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想的?”
白肆没有正面回答:“你知道他们那种玩乐队的有多难吗?”
“我之前看过一个乐队的采访,他们说他们总在吵架,乐队里的队友每天都在吵架,走的走,散的散,有的撑不下去,转行了,有的回老家结婚了。”
“你知道像他们这种一股劲儿的闷在同一个事上,放开了膀子猛劲儿去做的有多难,这样志同道合的人有多难找?”
“花弘熠有一天跟我说,他们来这儿之前,就是随随便便找一个地方,东西放下就是唱。”
“几个人合租在一个小破房子里,你知道沪境的一个小破房子得多少钱?他说有一阵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他们出去找工作。”
“跟很多人一样,白天打工,晚上做自己喜欢的事,六个人有上夜班的,有上早班的,晚上路演总是凑不齐人。”
“在一个中型的饭店里打工,乐柒乐长得乖做前台。”
“景泊琅和封舷身段脸好好,在外面当服务生,花弘熠看着舒服能说会道的出去揽客。”
“庞曜长得凶,只能在后厨刷盘子,褚钥虽然说脸好看,但不会说话,脸上总没表情,也被拉去后厨打下手。”
“那个时候封舷也在,封舷说,我捡到他们那天晚上,正好是庞曜被人打了,从派出所里刚做完笔录出来,而就那天,是他们三个月里人最齐的一天,就让我捡到了。”
初鹭看着她不说话,他知道白肆跟别人说话,她会直接就感受到那人的情绪,他不敢想白肆那天是什么表情,她这个人,就怕别人受欺负。
“你知道我为什么信他说的?”
“嗯。”
“因为他们工作的那个饭店就是咱们俩刚来沪境和姑姑一起去的那个饭店。”
“当时我去上厕所,问位置的时候问的就是景泊琅。”
“你知道我听到后的感觉吗?我就感觉我真是捡到宝了,怎么那个死庞曜不早点挨打,不早点让我捡到他们。 ”
“我就恨当时为什么那个景泊琅不在身上贴张纸,写上我要实现梦想,我需要帮助。”
“你知道一个真正有梦想的人就在你的身边,但是他们在被重重困难阻碍是什么感觉?”
白肆说到这里,初鹭突然想起来白肆说过的,她说她要拯救世界,她说她要帮真正有魄力实现梦想的人梦想成真,要救助每一个困难群体。
目标太大,她没有做到彻底的帮助,但她确实在一点一点践行。
“太无助了,初鹭,他们明明有能力,他们只是缺少被看到。”
“每次乐柒乐说他看到我在琼市的演出很多人看,网上也有很多人夸,我就不舒服。”
“我明明不厉害,我只是被看到了,明明我是那个机会就在眼前,但是不敢出现在聚光灯下的人,逼我一把还得靠慈善,好不好笑?”
“可能是我想太多,我就觉得,我不该这样,不该随便拒绝这样的机会,明明聚光灯下的,应该是他们。”
“花弘熠说,他们拿过最多的工资,就是那天他们第一次来酒吧,预支给他们的工资,他们一次性付清欠了四个月的房租。”
“换了一个好的洗衣机。”
“他说,他们就想找个地方,安心的唱歌,不用很多人来看,也不用谁喜欢,能维持吃喝就行。”
白肆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在颤抖,调子越来越大,初鹭连着打断她,再说下去,眼前这个人就要哭出来了,初鹭看着她:“去吧肆。”
“但是就算我加入了我又能为他们带去多少呢?”
初鹭不说话,他也拿不准,这个东西本身就是个变数。
“但是他们想让你加入。”
白肆摇摇头,还是拿不好主意:“再说吧,他们现在算完成梦想了吗?”
初鹭拿酒杯的手顿了一下:“算吧,算。”
白肆还算心安的点点了头。
“是我带给他们的吗?”
“是。”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酒吧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点忙,服务生也都走动起来,显得整个酒吧都有一点急匆匆的。
白肆没少折腾初鹭,不同的五杯鸡尾酒,每个都点了一杯,但是白肆酒量还算好,喝了四杯也只是有点飘飘然。
她喝酒走肾,跑了两趟厕所。
最后一杯她刚要沾嘴,没等初鹭出手拦着,严说就给按下了:“这怎么了?高兴啊?别喝了,一会还得上台呢。”
白肆有点欲飘欲梦的摆开了严说的手,舞台上的景泊琅挥了挥手示意白肆上台来,要表演了。
她皱着鼻子,笑着盯着初鹭和严说两人:“喝了我也能唱。”
喝嗨了,有点热,她脱了外面的卫衣,丢给初鹭。
整个人蹦蹦跳跳的,提着酒杯就往台上走,举起酒杯假装给台上的几个人碰杯,仰身朝台上喊了一句:“来了!”
白肆上了舞台,离得近就把杯子给了景泊琅,景泊琅也就欣然接过,放到舞台后面的架子上。
她坐在前面的高椅上,旁边就是乐柒乐,她摇头晃脑的唱完了一首民谣,跑去封舷那的架子旁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调子很缓和,不算嗨,她回来时没有直接坐在椅子上,而是一直等火力全开的的前奏。
第一段高音她唱的很炸,景泊琅和花弘熠几人不禁对视笑,第一句的时候还不知道从哪里拽出来两根木棍,撇了一根给乐柒乐,两人就假装把棍子放在对方下巴上对唱。
最后一个字唱完,白肆笑着挑起乐柒乐的下巴。
白肆两人转着圈,她眼睛直勾勾的瞪着乐柒乐,乐柒乐也没回瞪,就一直看着笑。
旁边拿乐器的几个人还说这悄悄话,而白肆一点都没有注意几人的小动作,而是看见了台下的古钟谣和湛烛清。
白肆在台上台下人的注视下,踩着拍子走向古钟谣,台上的几人看着白肆的动作还颇有些不解,看到白肆有目的性的冲向某个人才收了表情。
白肆酒劲还没过,上身摇摇晃晃走的走向古钟谣,脚下踩的步子却很稳。
“你说lady卡卡,我说何必怕她,别向她们磕头。”
这句唱着时,白肆走向古钟谣,臭屁的给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古钟谣也很配合的像公主一样,把手交给白肆,在白肆手里转了个圈。
动作完成后,白肆才心甘情愿的走开。
古钟谣觉得甚是好玩:“这妹妹喝了?”
湛烛清很少见白肆这个样子,嘴角还带着笑:“嗯。”
“天啊…这是喝了多少?”
“初鹭说加上一开始的一杯是六杯,最后一杯没喝完,带台上去了。”
“在肚子里混一下,也不少了。”
“……”
“这酒量…真好。”
一首歌唱完白肆坐在椅子上休息,有点迷糊,她右手握着麦克风,左手捂住麦架,把脸支上去。
众人的欢呼声很大,但是一点不耽误白肆犯迷糊,景泊琅想起来白肆喝多的举动,可能现在比刚才好说话吧。
他走向白肆,半蹲着用手支着膝盖:“给我们当主唱吧。”
白肆抬眼看了看他,懒懒的笑了一下:“但是我不敬业,不会每天都到。”
乐柒乐一直侧耳听着:“没关系,只要我们需要你,你在就行。”
白肆的脸离开麦架:“我喝酒不断片儿,你们蒙不到我。”
说完她看了一眼庞曜录着音的手机,按掉录音键。
“所以你们也不用怕我如果答应,就反悔。”
庞曜:“……”
褚钥有点迟疑的问:“那你…?”
白肆正起歪着的脑袋,理了理衣服,郑重的看着面前的几个人。
“我加入。”
花弘熠隐隐听见这三个字,笑着凑上前来:“什么?”
她重复了一句。
“我说,我加入。”
坐在台上的封舷转了一下鼓棒。
这个台子是白肆在开业前特意加的,因为鼓手的位置,太靠后,有时候甚至都不露脸,所以她特意在选乐队之前加了这么个地方。
封舷满脸笑意,身子俯下来:“我听不清,白肆。”
白肆笑着翻了一个白眼,然后从椅子上下来,看着面前的六个人:“我给你们当主唱。”
“好了,你这嗓门,老板的监控应该能录下来,不能反悔了啊。”花弘熠笑着揽过庞曜和褚钥的肩。
她满脸不屑:“嘁…”
“不用有负担,除了平时酒吧工作,只要有需要,你在就好。”
封舷从台上走下来,拿着白肆那杯没喝完的酒。
景泊琅接过封舷手里的酒,递给白肆:“我们会坚持下去,永远。”
白肆假装惊讶点点头,随后她坐回到椅子上,歪着脑袋笑着说:“但…要说主唱还得是小乐,我真的不靠谱。”
景泊琅释然笑了一声:“好说。”
白肆听完这句话,挑了一下眉,猛的抢过杯子,一口就闷完了酒杯里剩的酒:“好!下一首!”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一个未知数,但他们就甘心旁边跟着这么一个让人着急的人。
这是摇滚和电音的碰撞。
一颗踌躇不定,堕云雾中的心,义无反顾的做了一个矢志不渝的决定。
白肆当时想的是,要在一个一个细节里探索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想完成梦想,因为梦想是需要心脏跳动维持的。
但是现在,她不需要探索,因为现在她的心跳,和他们的梦想,拥有同一段鼓点。
他们和她,共享同一具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