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后台一个不起眼的休息室里。
单尘对前面发生的惊涛骇浪的事情毫无所知,因为他的手机没电了。
这真是太不赶巧了,他走得匆忙,装着充电线的包又在潘兴轩手上。单尘将休息室的每个角落都翻了个遍,连一根数据线都没有找到。
在狭窄封闭的空间呆久了总会觉得压抑,单尘心中焦躁异常,他压抑想要夺门而出的冲动,强制自己平静下来。
反正现在也不可能直接去找潘兴轩拿回自己的包,还不如在这里等着江兆。
单尘贴着门框坐下,将头抵在冰冷的墙面上。
话说江兆到底消气了没有?
单尘百无聊赖地乱想着,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今早检查过了?不可能不可能,我刚刚死活推不开,肯定有问题,你们赶紧跟我过来!哎呀,叫你们动静小点!一会儿把那些破媒体吸引过来了怎么办?”
是方才来找江兆的男人!
男人的嗓门洪亮,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应该在和其他人争论着什么,只是别人的声音没有那么大,单尘无论如何也听不清了。
总之瞧这架势,来的怕是不止一个人。
眼前的休息室一览无余,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再留下去一定会和那群人撞见的,那时候他该如何解释?
单尘和江兆的关系,整个华星娱乐除了张王再没人知晓,他每次来的时候也是能有多低调就有多低调,是以将近半年的时间,大家都没发现江兆有伴侣——顶多认为他有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单尘飞速思索着对策,与其等那些人发现自己,不如趁早离开,免得摊上其他不必要的麻烦事。
听着那些声音越来越近,他索性心下一横,小心翼翼将门打开一条小缝,趁着那群人吵架掰扯的功夫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咦?那门刚刚是不是打开了?”男人揉了揉眼睛,看着紧闭得严严实实的大门,“你们吵什么吵!让你们检查个门跟要了命一样,不想干了赶紧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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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尘跟着江兆进来的那条路不知是么时候被人锁上了,他没有办法,只好再去寻找其他出路。
与前面的光鲜亮丽不同,场馆的后面被一条条走廊分隔成千回百折的迷宫,没多久单尘就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了。
走廊两边被分割成一排密集的房间,单尘试着转动了几个房间的门把手都纹丝未动,只好放弃了。
他毫无目的地在里面穿梭,走了好一会儿才隐约听到舞台上嘈杂的乐声。
单尘继续向前,再次拐了一个弯后,前方出现了一间敞开着门的房间。
里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偶尔才能从厚厚的幕布中照进舞台上五颜六色的灯光。
这大概是一间招待室,布置得干净整洁,就是位置不太合理。
既然是招待室,除了自己进来的那扇隐蔽的不能再隐蔽的小门,肯定还会有另一扇门,找到它,说不定就能回到观众席上了。
单尘想的果然没错,还真让他摸到了一扇能够打开的门。
演唱会已经接近了尾声,单尘听到了熟悉的歌曲——那是江兆每次演出结束后才会放的。
他要赶在江兆回到休息室前拿回自己的包,再用自己或别人的手机给江兆打个电话解释一下情况,省的拖久了造成误会。
正在这时,原本黑暗的房间忽地亮起了灯。
单尘不再犹豫,迅速推开门躲了进去。
只是半分钟前非常完美的畅想,此刻却被生生打灭了——
这哪是什么出口?这分明是一个封闭的更衣间!
严格来说倒也不是完全封闭,更衣间的尽头还有一扇门,可惜上了锁,根本推不开。
听到外面接待室的脚步声,单尘现在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才终于体会到了何为弄巧成拙。
早知道自己死皮赖脸呆在休息室了,他干什么非得离开呢?再麻烦的事又能麻烦到哪里去呢?
现在后悔也只是徒增烦恼,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单尘只好将自己蜷缩在更衣室的一角放平呼吸,尽量不发出多余的动静惹来外人注意。
他从小就不敢独自一人呆在昏暗封闭的房间,晚上睡觉也一定要留一盏灯。
休息室虽然逼仄,好歹十分亮堂,但这间更衣室就不同了,它甚至连外面的一丁点儿光线都透不进来,宛若一个长方形的黑匣子,将人牢牢困在里面。
按理说昏暗如此的小房间应该会有一盏灯的,但即使有灯,单尘也不敢打开。
因为门外站着两个他最不想在这种地方见到的人。
“单老师,周老师,好多年没见过了,您二位最近怎样?”
单尘听不出这是谁,对面那两人明显就是他的父母,单宏还是一如既往不苟言笑,对于他人殷勤的问候并没有多热情的回应。还是周隽温和又得体,三两句话便让些许尴尬的气氛烟消云散。
从他们的交谈中单尘得知,他的父母来襄城出差后,又受以前教过的学生邀请、来他工作的地方观看演唱会。
周隽先对学生的邀请表示感谢,又委婉地表示了他们年龄大了,并不能理解小年轻喜欢的事物,让学生以后不必再请他们过来了。
周隽又补充说,能见到以前的学生,他们还是非常高兴的。
“嗨,是我考虑不周,但我记得您二位以前挺喜欢看演唱会的啊,不管是天王巨星还是名不见传的小歌手,两位老师不都是有机会了就会去看吗?还是说今晚这个插曲影响您二位的心情了?咱谁也没想到江兆会突然……唉唉,不提了。”
江兆?江兆怎么了?
单尘深埋进膝盖的脑袋条件反射般抬起,他将耳朵贴在墙壁上,生怕漏掉了重要信息,不想那人却不继续说了。
他们很快绕过了演唱会这个话题,但单尘却对母亲的话耿耿于怀。
记忆中父母的确很喜欢看演唱会,家中唯一一个对演唱会不感兴趣的明明只有自己。
他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父母对江兆的芥蒂应该会渐渐放下去,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哪里是不喜欢演唱会,分明是不喜欢江兆。
单尘以前总想着等到父母的态度稍微软和点后,他就试着把江兆往父母跟前多带带,等到时机成熟后再坦白自己和江兆的关系。
这是单尘曾经设想过的最理想的结果,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哪怕父母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他在父母面前多磨磨,总会有一个好的答案的。
也许是黑暗的环境放大了单尘的不安,单尘不由得考虑另一种结果,如果父母一直都不喜欢江兆呢?
如果一年、三年,乃至以后很多很多年里,父母在江兆的事情上未曾退后一步,那他该怎么办?
总不能瞒父母一辈子吧?
这些问题以前单尘从未想过,或者说是不敢想,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偶像剧中主角坚定选择一方的勇气,却总想着两全其美。
念什么来什么,江兆的声音就这么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叙旧的三人当中。
“周老师,单老师——哦,还有李部长。”江兆的声音带着笑,“真巧啊,你们在这呢。”
被唤作李部长的人很吃惊:“江兆?你怎么来这儿了?张经理不是让你去……”
“让我找他?很不巧,我正要去找他的时候,他就被记者围住了。休息室也围满了人,所以我只好到这里躲一躲。”江兆淡淡道,“还有李部长,你现在最好不要给张王打电话,万一他没成功甩掉那些记者,把他们都带进来了……”
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单尘看不到的地方,单宏起身要走,又被周隽按下了。
李部长不懂中间的弯弯绕绕,但为人处世多年也能猜出两位老师并不待见江兆。他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不管说什么话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单老师,好久不见啊。”江兆率先开口打破死一般寂静的局面,“我好像混得还不错,是不是让您失望了?”
单宏不屑道:“这算不错?”
江兆笑道:“为什么不算呢?您总不能认为我现在还在惹事进警局才算不错吧?虽然您确实是这样想的。”
单宏腾的一声拍着桌子站起来:“你——”
“我说的不对吗?”江兆靠在沙发上,甚至还有闲心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单老师,我劝您还是先别动怒。”
他看着怒目圆睁的单宏,以及旁边虽然拉着单宏但满脸戒备的周隽,突然毫无预兆地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尽管我做事并不喜欢偷偷摸摸,不过现在想想,隐瞒兴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不用在面对真相的时候,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藏在暗处的单尘心中一紧。
“江兆,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周隽忍不住问。
在场的除了单尘当然没人能听懂江兆到底在说什么,李部长怀疑江兆是不是受了刺激,不然今晚怎么会接二连三的发疯。
江兆没有回答,讲完后就礼貌地欠身:“不好意思,我去换身衣服,您三位随意。”
话音未落,他便打开了更衣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