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佩罗维奇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

在阿洛伊斯躺了两天治疗舱的期间，克鲁特查阅了大量阿洛伊斯提供的波拉里星实验资料和各项数据，根据上面罗列的材料配比加上这枚s级晶核，仿照着制出了一瓶药剂。

通体鎏金，闪着星星点点碎光。

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无法保证能够成功转化，无法确定没有生命危险”，克鲁特最后询问了一遍阿洛伊斯，“即便如此，你……”

“是的”，没等他说完，阿洛伊斯开口打断，直奔主题，语气坚定，“开始吧。”

克鲁特点头，“我明白了。”

他让阿洛伊斯躺进舱内，在他四肢各连接了一条细长的输液管道，共同通向了舱外的金色药剂瓶。

开始之前，阿洛伊斯闭上眼，在心中默念着那已求过无数遍的祈祷。

随着药液一点一滴地流入，作用也开始显现出来。

先是青筋鼓胀凸起，再是皮肤寸寸龟裂，缕缕血丝溢出，在白色衬衫上染出点点暗梅，扩散、融合，绽出连绵大片。

阿洛伊斯疼得咬紧了下唇，眉宇皱在一起，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角汇成水痕顺着颊侧流下，脸色愈加惨白。

原来你当初无数遍经历了这样的疼痛……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在波拉里星第一次见到佩罗维奇的场景。

比起当下自身经受的痛苦，阿洛伊斯更多的感受竟是对佩罗维奇过去作为实验体的黑暗5年感到深深的心疼。

很快，他的脑中被混乱席卷，有如纠缠在一起分不开的黑毛线团，像是有一只巨手将他的大脑片片撕碎，又仿佛是一阵飓风席卷走他的神智。

无法保持清醒，更无法控制意识想法。他只能感受到痛。

好痛，脑内好像藏了一颗最高等级的星能炸弹，正处于爆炸的边缘。

克鲁特不忍，撇头盯着显示屏上的数据。

萨瑞尔也挪开视线不敢再看。

“克鲁特，不能给阿洛伊斯输点修复剂吗？”

“不行，我无法确保它不会和s级药剂相冲。”克鲁特注意着数据的变化，“只能靠他自己抗过去了。”

屏幕上的各项体征数据忽上忽下，牵扯着屏幕外密切关注着的两虫的心脏也七上八下的。

“滴滴滴——”

突然，他的脉搏越来越慢，就快要跌破下限，屏上出现数个红得发黑的感叹号，刺耳的警报声不停。

萨瑞尔急得冲过去跪在舱边，双手搭着玻璃，大喊：“阿洛伊斯！坚持住，就快成功了！”

“近在咫尺了，就快熬过去了，你可以的！”

“不行”，克鲁特急得冒汗，“萨瑞尔，他的脉搏还在往下掉！”

怎么办！

怎么办……

心头被恐慌压得快要喘不过气，萨瑞尔逼着自己冷静思考，忽然想到了什么——

“佩罗维奇！”他低头更靠近了舱面玻璃一些，急忙呼喊，期盼让声音穿破介质直达舱中雌虫的耳膜，“阿洛伊斯，佩罗维奇在等你！”

“你一定要挺住啊阿洛伊斯，不然佩罗维奇该怎么办……”

时刻关注着阿洛伊斯状态的萨瑞尔敏锐地发现，在他说完这两句话之后，阿洛伊斯的食指动了动。

“他听到了！”与此同时，克鲁特惊喜的声音传来，“真的有用！”

“数值回升了！”

显示屏上的感叹号消失，警报解除。

各项数据也逐渐趋化异兽的精神数值。

克鲁特兴奋地和萨瑞尔分享了这个消息，搀着他起来。

“太好了……”萨瑞尔由着克鲁特扶着自己到一边坐下，总算放下心来。

*

等到所有药液输完，克鲁特在仪器上点了两下，控制着几个针头管道的撤离。

一边观察对比着阿洛伊斯稳定下来的精神数值，一边等他醒来。

不一会儿，传来舱门开启的声音和萨瑞尔的激动之语。

“阿洛伊斯，你醒了！”

两虫惊奇地发现他的体表伤势竟已自动愈合了。

阿洛伊斯摆手拒绝了搀扶，自己起身从舱中跨了出来。

长时间没有说话，他的嗓音不可避免地干哑：“结果怎么样？”

他能感到自己的精神力状态发生了变化，只是不确定和预想中的一不一致，此刻迫切地寻求肯定。

“我觉得是成功了”，克鲁特调出他自己注射药剂前后的，以及和佩罗维奇的身体数据对比图，指给阿洛伊斯看。

“你看，你的精神数值、特征、波动等都发生了变化，和佩罗维奇的几乎一样。”

萨瑞尔知道阿洛伊斯不会再等，先行出去安排虫到隔壁病房帮忙把佩罗维奇从治疗舱中转移出来。

“就是”，克鲁特犹豫着还是决定说了出来，即使可能会影响阿洛伊斯的心情，“你还记得我一开始说的吗？”

“我只是查到有资料显示异兽之间是同性来互相疏导暴乱的精神力，但我不确定适不适合你们如今这种状态……”

也就是说，结果不一定成功。

他没敢直言这句话，阿洛伊斯为了走到这一步已经付出了太多，面对一个可能性事件，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克鲁特也不好直接明确地打击他。

成功率不等于0，那就代表着一切皆有可能。

希望一切都能如阿洛伊斯的愿。他想。

“我知道”，阿洛伊斯明白他的意思，拍拍他的肩，“无论结果如何，总要试试的。”

“这段时间辛苦了，谢谢你们。”

他起身，朝佩罗维奇所在之处走去。

他没和克鲁特说的是，他总有一种预感。

这种预感也让他在听完克鲁特的话后没有被影响到心情。

他会成功的。他的疏导一定能救佩罗维奇。

*

萨瑞尔带着虫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阿洛伊斯和佩罗维奇两虫。

阿洛伊斯也没料到，看见这张他日思夜想的脸的瞬间，眼泪抑制不住地淌下。

佩罗维奇的脸上依旧一丝血色也无，呼吸也比正常要慢。

“亲爱的，就快没事了”，阿洛伊斯搂着他，脸贴了贴他的颊侧，“你会好的。”

他解开佩罗维奇上衣的前两颗扣子，衣领敞开露出后颈皮肤上繁复的虫纹。

阿洛伊斯把手心贴在虫纹之上，控制着精神力轻柔缓慢地进入佩罗维奇的身体，顺着一路往上来到他的精神域。

感知到熟悉的气息，佩罗维奇的精神结界下意识敞开一个通道，接纳着阿洛伊斯的来临。

他为此惊讶地顿了顿，心中涌动着无法明说的情绪，接着继续往里走去。

里面的景象震惊到了阿洛伊斯。

原来精神力暴乱的脑域是这样的情况——数不胜数的精神束紧密缠绕成一个个大毛线团，黑沉沉的雾化精神力笼罩住整片空间，看起来混乱、暗沉、毫无生意。

在这里，对比之下，阿洛伊斯的精神力是唯一的亮光，撕破黑幕倾泻而来。

他控制着自己的精神力轻柔地攀上佩罗维奇的，细心缓慢地一点点捋顺、解开，引导它们恢复原状。

逐一循环往复。

明亮的天光逐步侵蚀驱赶着黑暗。

精神疏导极其消耗精神力，何况佩罗维奇这属于最严重的一种情况，阿洛伊斯不可避免地感到疲惫，他的额上滑落细密的汗珠，黏湿了鬓侧的金发。

相反，佩罗维奇的脸色逐渐变得红润，眉头渐渐舒展，呼吸趋近平稳。

直到最后一团混乱的精神力球被解开，整个精神域恢复最初的模样，阿洛伊斯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从佩罗维奇的脑域退了出来。

聚精会神一刻不停地疏导了近2小时，忽地放松过后涌上的是巨大的疲惫，精神力的过度使用也让阿洛伊斯晕晕沉沉的，伴着阵阵痛意。

他忍着探身从床边的抽屉里找到克鲁特提前准备好的精神修复剂，轻车熟路地给自己注射。

精神力以缓慢的速度一点点增长、恢复。

最危及生命的问题已经解决，佩罗维奇虽然目前还是没醒，但也快了。

轻轻地扣好他衣领上的扣子，阿洛伊斯抬手将佩罗维奇颊侧凌乱的几缕银发挂至耳后，收紧手臂抱紧怀中的虫，低头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里。

“佩罗，我好想你……”

*

病房外，看着手上对于佩罗维奇身体状况的无线监测仪的各项数据全部恢复正常，萨瑞尔和克鲁特两虫大大松了口气。

克鲁特难免兴奋激动，“竟然真的成功了……”

佩服阿洛伊斯坚定的决心和超强行动力之余，克鲁特也为提出这个办法的虫——他自己感到无比自豪。

“终于……”担忧了数天的萨瑞尔这才真正放下心来，阿洛伊斯和佩罗维奇两虫都好好的，真好。

一切都快结束了。

阿洛伊斯在接受实验之前，就派出大半军队分别前往各星剿灭剩余的异兽。

兽王一死，异兽群龙无首，各小团体的指挥者也忽然失去了指挥控制的能力，简直一团乱麻，甚至无头苍蝇一般地往敌虫枪口上撞。

对付它们变得容易的多。几天时间，已歼灭了近69%的剩余异兽。

照这样发展下去，不用多久，异兽就能全部剿清，还虫族一个安定。

星网上讨论这次异兽潮事件的话题也逐渐变少，几乎看不到实时的抱怨异兽侵略的消息，替代的是各地重新基建的各类视频和文字图片，包含着民众对未来新生的满满期待。

以及，联盟之前被迫中断的推翻帝国、建立新社会的历程也将重新提上日程，一切都触手可得。

“嗡——”

萨瑞尔正在放空自己，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忽然被腕间震动的光脑唤回现实。

他点开一看，是下属慌张的信息条——

“长官，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