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速滚动着的巨型光幕上先是以文字形式揭露了两次实验的背后真相。

再是逐一播放了阿洛伊斯整理出的种种证据加以佐证。

触目惊心。

直到事件阐述完毕，程序自动关闭，星网上炸开了锅。

1L：【天啊，怎么有虫真的敢做非法虫体实验啊？我在里面看到了失踪多年的朋友……难道我们雌虫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5L：【帝国早就早就出了新代抑制剂，为什么不发行？！雌虫的命比草都轻贱是吗！】

22L：【半小时前爆出阿洛伊斯中校反叛的新闻我还骂过他，我为此道歉。几百年来，雌虫活得已经够卑贱了，现在连基本的精神安全都要夺走。要我是军雌，我也反！】

50L：【支持反抗！】

51L：【支持反抗！】

……

这次的帖子，雄虫纷纷销声匿迹，第一次不敢说话。

一时之间，反抗声音四起，多是平民。

可平民手无实权，除了网上抗议，什么也做不了。即使组织示威游行，也很快会被上边镇压下来，甚至扭送至雄保会处罚行刑以儆效尤。

这招很有效。虽然事情还没发生，但已经能预想到结果，这让很多虫不敢轻举妄动。

而身居高位的年长军雌们虽有意动，却也明白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首当其冲的就是精神力暴乱与发q期的问题。抑制剂的使用也有风险，并不能完全替代雄虫。

反抗了，然后呢？

在没有雄虫的地方等死吗？

要是真有办法，雌虫也就不必被磋磨虐待几百年了。

故而他们并未有所表示。

倒是一些年轻气盛或是濒临崩溃边缘的军雌没想那么多，决定揭竿而起、奋力一搏。

还有很多虫没有发言，默默地观察风向。

笼罩了雌虫五百多年的黑暗，真的能迎来破晓黎明吗？

长夜不明，晨曦难至。

决定了就不会动摇。阿洛伊斯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内心，他要做那一缕曙光。

*

战场上。

惊天的实验幕后真相砸下来，敌我双方各虫登时沸腾。在失去了道德最高点之位的冲击下，辛泽的军团几乎军心溃散。

辛泽肉眼可见的慌了，双手颤抖着点开一直在震动的光脑。

勉强自己冷静地看完接收到上级传来的消息，他瞬间镇定下来。

他清了清嗓，一边躲着攻击一边高声呼喊：“元帅保证，以后每代抑制剂都会及时发行，在场各位若是退敌有功，均可获得三次和任意雄虫阁下约会的机会。”

“杀死敌方校级以上军官者，记功一次，且均可选择嫁给任意一只雄虫！”

“对面的也同理！杀死你们的长官戴罪立功，也可享受与我方同等功勋奖励！”

声音清楚地传至每位军雌的耳中。

给出的承诺实在诱惑太大，辛泽军团的虫纷纷摒弃不堪真相带来的芥蒂，士气大涨，凝聚一心奋力反攻。

萨瑞尔发觉己方有好些虫军心动摇，急忙打开主舰的扬声器大喊：“口头承诺如何可信？转眼就能反悔，他不过是利用你们罢了！你们都忘了二十多年前巴克摩少将事件吗？！”

28年前，巴克摩少将受尤里·格温的启发，率军叛变。同样的占有优势，同样的被帝国利诱，形势与如今何其相似。

当时巴克摩手下的部分军雌被成功策反，局势瞬间反转。

像是从云端跌落。

刹那间，天至地，优转劣。

他竭尽所能才勉强带领一小队亲信逃走，身负重伤，差点没挺过去。

而那些叛变的军雌，并未得到帝国的善待。原先承诺好的金钱、功勋、军衔通通没有，反而均被枭首示众。

得不偿失。

不，不对。他们是失去了所有，却什么也没得到。

关键时刻，萨瑞尔的发言犹如一记重锤，狠狠敲醒了部分生起异心的虫。

“5代抑制剂的配方在我手中，你们大可仔细思考一下该怎么做！”阿洛伊斯透着寒气的声音响起，清晰地砸在每个虫的耳畔。

计划被打乱，辛泽气得大喊：“不可能！他一定是骗你们的！”

己方两位长官接连的警示给西奥多号几乎所有军雌打了一针安心剂。

而辛泽急得跳脚的模样与阿洛伊斯镇定自若的气度形成鲜明对比。

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是啊，帝国惯会使花招骗虫，阴险狡诈的。谁知道这次的承诺是真是假？

而中校不一样。三年来事事一马当先，从没说过一句假话，况且骗我们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想明白后，几乎所有军雌立刻团结一心对敌，攻击越发凌厉，愈战愈勇。

局势很明显，一边儿倒，辛泽的部下根本招架不住打了鸡血似的敌军。

见此，阿洛伊斯满意地收回视线，专心对敌，防止他又耍花招。

除了一个小麦色皮肤的强壮军雌。他至始至终未发一语，在双方长官相继发言争取军心时，只是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复又坚定下来。

借着和敌军交手的机会，他装作巧合，渐渐向阿洛伊斯的方向靠近。

每杀一个虫，就离阿洛伊斯近一点。

战况紧急，没有虫注意到他。即使看到了，也察觉不出异常，只会认为他在积极迎战。

此刻佩罗维奇也正好找到了阿洛伊斯的位置，收拢双翼降落至其身边。

原本蛊惑军心的策略被阿洛伊斯腰斩，就已经够让辛泽生气了。

而现在。

感受到新来的银发雌虫身上熟悉的s级强大气息，看懂了对方的策略，反应过来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辛泽破口大骂：“阿洛伊斯，你这个卑鄙的贱虫！二对一，要不要脸啊！”

“你不会以为单打独斗就能赢过阿洛伊斯吧？”佩罗维奇神情不屑地睨了眼辛泽腰上仍在出血的大洞，“我来不过是加速你的死亡这一既定过程而已。”

“还有”，他脸上浮现一抹阴狠，“你那张嘴，不会好好说话的话我可以帮你撕了；你的脸皮不想要的话，我不介意帮你扒下来。”

阿洛伊斯根本没把对方的谩骂放在心上，声音温和：“和具尸体废话什么，动手吧。”

即使明知结局，辛泽仍旧聚出精神力盾守在身前，聊胜于无。在他恐惧地瞪大的瞳孔中，映出了两虫的动作。

第一次双虫合作攻击s级雌虫，阿洛伊斯没能拿捏好致其毙命的度，干脆释放出几近所有的精神力。

两道s级精神力的全力一击交织在一起，双倍s级的力量轻松刺破了他的护盾，扎入他的精神域并将其搅烂。

这一切不超过三秒。

在护盾粉碎的同时，精神力摧毁掉他的生命机能，辛泽顿时倒在地上没了呼吸，七窍涌出鲜血。

然而刚刚。

就在他们挥出精神攻击的同一时刻，阿洛伊斯的身后，那位小麦色军雌正好挪到距其五米远的位置，趁着他们发动全部精神力进攻而无法防守的时候，凝出a级雌虫所有精神力疾速刺向阿洛伊斯的心脏。

s级雌虫的精神域有一层同级的精神力盾守护着，这也是他不选择此处进行攻击的原因。

他双眼燃烧着疯狂的希冀，渴求着计划成功。

太近了。

阿洛伊斯直觉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多年练就的危机意识让他下意识侧了下身，却也只是让精神力刃偏离了心脏方向，仍是稳稳穿透了胸膛，溅起一片血花。

对方偷袭的时机掐得很好，在他对后背自己虫毫无防备之时，在他消耗几乎所有精神力攻击敌军将领而未能护盾自身之时。

精神力筑成的利刃在他胸膛中用力搅动一圈，随后才因其持有者力竭而消散。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还不到两秒。

佩罗维奇眼睁睁看着阿洛伊斯脱力倒下，连忙将其揽进怀里，沾了一手的红。

刺目至极。

“不！”

血液不停地冒出，又从胸前洞边翻卷的皮肉处流下，伤势深得几乎可从中窥见内脏。阿洛伊斯只觉昏沉，提不起力气，蓝瞳变得黯淡。

“阿洛伊斯……”

“阿洛伊斯！”

颤抖的声线浸着无边恐慌，捂住怀中虫一直流血的伤口，佩罗维奇盯着阿洛伊斯逐渐阖上的双眸，祈求道：“不，不要……”

浓郁的猩红覆盖住他幽绿的双瞳，似有凝集的鲜血将要滴出。他抬眸锁定住慌乱逃离的小麦色军雌，刚积攒起的s级精神力飞速钻入对方身体，将其心脏全方面包裹，然后狠狠收紧绞碎。

生命的最后一刻，小麦色军雌的脑中想的是：切恩中将，我没有辜负您的期待……您答应我的，一定要做到……

佩罗维奇眼中翻滚着汹涌澎湃的恨意，即使凶手死去也未停歇。

光是死亡无法令他解恨。抱着阿洛伊斯临走前，他再次甩出余下的强大精神力将其尸体一寸寸地碾成齑粉，随风扬去。

*

辛泽已死，敌军群龙无首。剩下的军雌死的死，逃的逃。

再拖下去不利于他们脱身。老话说得好，穷寇莫追。

下达“返舰”的命令后，佩罗维奇抱着失血过多而晕过去的阿洛伊斯迅速回到了西奥多号主舰上。

行驶轨迹仍是遵照阿洛伊斯先前的规划，高速驶向多勒夫星。

“阿洛伊斯！”

“中校！”

阿洛伊斯受伤的消息让萨瑞尔他们慌乱了一瞬，随后赶紧跟着佩罗维奇将其送去治疗。

确认他的情况稳定后，他们狠狠松了口气，尤其是佩罗维奇。

叫嚣着要跳出胸膛的心总算被拂去了恐慌，安抚下来。

无法离开太久，萨瑞尔很快返回了主控室监督并做好处理应急状况的准备。

佩罗维奇则是顺理成章地待在治疗室内陪护着阿洛伊斯。

高级修复液加上s级恢复力，深可见骨的伤口慢慢复原，长出新的血肉。

隔着治疗舱的一层玻璃，望着阿洛伊斯沉静的睡颜，佩罗维奇半垂的双睫掩住了眸底的情绪。

“阿洛伊斯……”

他喃喃念着金发雌虫的名字。

他将手伸进外套的内侧口袋，修长的双指捏了捏其中的小盒子，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