时间一直比较晚，不过环境可能没那么好，你介意吗？”

程景峤摇摇头。

钟野姿指路，很快到了她所说的那个烧烤店。

好在没有今夜的这场雨提前关门。

二人坐在烧烤店外的红色大棚下。

冷色的节能灯下，钟野姿坐在塑料凳子上，眼神往程景峤身上飘，她有种错觉，这大概是程景峤人生第一次在这么糟糕的环境下吃饭。

钟野姿还要了一份蛋炒饭。

现烤现炒，上菜前的前摇，钟野姿用热水烫了一遍两人的餐具。

雨已经变小，雨水落在棚顶还是啪嗒地响。

“我看了你之前拍的那部电影。”

“啊？”钟野姿愣住，停下手上过热水的动作。

她如今的这份工作算是她面试而获得的。

如果她在程景峤那里算是面试，现在是认为她是靠简历造假才成功入职的吗？

钟野姿之前看过南封的市值，还有各种企业关系，影业公司在程景峤的产业中什么都算不上。

她有了个邪恶的念头，程景峤开影视公司不会是要偷偷洗钱吧？然后这才要看看运作怎么样，以免在不起眼的一个小关节上出现失误。

“你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问你什么罪？”

钟野姿当初吹牛不打草稿，还说要给南封捧回来几座大奖杯，但现在人家是看完电影，路人甲的演技捧什么奖杯。

她本人都没看过。

“就……你觉得我演得怎么样啊？”

“有演技吗？”不经意

钟野姿语塞，眉目清明，带着淡淡的笑意，她印象中的程景峤似乎不是这样的。

好像同他当年故意跌入井中的恶劣如出一辙。

“这是会慢慢进步的。”钟野姿小声嘟囔。

“那期待你哪天会成为影后。”

程景峤这句话有十分的话，其中九分的玩笑，还有一分不走心。就是一点儿真心都没有。

程景峤从来没指望钟野姿怎么样，当她是玩玩的心态，不过她现在这样倒比前段时间看起来精神不少。

说话间，服务生将烤串送上来。

其实在这样的环境下，钟野姿对着程景峤反倒没有那么拘谨，她拿起自己喜欢的肉串。

程景峤跟着她拿了一样的串

一道铃声在二人的中间响起。

纯音乐。

钟野姿自知这不是自己的手机，看着他放下手中的东西，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

知道他私人联系方式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所以那次他才能接到钟野姿的电话，号码他不认识，但还是会接。

今夜来电人是程纪峣。

“喂，哥。”

程景峤看了钟野姿一眼，大概是为了回避他接电话，刻意地垂下头。

“喂。”

“你是不是不在家啊？出门了？”程纪峣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你是不是忘了马上就要零点是妈妈的生日，你突然晚玩起失踪？”程纪峣的语气更多是调侃，“妈妈挺生气的，让我们谁都不要联系你。”

“那你还来找我？”

钟野姿闻言，眼皮轻轻抬起。

程景峤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他怎么跟谁说话都有一股子调情味。

“是公司临时有事啊？”程纪峣以自己对自家哥哥的了解，程景峤一声不吭地跑了，定然是工作上面出了比较紧急的问题。

程景峤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目光慢慢移到坐在他对面的钟野姿身上。

她手上的肉串上的辣椒撒得有些多，钟野姿依旧小口小口的咬着，轻声地斯哈。

“出差。”

他说完后看到钟野姿睁大了眼睛抬眸看过来。

头上是顶光，她挺翘的鼻头被辣得红彤彤的，眼皮薄的能够看到红血丝，眼尾也是晕红了一大片。

程景峤失笑，“挂了。”

他收回手机。

“我脸上有东西？这么看着我？”

“十环也是南封投资的项目？”

“没有。”

那这是什么？

看旗下艺人有没有好好演戏也是出差的一部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