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京还是太冷了些,否则时十三怎舍得总往江南跑?
帝王着件玄袍,冠冕未戴,长发披散肩后。
“时十三,你胆子好大。”檀珏的棋盘被打乱,于是慢悠悠揣起了袖子。
天还是冷,时十三窝在檀珏怀里,一动不动眯着眼看炉火。檀珏掐住时十三的腮帮子,让他仰脸看人。
“时十三,你胆子好肥。”檀珏面无表情道。
时十三翻了个身,贴着檀珏更紧,“背冷,你搭搭手。”
檀珏将他往怀里圈了圈,无可奈何,“明顺,拿手炉来。”
明顺脚步无声,并细心将毯子拿来。
檀珏烘暖了毯子,轻盖在时十三身上。
时十三是首辅之孙,阁老之子,平日最爱漂泊江湖。不仅是风流侠客,更是天子近臣。
老是往外跑,太不安分。
白玉阶之上,帝王撑首,看不出对这场作秀有什么想法。
事后。
“秀女之貌,竟无一个抵得过十三郎?怎么有心思往宫里送的。”檀珏搁了笔,抬眼瞥看徐阁老。
“时十三才貌无双,却糙得住风沙磨砺,白瞎了那副好姝色。”徐阁老回道。
檀珏皱眉,“十三郎心不在朝堂,你我之争,勿祸及时家。”
徐阁老挑挑眉,“时家三代忠良,臣为什么想不开要做些不得所偿的事?”
室内氛围沉寂。
自檀珏把握朝政之后,最大的敌人已经是世家之流,不再是外戚,更不是宦官。
世家盘踞之深,难以撼动。作为世家代表的徐苏与时十三,一个是檀珏的心腹大患,一个是心上人。
檀珏要拔除世家根基,势必绕不过时家与徐家。徐家可破,斩断徐苏的官途,时家可退,时十三天高任鸟飞。
他该下得去手的。
徐苏聪颖,“时首辅与臣父是忘年之交,两家亲厚,绝不是一朝一夕的情谊,陛下,慎重。”
说来道去,两人都在赌,赌对方的良心,赌对方的知进退。
但显然是不可能的,家国利益,本就难以割舍。
“时十三,宫里装不住你,你只需记得偶尔回来。”檀珏披着厚大氅,檐下烹茶。
时十三枕在天子肩上,实在懒散,“若我在江南买了间小舍,怕是不会想着动弹。”
檀珏轻笑,“江南真有那么好?”
时十三直起身,将手炉塞进檀珏怀中,“这里太冷了,不是么?”
“明明开春了,你的手脚还是那么凉。”
檀珏望着他,手中温度熨帖,一时之间,他品出几分不舍。
“去岁的新茶,尝尝。”他只能这样说。
于是时十三牛饮几壶,满嘴苦涩。
檀珏喜欢各种纯色的事物,于是时十三走遍天下寻了许多。
虽然寡淡,却能够一眼望到最深。
世家之流狼子野心,连带着六部百官纷纷站队。檀珏只觉高处寒凉,总想着冬日一来,时十三便回来了。
暖炉灼酒芙蓉帐,姝人在怀,他也就这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