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
单尘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心想。
他拒绝了了赵家人留宿的邀请，独自踏上了回去的路途，不想没走多远又察觉到了那双熟悉的目光。
与之前不同，这个人今晚似乎没有刻意隐瞒行踪，加上深夜的小巷格外寂静，嗒嗒的脚步声踩出了一种令人心焦的节奏。
单尘停下脚步，猛地一回头。
对方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中，只有脸暴露在昏暗稀少的路灯下，被发现了也没有露出什么心虚的表情。
他躲都不再躲的，眼睛直直地看了过来，面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啊，被发现了，不好意思。”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那人却连脚步都未停下，直至整个身体彻底暴露在路灯下。
“韩力。”单尘叫住了他，“你怎么在这？你来做什么？为什么要跟着我？”
“原来你看得见我。”韩力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那为什么之前不愿意和我多说一句话呢？”
当然是因为自己不想搭理他了。
单尘无语凝噎，他冷冷地看向韩力，说：“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别再跟着我了。”
他抬脚要走，才几步又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单尘不耐烦地转过身：“你到底想怎样——”
“你去查高考成绩了吗？”话音未落，韩力忽然问道。
“我想是没有吧，你才从赵友阳家中出来，不可能当着他们的面查吧？万一没有考好，那可不是失了信任？说不定他们一琢磨就把你辞退了呢……
单尘忍不住打断他：“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考砸了。”韩力一字一句说。
像是担心单尘没听清，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考砸了，才不到四百分，怕是连个二本都上不了。”
单尘一愣，他也没想到向来成绩还算不错的韩力，高考竟然考得如此之低。
前世查完成绩后，他随口问了一句韩力的成绩，但许久都未得到对方的答复。
单尘猜测韩力应该是考得不太好，但不好到何种程度就无从得知了。
要是在以前，单尘兴许还会去安慰一下韩力，告诉他人生不止高考一条出路未来还有很多机会实在不行就去复读自己也会尽全力去帮助他的。
但此刻单尘都不想看到韩力，更何况去安慰他呢？再一想到这几天悄悄跟着自己的人就是韩力，单尘只觉得汗毛倒竖。
“那你以后好好学习吧，争取考试不失利。”单尘往后退了几步，语气十分干巴，“有尾随旁人的功夫不如多刷几道题，说不定就是这几道改变了你的命运呢。”
他不再犹豫，打算直接离开，手上忽地一紧——
韩力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用力攥紧了他的手腕。
单尘脸色一变，随即全力挣扎起来：“你做什么？快给我放开！”
“没什么，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韩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柔起来，但他的表情却非常扭曲，看上去恨不得扑上去把单尘撕碎了。
“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我这几日想了很多，本来我都要放弃了，可惜谁让我在赵友阳家中看到了你呢？那时候我就知道，一定是我们还有缘分，所以命运肯定还会让我们再次遇见。”
韩力的语气越来越快，情绪也愈发激动起来：“单尘你知道吗？为什么我的成绩一直都不稳定，为什么我高考会考砸？都是因为你啊！要不是因为你，我肯定能把全部精力集中在学习上，就不用分下心去想你了！我想把这一切永远藏在心里，永远不想告诉你的，但谁让你和江兆走得那么近？你眼里还看得到我吗？！”
他将单尘的手骨攥得咯吱作响，单尘痛得眉头微皱，趁其不备一脚踹在韩力身上。
单尘趁着韩力吃痛脱力的功夫抽出了自己的手，后撤几步与对方保持着安全距离：“所以呢韩力？你和我说这些是要做什么？是我导致了你成绩不稳定？还是我造成了我们关系的恶化？把过错全都退给我，然后你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我有什么责任？我又有什么错？”韩力大吼道，“是你先和我讲话的！是你抛下我去找江兆的！”
他叫到最后有点儿破音，狠狠喘了几口气，眼神中迸发出精光，月色映照下像一片饥饿贪婪的狼。
“我没有说错吗？你不就是和江兆搞到一起了？所以当初你为什么会恼羞成怒，觉得我是在冤枉你？”
听到这儿，单尘瞳孔骤然一缩。
当时他觉得韩力对他的恶意揣测是真，但如今他和江兆在一起也是事实。韩力的质问猝不及防，单尘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的沉默在韩力眼中等同于默认，只听一声冷笑，韩力又说：“怎么不回答了？心虚了？承认当初是你见色忘友了？哦不对，是见钱眼开。”
“韩力！”
单尘语气不悦：“你又在胡说了，还是在以己度人？”
“我与江兆如何那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又有什么干系？我不是没有找过你去解释，但你有听过吗？艺术节上给我找麻烦的不是你吗？污蔑你也是张口就来，到底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
老实说单尘真想掉头就跑把韩力远远甩到身后，但如果不一次性把问题彻底解决，只怕韩力日后又会随即乱发疯。
“说起艺术节，你倒是提醒我了。”韩力皮笑肉不笑，“我当时给了你一张纸，那张纸你应该还没来得及看就找不到了，对不对？”
他这句话唤醒了单尘不算久远但早已模糊的记忆，他记得是有一张纸条，自己抓心挠肝特别想看，但再去找时就再没看到了。
韩力笑得很是阴恻恻，单尘直觉接下来他不会说什么自己爱听的话，便回答：“是有一张纸条，但我已经扔了，我也不想知道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真不想知道？哪怕是关于江兆的？”韩力勾勾手指，“你过来点儿，我就告诉你。”
单尘又往后退了几步。
“……我没必要从你这里知道关于江兆的任何消息。”单尘语气坚定道，“你也没必要在我面前说江兆的坏话，反正我也不会听。”
正在这时，单尘的手机铃声响了。
他看了对面的韩力一眼，确认对方暂时不会轻举妄动，便接起了电话。
“喂单尘，你现在在哪儿？能下来帮个忙不？我被福利院的保安拦住了。”江兆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今天辅导学生晚了点，等会儿吧……慢着你说什么？哪个福利院？什么拦住？”单尘震惊，江兆现在不应该在襄城吗？
“我回玉城了，你不是说你在福利院里住着吗，所以我就去找你了。”江兆那边不知在做什么，只听见稀里哗啦的一阵动作，“算了，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元辰路尽头右拐角的小巷。”单尘还没来得及回答，韩力忽然大声说，“是江兆吧？你和他聊得有那么开心？”
他应该没有听清单尘和江兆的对话，但不妨碍他借着劲发疯。
单尘也不知道自己和江兆正常的交谈落在韩力眼中怎么就是开心了，他对着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答的江兆说：“你不用来接我，我马上就回去了。江兆，江兆？”
他一连喊了好几声，拿下手机一看，才发现手机竟然耗尽了电量自动关机了。
“他要来了吗？正好，正好。”韩力嘿嘿笑了起来，“省的我再去找他了。”
他的手上寒光一闪，单尘定睛一看，只见韩力赫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
“你要干什么！”单尘想也不想就要上去强夺匕首，“你疯了不成？”
韩力避过单尘的攻击，侧身立在一旁，将握着匕首的右手隐藏在黑暗中。
“单尘，我们来做个交易吧。”韩力又拐回最初的话题，“我觉得我总不能哪里都失败吧，那样对我来说也太不公平了。这样，你和我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追究了，你说好不好？”
单尘只盯着那把被他藏在身后的刀子：“你先把匕首拿出来。”
“你先回答我，行还是不行？”韩力问。
“你这样我怎么回答？”单尘说，“我如果拒绝了，你会怎么做？杀了我？还是杀了谁？”
韩力打量着单尘的脸，半晌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
他这一晚上笑了很多次，但都浮于表面像个假人一样。
但这个笑却与之前的大不相同，笑意深入眼底不见半分愉悦的情绪，反而给人一种瘆人的感觉。
单尘想起上一次看到类似的眼神时，是在小区公告栏上张贴的通缉令上。
“你说同样的背景，同样的身世，甚至在同一个地方长大，为什么差距会那么大呢？为什么有的人运气那么好？丢了一个好东西，马上就会有新的找上他。甚至连我喜欢那么久的人，最后的选择都是他！”
单尘没听懂他到底在说什么，但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你说的人，是江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