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12
一回生二回熟,钟野姿相比上次已经对卧室内的布局了如指掌,又或者别的缘故,这次她没有太认床。
躺倒后没多久便入睡。
钟野姿有做客人的自觉,定了闹钟,早晨响起后她便爬起洗漱,收拾完后没有久待,在路过程景峤的卧室时,对方的房门依旧紧闭。
钟野姿收回视线下楼,就看见睡在客厅地毯上的程纪峣,他仰躺在地上,肚子上盖着一条白色的毛毯。
?
钟野姿稍微靠近,就闻到他周身的酒气,混杂着烟味。
整个人臭熏熏的。
程纪峣双眸紧闭,熟睡的模样,他像是夜里喝多回来连楼都上不去,索性在原地躺下。
这次见面,钟野姿也感觉到程纪峣诸多不对劲。
像是又分手了。
钟野姿端详着这张与程景峤有五分相似的脸,稍微有些幸灾乐祸。
“他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啊?”
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钟野姿惊了下,原本想站起来,可蹲得太久,双腿发麻,她整个人直接往身后倒去。
原以为要直愣愣地摔下去,钟野姿已经闭上眼睛,没想到肩背先抵到一处。
没摔。钟野姿双手撑地,慢慢仰起脑袋。
程景峤的整张脸在她的视野中是倒着的。
钟野姿缓慢地眨了眨眼,不难猜出自己的后脑勺此时抵住的是程景峤的腿。
而她整个人也因为程景峤的双腿没有摔下去。
他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程景峤调整时差,今早起得有些晚,下楼后便看到钟野姿蹲在沙发边上一动不动,像一朵刚受光的蘑菇不再生长,此时才注意到她的脚边躺着一个人。
她盯着程纪峣倒是专注,程景峤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无所知觉的人,对钟野姿道:“还不起吗?”
钟野姿迅速低下头,慌忙地爬起来,动作有些许狼狈,起身后又往一旁退了两步,没敢看程景峤。
“我不知道,我刚刚下楼看到他躺在这里了。”
宋姨刚好准备早饭从餐厅出来打,答道:“小少爷今天早上五点回来的。”
程景峤冷笑一声。
“去吃早饭,还是说你要在这等他起来?”
程景峤问正在偷瞄的钟野姿。
“没有,吃饭。”钟野姿总觉得程景峤刚刚有些阴阳怪气。
“还不过来?”
“来了。”
钟野姿跟着程景峤去了餐厅。
“坐我旁边。”
钟野姿微愣,随后在程景峤的右手边坐下。
身后的这一扇欧式落地窗面向东边,早晨太阳升起时,半张餐桌在他光芒的照射下。
钟野姿上一次便感受到了。
没想到程景峤也察觉到了。
吃完早餐后,程景峤直接去了公司。
而钟野姿给自己找了点事干,依旧待在琥珀庄园,等着程纪峣醒来。
夕阳余晖遍布大半个天空,程纪峣这一觉总算是醒来,在偌大的房子中逛了一圈后没有看到钟野姿,问宋姨她是不是走了。
得到她在花房后立马前去。
那次钟野姿到琥珀庄园已经是深夜,第二日离开时心事重重,根本没有注意到楼下的花园。
巨大的花园里种植着各类花卉名品,都由园丁打理,跟几年前她来时天差地别。
花园中央还有个玻璃恒温花房,钟野姿让管家给她找来一些水彩画材,之后便在花房里写生花卉。
钟野姿不知道程纪峣要干什么,只能等他醒来再询问。
“你在这画了一天?”程纪峣看到钟野姿刻意裁成正方形等大的画纸,零零散散摊开的画纸上有着她的笔墨。
“嗯,反正也没事做。”
“你是要把整个花房的花都画一遍?”
钟野姿正在画她面前摆着的一盆香槟色曼塔。
“反正没事干。你让我来你哥家到底干什么。”
“求人啊,而且求人肯定得当着他面吧,近水楼台先得月,住在他家求他不是更方便。怎么,钟野姿,你这还拉不下脸啊?”
“怎么求?是要跟他下跪吗?”钟野姿只觉得程纪峣不靠谱。
“不用,早说了我哥这人俗着呢,琥珀庄园总共就十八栋,你猜我哥住的是几号楼?”
“几号?”
像这种庄园从外面是看不出几号楼的。
“八号,就是八八发。俗气吧?”程纪峣吐槽的意味格外明显。
……
钟野姿无话可说。
琥珀庄园的除了管家还有宋姨,常住人口只有程景峤一人。
程景峤的行程繁忙,他回来过夜,宋姨一般只会准备他的早饭,夜里十二点回来是常有的事情。
他今日难得在七点前到家,宋姨不用多想,也能猜到他这么早回来的缘故。
“他俩出去了?”程景峤看着空荡荡的客厅问道。
“小少爷和钟小姐两人在花房。”
程景峤点点头,上了楼。
等到晚餐做好,宋姨先去叫了程景峤,再之后去花房,她回到餐厅,继续布完餐后两人才姗姗来迟。
程纪峣:“那到时候搬进来呗?”
钟野姿:“搬进来不会死吧?”
程纪尧:“不知道,我又没养过。”
钟野姿:“那就放在那,到时候过去……”
程景峤听到两人的声音由远到近。
一段没头没尾的对话,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餐厅。
“要搬什么?”程景峤出声。
“欸?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就是温室花房里那盆昙花,园丁说后天夜里十二点多会开,我俩想看看。”
程景峤其实没注意过家里种了什么花,大多数的品种他也不认识,这些事都是交给专业的人去打理,更不可能会去关注有一束昙花会在后天的深夜绽放。
他们说的昙花程景峤没有任何印象。
程景峤听懂程纪峣的停顿,没接话。
等待他的下文。
“花房的椅子太硬了,坐得咯人,想把花搬进家里。”
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两个人嘀嘀咕咕了一路,这两人在一块儿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程景峤不动声色瞄了一眼钟野姿,她正好垂下狭长的双眸,看不清她的情绪,这时候她又不说话了,格外沉默。
“明天你找管家,他找人安排。”
“OK。”程纪峣向他比了个手势,随后在程景峤的对面坐下。
“吃饭。”程景峤看着钟野姿在程纪峣的身旁坐下,在他的斜对面。
吃饭时都未交谈,基本的餐桌礼仪。
饭后钟野姿直接上了楼,她还没有想好怎么“求”程景峤。
她从未将“俗”这个字跟程景峤划上边。
程家的两兄弟都在楼下。
“哥,你那个公司还签艺人吗?”
程景峤头疼,钟野姿让程纪峣来当说客他一点不意外,只是过了那么久,她竟然还没有将这个念头打消。
这两个搅和一块指不定还要惹出什么事情来,他问程纪峣:“你什么时候毕业?”
“明年七月啊,怎么了?”
“那她呢?我记得你俩是同届,她的书不念了?”程景峤反问。
程纪峣又不可能直接把钟野姿退学的事情跟他哥哥说,“可以办休学,反正又不着急毕业。”
程景峤挑一边眉毛,“你就那么喜欢?”
程纪峣愣了一秒,随后反应过来程景峤话中的含义,“哥,我跟你实说实话,我不喜欢她。”
程景峤头疼,两人都比他小七八岁,他们的情情爱爱他没有任何兴趣。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就算不喜欢她,但我们也是从小认识的朋友,她在家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能帮一点是一点喽。”
“那你自己想办法。”
程景峤将他一人丢在楼下。
翌日清晨管家安排园丁将花房中昙花搬进室内,园丁不敢打包票说这花一定会在某个具体时间点开,只是大致地说会在夜里十二点到半夜两点这个时间段。
钟野姿白天依旧无所事事在画水彩,至于程纪峣他昨天又出去喝了一个通宵,早上回来后一直睡到傍晚才醒来。
宿醉的人就算花一个白天来补觉,程纪峣还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
二人晚上一起吃了晚饭,之后上楼打联机游戏,待到时间差不多后,钟野姿观望那一株还没盛开的昙花。
中途,钟野姿又回了一趟二楼的卧室,她低头观察隔壁房间的门缝,今晚这个时候程景峤还没有回来。按下心中的异动,拿了条毯子回到一楼,程纪峣又在重新摆弄他的相机。
程纪峣本人对昙花绽放没有任何兴趣,只不过无聊,顺便陪着钟野姿一起。
钟野姿更无聊,想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若不是住在程景峤这边,她晚上恐怕会跟着程纪峣一起去喝酒。
今夜程纪峣倒是从他哥的酒柜拿了一瓶威士忌,给自己和钟野姿都倒了点。
酒没加其他饮品调过,钟野姿只敢慢慢小酌。
直到过了夜里十二点,钟野姿听到大门那边有响动的声音,她抬眸望去,过了片刻,程景峤的身影从玄关处出现。
他自然地走向钟野姿那里。
“还没开?”
钟野姿朝他摇了摇头。
面前摆在地上的植物,巨大的绿叶向地面垂下,绿叶是翠绿色,因为室内的灯光让它的叶片上多出一道光泽,一株上面有两只裹满金丝的花苞。
稍大的那只花苞不知是不是钟野姿的错觉,好像是要比之前还要大一些。
似乎是开放前的征兆。
“感觉快了。”钟野姿稍稍压低了音量。
程景峤注意到另一边的程纪峣,他没个正形地仰躺在沙发上,双眸紧闭,那模样是睡着了。
在年轻男女的脸上转了个圈,之后在钟野姿的身旁坐下。
客厅静悄悄的,能够听到程纪峣绵长的呼吸声。
钟野姿的视线从花苞上慢慢移到程景峤的脸上。
“我还是想试试。”
她的声音漫过程景峤的耳畔,很轻,却又是下了某种决心的模样。
“试试什么?”程景峤明知故问。
“拍戏。”
“我很适合,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适合。”钟野姿在心底打了无数遍的腹稿遍腹稿才敢再次同程景峤开口,她自己都不清楚这一瞬间是哪里来的自信心。
——“我很适合。”
程景峤轻笑一声。
又轻又快,钟野姿恍惚是自己的错觉,她看到程景峤的身体向前倾。
程纪峣的相机被扔在一旁,程景峤弯腰拿起放在手心上把玩。
程纪峣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总是能容易的就拥有,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尝试,却没有一项能够长久地坚持下去。
长而久之,养成了喜新厌旧的性格。
但这么多年,倒是一直喜欢着一个姑娘。
程景峤慢慢转动镜头,朝向钟野姿。
相机还有电,他拨弄开关,显示屏先亮了起来,他十几岁的时候学过一些摄影,不过是胶片机,自己在暗室里洗过几张照片,后来倒是没时间再去忙这些。
无论是数码还是胶片,摄影一直讲究一点,就是拍暗不拍明,
或许是为了配合今晚的观花活动,室内的灯光一开始就调成最暗的模式。
钟野姿身上的衣服也是偏浅色的连衣裙。
眼神透露着询问还有迷茫,整个人有些不自在,在他的镜头下有些手足无措。
钟野姿像是一株缺乏生命力的矢车菊,花株高昂,但花蕊却向下垂帘。
可她身上有种凋零濒死的气质,分明没有人见过她绽开盛放的模样,又何来凋零一说。
钟野姿不知道程景峤是否要拍她,又或者是在审视她。
她不敢扭头,只当作不知。
“啊!花开了!”钟野姿轻轻地惊呼一声。
洁白剔透的花瓣开始绽放。
钟野姿伸手想将程纪峣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