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伊斯又贴墙等了会，好在这段时间没有别虫经过，终于等到了佩罗维奇那句话——“他来了。”

一只裹着黑色大衣、同样戴着口罩的虫珍惜地摸着胸前的口袋走了出来，被面前死机的机器虫和空空的铁笼惊得呆滞在原地。

趁这空隙，阿洛伊斯果断地将精神力化掌劈晕了目标虫。佩罗维奇闪身至其身后，抓住他的衣领在地上拖着，叫上阿洛伊斯向右边那条路跑去。

一通操作行云流水，俩虫甚至没有出声约定。

他铺展精神力“看”见了这间酒吧的内部地图，接连避开别虫，遇见数个分岔口，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扇窗边。

阿洛伊斯撑着窗台往下看了眼，这里已经是这栋建筑的边缘了。佩罗维奇的这个位置挑的极好，此刻外面空无一虫。

刚好这扇窗又大又没有安上栏杆，也不知道设计虫是什么意思。不过这倒是方便了阿洛伊斯他们。

他展开双翼从窗口迅速飞下。

佩罗维奇将手中那只虫甩到肩上，扛着他同样飞了下去。

虽说市区禁飞，违规者将受处罚。但只要不被发现，飞了也等于没飞。

落地后他俩脱去这虫显眼的可疑黑色连帽大衣，一虫一边架着他，装作扶着醉酒的朋友快步往外走去。

又行至不远处的车站，搭上悬浮列车，一直坐到快到郊外的最后一站才下去。

*

郊外河边。

佩罗维奇弯腰掬起一捧水甩在这虫的脸上。

哗啦——

他皱着脸，猛然睁开双眼坐了起来，露出颈后的虫纹——他是一只雌虫。

在场的另外两位对他的性别一点儿也不意外。要是雄虫这么缺钱才该震惊。

“你、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雌虫瑟缩着手脚并用地往后挪，顶到了佩罗维奇的鞋尖。

“这个问题你不需要知道。”佩罗维奇后退半步蹲下，掐着雌虫的后脖颈，低沉的声音挟着狠厉：“接下来我们问，你答。你最好是说实话，否则——”

随着最后两个字出口，他加重力道暗示后果，威胁意味十足。

雌虫被掐得几乎要翻白眼，连忙伸手想要扒开脖子的“枷锁”，艰难地从喉咙挤出沙哑的声音：“我、明、白、了。”

“嗬、嗬——”

刚被松开，他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像一条上岸多时脱水濒死的鱼。

阿洛伊斯抱臂靠着树，盯着虫等他缓过来才不紧不慢地开口：“D-6-02抑制剂，你从哪得到的？”

“这是我从研究所里偷的。”

“帝国成立的专门研究精神力暴乱的研究所就在泽普星？”佩罗维奇插了一句。

“是。”

“继续。”

阿洛伊斯冰冷的两个字让他浑身一凉，急忙道出详情。

“我在研究所工作七年了，上个月才被选进核心小组。这两支药剂是组长的残次品，他叫我拿去处理掉，我因为缺钱才偷出来拍卖的。”

“残次品？所以它并没有抑制效果咯？”阿洛伊斯眸中寒光闪烁，语气森冷：“你竟敢用个赝品来骗我150万。”

“不不不，”雌虫感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冷意，连连摆手解释：“它真的有抑制效果，而且比4、5代都要好。说是残次品是因为组长说研究过程出了点问题，导致这批抑制剂有个挺大的副作用，才让我把这最后两支处理掉的。”

“至于副作用是什么，我、我也不知道，组长也没、没说啊。”

他害怕得结巴，吓得快要哭出来。

“5代是什么时候研究出的？”

“好像是八、八九十年前了吧。听说是只、只供王室和研究所内的雌虫使用。”

竟然这么久……有更好效果的药，帝国又为什么不发行？王室自己在偷偷使用，研究所内的虫是经手者更瞒不住，他们也在用。那其他亿万万的雌虫呢？我们、对帝国来说到底算什么？阿洛伊斯垂眸掩住眼底暗沉的情绪。

“不知道，我不知道！”

听见面前这只雌虫带着哭腔的声音，阿洛伊斯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心中所想问出了口。

佩罗维奇这五年来经受的惨烈折磨掐灭了他对帝国的最后一丝期待，抛开这个不说，他此时倒是有些好奇：“你说缺钱？怎么个缺法？这种见不得光的事你都敢做。”

的确是“见不得光”。帝国把5代、6代抑制剂的消息瞒得很好，若不是他搞这么一出，佩罗维奇与阿洛伊斯也将和其他虫一样永远被蒙在鼓里，也许将死之时都以为只有4代存在。

雌虫低垂着头，精神萎靡，语气绝望：“我雄父逼我嫁给一个120岁的老雄虫，他那年纪都能当我爷爷了！可我还那么年轻，我才不要！”

“更何况他精神力等级还比我低两级，根本就无法在我精神暴乱的时候起到疏导作用！”

没错，如果雄虫的精神等级低于雌虫等级2级以上，就无法进行精神疏导。不过疏解发q期倒没有等级限制。况且雄虫实在少，高级雄虫更是难遇，特别是在这种偏僻落后的小星球。

因此还是有不少雌虫在找不到合适等级雄虫的情况下，愿意将就低2级雄虫度过同样难熬的发q期以及满足生蛋的愿望。

只是这样的话，精神暴乱期就要靠自己熬了，熬不过还是一个死字。

忽地想到了什么，他双眼又泵出一股希冀，透着些许偏执：“卡帕卡阁下说了，只要我有30万以上的资产，他就会娶我做他的雌侍。”

卡帕卡是他暗恋已久的年轻雄虫，而且和他一样都是B级。他靠着在研究所保密工作多年攒下的贡献点换取了几次和卡帕卡阁下约会的机会。

在最近的一次约会中，因着雄父打算把他嫁给老雄虫换取利益，他大着胆子恳求卡帕卡娶了自己，即使只能做雌侍也无所谓。

然后便得到了这样的回应，所以他才铤而走险偷了这两支抑制剂卖钱，起拍价也设置的30万。

“……”

阿洛伊斯和佩罗维奇一同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是自己的命运，却掌握在雄虫手中，一生无法逃离。

这是当代雌虫的悲哀。

他与佩罗维奇目前还是自由的，只是不知还能自由多久。

萨瑞尔的强制匹配更是近在眼前……

*

良久，两虫终于有所动作。

阿洛伊斯上前逼近雌虫，在其未反应过来之时迅速从他胸前的口袋抽出那张星卡。

同一时刻，佩罗维奇就地取材，指间弹射出两颗石子，击中雌虫扑腾着想夺回星卡的胳膊。

不约而同，默契十足。

阿洛伊斯自认不是什么好虫，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只是没想到佩罗维奇也一本正经地助纣为虐，这算是臭味相投么……

他低声笑了笑。

“不！”

雌虫的双臂登时垂软无力，眼睁睁地看着那到手的150万飞走。

阿洛伊斯双指夹着那张在月下反着光的星卡，欣赏了一眼便收进自己的口袋。

他迎着对方颓废的目光，慢悠悠地说：“你不是核心成员吗？只要你帮我们拍下能证明实验室在隐瞒产出新代抑制剂的证据，并拿到5、6代的配方，我不仅把这卡原封不动地还给你，还再加50万。”

“如何？”

对于要他收集证据这个要求，阿洛伊斯也是临时起意，他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下意识这个东西在未来或有大用。

雌虫激动地大叫：“怎么可能！这种事一旦被发现，我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阿洛伊斯转身提步便走，看似对于拿到证据只是一时兴起，得不到也无所谓。

实则欲擒故纵。他放缓步伐，才走出不到五米，就听到了想要的内容。

“等等！”雌虫高声叫停阿洛伊斯，泄了气一般，语气盛满屈服：“我答应你。”

这由不得他不同意。他最大的愿望就是逃离老雄虫的掌控，而这需要钱。除去上交给雄父的钱，他平时偷偷攒下来的也才不过3万，远远不够。

要是这事成了，他就能得到200万！也许还能谋求卡帕卡阁下的雌君之位……

他没多少时间了。小心些，应当不会被发现的。

他狠下心，咬牙同意了这个交易。

佩罗维奇早就有预感会是这么个结果，如今毫不意外。从刚刚阿洛伊斯出声威胁开始，他就在光脑通讯软件上创了个小号，特意加套了一层防护程序，保证无法被追踪定位。

此刻便用这个小号添加了雌虫的通讯号：“拿到之后在这联系我，我们约时间当面交易。”

又从他口中问出研究所的具体地址，便放那雌虫离开了。

佩罗维奇并不打算现在就闯进研究所做什么。没有证据、没有民心的情况下打草惊蛇不说，甚至可能被倒打一耙将他们污成毁坏实验的罪虫。

需要等一个良好的时机将其公布出去，让其他虫看看——他们爱戴的帝国是如何对待他们的。

“我们也走吧。”

直到雌虫的身影消失不见，他俩趁着荒郊野外之地、夜色浓重之时，向着和那虫相反的方向展翅飞去。

回军区的路上。

阿洛伊斯回想着今晚的一切：D-6-02抑制剂的出现、5代6代的刻意隐瞒……

不禁对帝国又蒙上一层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