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单尘脸如同火烧一般,那股火以最快的速度席卷全身,烫得他脑子发蒙。
单尘连忙撑着身子移动到床的里面,对着江兆低声道了歉。
宿舍的单人床很是狭窄,单尘整个人几乎要与墙面融为一体,依然能感受到江兆的存在。
他几乎一动不动,生怕自己哪个动作又不小心惹上不好的结果。
“你赶紧回去吧,趁现在宿管走了。”
江兆不知怎么回事迟迟没有动静,单尘忍不住催促道。
还不走是准备干什么?
“你压着我的腿了。”沉默片刻后,江兆终于回话了。
?
闻言单尘抬了下自己的腿,又朝被窝里面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他的两条腿好好放在床单上呢。
被戏耍的感觉自然不好受,单尘毫不客气瞪了江兆一眼。
漆黑的环境中他看不清江兆的表情,但听到了很清晰的一声笑。
“我是腿麻了。”江兆说,“好歹让我先缓一下呢。”
对方都这样讲了,单尘也不好继续催促。
“那你缓好就赶紧回去。”
他努力忽视江兆的存在,心里默默数着数。
等数到100时,单尘问:“你缓过劲了吗?”
没人回答。
单尘又问了一遍。
宿舍的门关得并不严实,“安全通道”散发出来的绿油油的灯光透过门缝挤了进来。
单尘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起初他以为是江兆没有听清楚,便小心翼翼转过身,打算再提醒一次。
却没想到当他再次对上江兆的脸时,却发现对方双目紧闭,呼吸平稳。
这就睡着了?
单尘一时不知用何等惊异才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抬起没有受伤的脚,轻轻推了推江兆。
没有动静。
用手去拍江兆的脸,对方却翻了个身,继而睡得跟死猪一般。
单尘放弃了。
但和江兆躺在一张床上,他一时思绪万千,内心又止不住慌乱起来。
既然赶不走江兆,那换个角度,要不自己去江兆的床上?
单尘看了看自己行动不便的脚,又看向旁边躺得跟一堵墙似的江兆。
难度太大了。
他索性恢复方才的姿势,与冰凉的墙面紧密相贴。
如果墙上可以睡人的话,单尘恨不得把自己挂上去。
早知道今天不洗澡了。
单尘万分后悔,可惜木已成舟,他只能心底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卡着点做事情了。
人思绪一发散就容易多想,想多了也就唤醒了身上的疲惫劲,尽管单尘心跳如锤,但一天的高强度学习和连续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后,听着身后江兆平稳的呼吸声,他也慢慢陷入了梦乡。
就是睡得不够踏实。
单尘一整晚都在做乱七八糟的梦,等意识再次恢复时,定的闹钟还没有响。
楼下传来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走廊上的灯已经亮了,宿舍里面虽然还是熄着灯,但也能借着光线看清屋内的一切。
所以当单尘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江兆的脸。
江兆长得很不错,五官精致,奈何单尘才睡醒,本来脑子还是迷糊的,骤然受到放大的冲击,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如果不是脚还疼着,单尘还能直接跳到床下面。
不知是两人谁的睡姿不好,昨晚闭眼前两人的姿势还算背靠背,仅仅只过了几个小时,他们近得差点就要亲上了。
单尘双手捂脸,心说这场尴尬的闹剧为什么还没有停止。
没多久,屋内的灯啪的一声亮了,随即桌上的闹钟发出刺耳的铃声。
睡在外面的江兆跟个没事人一样,伸手摁掉了闹钟。
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将被子拉过头顶,似乎还要再睡一会儿。
江兆这一连串的动作把单尘看得目瞪口呆,他看着和在自己床上睡得一样自然的江兆,又想起紧张了一整晚起床了还要继续尴尬的自己。
而且就在刚才,自己还纠结着怎么阻止语言缓解一下他所认为的奇怪的气氛,江兆却睡回笼觉了。
单尘虽然心里不太舒服,但现在也没太多时间给他伤春悲秋。
见对方态度如常,他便毫不客气地叫醒了江兆,又从江兆身上跨过去,进了卫生间洗漱。
一早上,江兆都没有对昨天自己在单尘床上睡了一整晚的行为做出解释。
单尘想问,又觉得问了显得自己矫情。
毕竟一般朋友,睡在一张床上其实也没什么。
但他俩算是一般朋友吗?
想到这儿,单尘看到江兆都会觉得有点儿不自然。
也是赶巧,吃早餐的时候,江兆突然告诉单尘,他请了假要出学校。
“你要回家吗?”单尘问。
江兆摇摇头:“我去医院。”
“医院?”
单尘放下了筷子:“你生病了?”
他仔仔细细把江兆从头到尾打量了遍,也没发现江兆身上有什么异样。
“一些小毛病,没什么大不了的。”江兆说,“我差不多晚上六点回来,中午的饭会托人送过来的,你不用担心。”
单尘的腿脚不便,这些日子饭菜也是由江兆去食堂捎过来的。
一开始他还要给钱,江兆却说什么也不接受:
“我用的是江元的卡,他爸打在里面的钱,够他在附中继续吃上三年了。”
单尘很奇怪:“他的卡为什么会在你这里?江元没有找你要过吗?”
江兆说:“又不止一张卡,多一张少一张,他是不会在意的,况且这本来就是我的。”
既然不用是浪费,没偷也没抢,单尘也没再多说了。
-
一上午单尘躺在床上看书,这时候宿舍的门被人敲响了。
单尘看了眼表,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门外的应该就是江兆说过的送饭的人。
他白天呆在宿舍的时候会把门锁上,反正江兆有钥匙。
此刻听见了敲门声,单尘先把手上的书放下,慢慢挪到门口。
门外的人倒是格外有耐心,敲了一次后也没有再催促。
“不好意思,是我……”
总归是自己疏忽忘记了留门,单尘才转动门把手便开口道歉。
不过话才说上一半,单尘就对上了一张意想不到的、笑吟吟的脸。
“江元?”
江兆让帮忙带饭的是江元?
单尘的脑海不适宜地浮现了这种荒诞的想法,但看着江元空空如也的双手,他又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不然的话真是太可怕了。
自从上次在小巷门口相遇后,单尘再没有见过江元。
“你的手好了?”想到这儿,单尘下意识问。
闻言江元笑得更开心了:“已经好了,其实伤的也不重。”
他绕过单尘往屋里瞄了一眼,说:“毕竟这几天都没见过我哥了。”
这话单尘听得莫名不舒服,他的语气冷了下来:“你有什么事吗?”
“我哥不在?”江元答非所问,“不过也没关系,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单尘说,“不是学习上的事情就算了,我脚上有伤,想早点休息。”
江元撇了撇嘴:“单尘同学,你看上去也不是冷漠的人啊。”
单尘哦了一声就要把门关上。
“哎哎!”江元见状终于收回了嬉皮笑脸的表情,“我也没有多余的话,就是拜托你转告一下江兆,说爷爷想他了,让他后天回一趟家。”
单尘问:“你们的家事?为什么要我转告?”
“这不总是见不到江兆嘛。”江元说,“而且你知道的,一靠近我哥,我就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啪!”
话音未落,门就重重地关上了。
江元就是存心过来找不痛快的,单尘很快就给这段小插曲下了结论。
尽管江元面上不显,但不同以往的是,这一次他能明晃晃感受到江元散发出的对江兆的恶意。
为什么?这么快就不想装了?
单尘不了解,虽然他很想把这件事抛到一边,但江元的到来还是对他造成了影响,以至于他午饭都没有吃上几口。
等晚上江兆回来后,单尘犹豫再三,还是把江元来过的事情告诉了江兆。
只是省去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江兆听完没有多大的反应:“我知道了。”
“所以你后天要请假吗?”
江兆摇摇头:“我今天已经去看过了。”
“可是你不是去的医院吗?”单尘说,“难道你爷爷在……”
“没有,不过顺路。”江兆说。
听江元说他们爷爷想江兆了,本以为江兆应该和他的爷爷挺亲近的。
但经过单尘观察,在提到爷爷时江兆的表情非常冷淡,就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一样。
难道他们的关系也不好吗?
而且江兆要去医院,不见他吃什么药也不见他身上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要去医院呢?
江兆回来后就找了本作文素材看,单尘坐在他对面,在草稿纸上乱涂瞎画。
过了一会儿,单尘忍不住开口:“江兆。”
“怎么?”
“医生怎么说的?就是你去医院的时候。”单尘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
但江兆显然不愿意多谈,随口糊弄两句又继续读书了。
单尘自讨没趣,接下来也就没再询问了。
不想说就算了。
到了晚上,一切都和往日没什么区别。
照样洗漱上床,熄灯,宿管查寝。
单尘心里有事,在床上辗转反侧良久,也没有成功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身下的床榻突然一沉。
只听“嘎吱”一声轻响,有人躺在了他身边。
刹那间单尘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他没有回头,警告似的问:“江兆!你来我的床干什么?”
“没什么。”江兆十分自然地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我自己一个人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