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单尘心里一咯噔,要是让父母知道自己在外鬼混,那以后再出来就更难了。
他本想报赵老师的号码,那警察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敲了敲桌子提醒道:“让他们来的时候带上证件,得保证和你们有亲缘关系啊。”
纵使万般不愿,单尘也只好老实拨打了电话。
他先打的是周隽的手机,但接连几个都没有人接。
怕是在忙。
无奈,单尘只好打给了单宏。
相较于母亲,古板又严肃的父亲格外难相处,单尘挂了电话,就找到一个墙角默默站着了。
他已经忘了刚才和单宏说了什么,未知总是恐怖的,单尘只能认命地等待父亲的到来。
心正焦急之时,单尘余光瞥向江兆,发现对方正悠闲地靠在椅子上,仿佛是把警局当家了,毫无半点拘谨之意。
他说:“我不知道我父母的手机号码。”
警察也颇为诧异,问:“你不知道你父母的手机号?小朋友,不要撒谎啊。”
“我真不知道。”
江兆看上去没有一点儿心虚的意思:“我没有撒谎。”
警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叫了一个警察过来,两人低声交谈了半晌。
就在这时,单宏赶到了。
他看见单尘后没有多说什么,跟警察简单了解一下情况后便带着单尘离开了。
将要踏出房门之前,单宏突然说:“这位……江兆同学,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联系不上父母的话,让我先把他带走吧。”
-
单宏在警局里还算冷静,出了门后压制住的火气腾的一下就升了起来。
多年来做教师的经历让他的身上有一种无名的威压,单宏只扫了一眼单尘,就让对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就是江兆?”单宏将视线从单尘身上移开,对着江兆说道,“我不想管你自己身上和那群混混有什么仇什么怨,但马上就要高考了,你有你的大好前程,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别耽误单尘。”
单宏继续说:“你们的事情我从李老师那里听过一点,单尘,我不管你怎么会突发奇想帮助别人补习功课,你能有这种想法当然是好的,但是补习着补习到鬼混打架了,就别怪我反对了。”
单尘试图辩解:“今天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单宏气急反笑,“单尘,你不说我还忘了,我记得你是说身体不舒服请假在家吧?怎么请假到酒吧去了?还有上次你生病,该不会也是因为……”
他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江兆,单尘见状连忙否认:“不是!这个真和他没关系!”
“行了单尘,你也是要成年的人了,该和什么人交往、该和什么人保持距离,想必不用我教你。”单宏脸上满是不耐,“今天是最后一次,下次再让我看到你这样,就不是这么简单就能糊弄过去了。”
他说完就要拉着单尘离开,看也不看留在身后、一言未发的江兆。
这一次单宏并没有把单尘的事情告诉周隽,但原本就不算和谐亲近的家庭此刻的气氛更是凝结到了极点。
单尘的假期还没过完,只能暂且留在家中。
他还想着去找江兆,但自从那日从警局回来后,单宏便在家里安了摄像头。
明着说是为了防贼,但单尘总觉得父亲是为了监控他。
由此下来,单尘只能遏制住偷溜出去的念头。
况且那一日父亲在江兆面前说了那样难听的话,甚至直接将江兆划分为“不能深交的人”,怕是有点儿自尊心的,都不会再和他来往了吧。
想到这儿,单尘叹了口气。
个人有个人的命,他和江兆的缘分,难道就到此为止了吗?
单尘很不甘,但眼下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操心。
这几日单尘隐约觉得父母在瞒着自己操办着什么,问的时候他们也不多说。
没过几天,在饭桌上,周隽就把事情坦白了。
“你们要我转学?”
单尘惊得筷子都没拿稳。
他难以形容自己在听到这一消息时的惊愕,只有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父母却想让他去别的学校学习。
“嗯,这件事情也是我和你父亲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周隽说,“我们分析过你的成绩,不出意外的话离A大还有些差距,这次转入A大附中,那里的师资力量更为雄厚,我们也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
“而且马上就要高考了,你到了那里只用好好学习,什么校园活动、人际交往全都不用操心。附中实行的全体师生住宿制度,也能让你不受其他事情干扰。”单宏补充说。
单尘自然不愿意转学,但这一次周隽和单宏的态度格外坚决,他又不能一哭二闹三上吊,千不甘万不愿,最终也只能踏上去A大附中的征途。
离开玉城一中那一天,单尘还是偷偷回了六班。
江兆桌子上的布置和他上次过来时毫无两样,问了同学,人家也只说江兆还是没有回来上课。
思索片刻,单尘把江兆送给自己的手机塞回了江兆的抽屉,又拿出那个写满自己名字的笔记本,把一封信夹在本子的中央。
他对江兆有很多话想说,但提笔也就让他好好学习,千万不要放弃高考,以后好找个谋生的出路。
想了又想,单尘又补充写上:‘乐小福利院的孩子们都很想你,如果有时间,还是希望你去看望一下他们,就算要离开,最好还是给他们一个正式的告别,免得孩子们日思夜念,盼不到一个想见的人。’
他叹了口气,看了玉城一中最后一眼,转身离开了。
-
A大附中在洛城,单尘恍惚想起,江兆似乎就是洛城人。
附中的学习氛围相当浓烈,一进教室只能闻到印在纸张上的油墨香,熏得人恨不得多做几张卷子。
这里的学生一个个的如同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每做一件事情都有严格的程序控制,时间把控得相当精准,单尘观察了几日后,饶是自律如他,也对附中的学生们叹为观止。
当然了,这一切只限于尖子班的同学。附中和大大小小的高中一样,根据学生的成绩划分班级,其他没有那么优秀的学生,呆的班级氛围就轻松上许多。
当然,并不包括单尘。
他来得晚,分的宿舍也是顶楼尽头的四人间,原本有个室友,因为要艺考,很久之前便不来学校住了。
单尘没费多大功夫就适应了附中的学习节奏,晚上一个人回到宿舍,虽然不像其他宿舍那么热闹,但也能落得清净。
这一日单尘和往前一样,洗漱完躺在床上等待着熄灯。
将今日所学复盘一遍后,单尘抬手遮住了眼睛。
来到这里差不多一个月了,他还会时不时想起江兆。
本以为随着距离的推移和时间的流逝,自己就能够把江兆彻底抛到脑后,不想对方的形象却犹如刀刻一般,在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加深了印迹。
烦。
单尘抓起身旁的核桃,这是今天班主任发给学生们,让他们补脑的。
他把核桃在手里攥了会儿,突然往前一抛。
单尘本意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谁料那门好巧不巧,竟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附中为了方便宿管巡查,是不允许锁上宿舍门的,一般情况下除了本宿舍的学生,也不会有其他人贸然闯进。
单尘也没想到这时候会有其他人推门而入,是宿管?还是宿舍里的其他人?
核桃的降落和门外的人进来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生,光溜溜的核桃不偏不倚,刚刚好砸在来人的头上。
“对不起对不起!”
单尘当即就跳了起来,连连对来人道歉。
那核桃砸了人后嘎嘣嘎嘣跳回到单尘的脚边,单尘低头将其捡起,迅速塞回自己的衣袋里。
“你有没有事——”
他抬头关切地问,只是看清了来人后,那句问候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江、江兆?”
单尘揉了揉眼睛,心说自己怕不是又看错了。
方才还存在自己记忆中的人,怎么现在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江兆看上去倒不像单尘那般意外,他将行李扔到对面的床上,说:“我一直都住在这里。”
“什么?”
单尘问:“这里住的不是一位艺术生吗?他不是要艺考,所以出去学习了……”
“哦,那就是我。”江兆淡淡道,“我去玉城,就是学艺术课的。”
单尘愈发搞不懂了,据他了解,江兆在玉城摸过琴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又去哪儿学的艺术课?
“你想的没错,我去玉城只是混日子罢了,不过现在又转回原来的学校了。”
单尘问:“那你……高考怎么办?”
“正常参加。”江兆边收拾东西边回答。
单尘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走上前帮他一起收拾。
“马上就要熄灯了,等熄了灯,学校是不允许学生下床走动的。”对上江兆询问的眼神,单尘解释道。
于是江兆也没多说什么。
两人好像都忽视了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此时此刻,他们就是一对普通的熟人。
江兆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单尘还想问些什么时,门却又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一个他从来都没见过的同学从门后探出了脑袋,对着江兆问:
“江兆?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