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妙真同叶兰姑一起跟着阿月离开客栈的时候,也不确定叶兰姑到底为什么要去。
她猜测对方也许是同情那个姑娘、亦或是想到了自己的过去,但如此果断决绝的选择是杨妙真所不能为的。
她好像缺了一根筋、因而同理心极差,除了叶兰姑的事情外,她好像极少地对其他人或事同情。
她们跟着阿月穿过了大街小巷,途中有些人会带着奇怪的眼神打量她们三个,杨妙真则神情冷漠地回看过去。
不多时,她们来到了一处偏僻的空地,进了有些萧条院子后,叶兰姑看到了一处荒败的茅草屋。
“阿月,是谁来了?”
屋里的众人听到动静纷纷走了出来,见到来人后、顿时紧张了起来。
“你...你们来做什么?”
“她们是谁啊?”不明真相的其他人疑惑道。
“就是我们刚刚说的那两个姑娘!”刘二低声告诉他们。
“来取我们的东西啊~”
叶兰姑友善地笑了笑,随后大方地跟着阿月进了屋,杨妙真有些尴尬地跟在她后面,冷着脸不去看其他人。
“姑娘,这东西都给了,哪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大当家的以为她们是来找茬的,也笑着回复道。
“她们是好人!真的!她们没有难为我,大当家的,你就把玉佩还给她们吧!”
阿月一脸真诚地看向他,叶兰姑傲娇地挑了挑眉。
那人思考了片刻,又上下打量了二人许久,最后缓缓开口道,“也不是不能给你们,方才交手时我才发现你们也是江湖人士,而且能耐还不小...”
“呵,那是你见识浅薄罢了。”
杨妙真冷笑了一声,不由得低声讽刺道。
想到自己被这样一群歪门左道的乞丐打劫、还抢走了代表着个人荣誉的玉佩,她便既愤懑又懊恼。
“好了,别废话,快给我们!”叶兰姑笑着走过去,朝他伸出手来。
大当家的对眼前这个爽快的姑娘颇有好感,于是笑着将怀里的玉佩扔给她。
“拿去之后要收好了,别再被我们这些“见识浅薄”的人抢去了~”
杨妙真压抑住怒气,有些哀怨地看了他们一眼,见到叶兰姑笑吟吟地将玉佩递给她、又颇有些委屈地接了过来。
刘二看见大当家的一直盯着那个活泼些的姑娘看,便笑嘻嘻地朝她们说道,“既然咱们无事了,那今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不如你们一会在我们这儿尝尝我们的叫花鸡如何?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待会开两只鸡尝尝!”
“对啊对啊!留下来吧,就当是认识了!”
“叫花鸡?那是什么?”
“那可是我们丐帮的看家本事!你们待会尝了就知道了!”
盛情难却,叶兰姑见他们不是坏心思的人、便爽快地答应了。
在一堆自来熟的人群之间,杨妙真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她只能紧挨着叶兰姑,听着对方与那些人的热络交谈。
“梆”的一声,一大块泥巴被敲碎,里面是一只热气腾腾的烤鸡。
“来!别客气!”
大当家的亲自撕下鸡腿肉、献殷勤般地递给叶兰姑,叶兰姑抿嘴笑着接下了,杨妙真则接过了阿月递给她的一小块肉,看见对方有些胆怯的眼神。
她对阿月浅浅笑了笑,垂下眼睛对着那块飘着浓烈香气的鸡肉浅浅咬了一口,然后再偷偷地吐在手心里,继续低着头吃着旁边的青菜。
好在由于她几乎没什么话,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她。
炭火的香气混合着泥土带来的一丝芬芳气味,再加上大料的腌制,为鸡肉增添了几分独特味道。
“好吃吗?”大当家的眼巴巴地看向正在咀嚼的叶兰姑。
叶兰姑早知道他地心思,于是挑了挑眉朝他妩媚地笑笑,“好吃啊,我从前竟不知烤鸡还能放在泥巴里!”
“你是不知道,这鸡啊,要先...”
大当家的眉飞色舞地讲起了制作过程,叶兰姑也颇有兴致地听了起来,时不时与他交谈几句。
杨妙真对他主动的行为感到有些厌烦,她皱着眉头替叶兰姑撕下鸡翅膀、然后沉默着递给对方。
“呀...你不吃吗?”叶兰姑轻声问她。
杨妙真摇摇头,眼神温柔缱绻。
叶兰姑咬了起来,剩下两端的脆骨时候她笑眯眯地将翅膀递到杨妙真嘴边。
杨妙真无奈地看了看她,作势要去咬下来、叶兰姑却又收了回去。
“罢了,不破你的戒了~”
吃过饭后,那大当家的将叶兰姑她们送到门口,然后有些扭捏地摸了摸后脑勺。
“姑娘...若是有缘...”
叶兰姑莞尔一笑,“抱歉,咱们恐怕不是一路人了,我们不久便要离开的。”
大当家的不好再留,只好落寞地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
顺着来时的路回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过一家茶馆时,正巧看到里面正有一位说书先生。
叶兰姑从前听过几次,但她那时总是静不下心,如今却起了兴趣。
于是叶兰姑便拉着杨妙真进到茶馆里,叫上两杯清茶后听起了那人的讲述。
讲的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
这两个人叶兰姑从那些嫖客口中听过,但她并不认识他们,想来应该是他们格外追崇的一对“才子佳人”。
“这王县长啊,就特意提出让司马相如弹奏一曲,司马相如坦然应下,便奏了一曲《凤求凰》——
有道是: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哪知这佳人啊,正隔着一扇屏风看着他!
于是咱们春心萌动的卓小姐,便对司马相如暗自许下了芳心...”
杨妙真似是不感兴趣,一直沉默地独自喝茶。
说书的还在滔滔不绝地将着卓文君是如何动心于司马相如的,叶兰姑偏过头来看到眉头紧锁的杨妙真,好奇地问她,“你知道这个故事吗?”
杨妙真点点头。
“那他们后来如何了?可修成正果了?”
杨妙真垂着眼笑了笑,“司马相如家境贫寒,卓文君便同他私奔了,从而使得父亲不得不答应他们的婚事。”
“倒也是好结果啊!”
“是挺好的,那一贫如洗的司马相如娶了贵不可言的卓小姐后便平步青云,借着卓家的权势获得了汉武帝的赏识、从而成为了达官显贵。”
“这小子运气还挺好的的,不过...他当初寻上卓文君不会是为了前途吧?”叶兰姑觉得不对劲起来。
杨妙真轻声笑了笑,“司马相如发迹之后,便开始沉迷享乐、终日游荡在烟柳之地,乃至于动了休妻的念头。
可怜了那痴情的卓小姐,写了几篇满怀悲痛的诗歌...”
“后来如何?”
“后来...那司马相如被卓文君的诗作感动,二人重归于好、白头到老。”
“不可能!”叶兰姑顿时皱起眉头,“这男子心术不正、未来也定变不了本性,怎会白头到老呢?”
“不管有没有,书上是这么说的...”
“还有,那卓文君也太傻了些,一个好端端的贵府小姐、偏要下嫁给穷小子,还如此低劣地求取他的真情...”
杨妙真也同情于卓文君起初的卑微与痴情,对司马相如的所作所为更是鄙夷与唾弃。
但她也可怜于那些处于婚姻中的女人们,同时也为自己那难以言说的真心感到无奈和悲凉。
又坐了一会,叶兰姑突然好奇地问起她:“若你不做道士,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杨妙真似是有些难以开口,支支吾吾了好一阵,才说自己“还没有那个心思,也没想过..”
“妙真,你也太憋屈了些!”叶兰姑笑着戏弄她,“不仅不能动情、还不愿主动与我接近,你们这些修行者的生活可真枯燥...”
杨妙真苦笑了笑,躲开了叶兰姑故意撩拨她的手,心跳却不自主地快了几分。
回去的路上,杨妙真突然想起卓文君的那首《白头吟》——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那也是她所渴望的、所痴求的东西,是她坚守等待却不敢鼓起勇气靠近的东西。
她或许没资格评价卓文君的卑微,她是爱情中的勇者、即便是看错了人。
而她杨妙真才切切实实的懦弱之人,空有一腔深情,却无计可施、落得旁人耻笑。
甚至今日的那个乞丐才见了叶兰姑一面、都能如此主动,过去还不知有多少人曾为她所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