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下来的温度,而热起来的街道。
“自家种的,又大又甜的西瓜,五元二斤,十元五斤,不甜不要钱欸!!!”摊主咧嘴龇着大牙,朝疲惫却自由快乐的行人高声吆喝。然而,这和麻酿无关,她只是一个在走前,忙着把大石头搬到树下,并且,来了点恶趣味,把它和一堆碎石头拼成了个露齿笑脸的路人。
突然,“门牙”黑了。
“麻酿,你怎么在这里,呃,玩石头?”
看着光亮的皮鞋,麻酿皱了皱眉头,后退一步站起。半米外站了个陌生男性,梳着整齐的大背头,戴着金丝眼镜,一丝不苟的黑西装,一副让人很有距离感的装扮,“你是?”
“别开玩笑啦,我们可是大学同学,你怎么可能会忘了我!”西装男完全不信。
只要是大学里碰过面,无论年级和班别,均可称之为大学同学,而他很明显就归于这类,麻酿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不好意思,我还要赶地铁就先走了。”说完,试图绕过他走向地铁口,可是,一只手臂突然横在了她面前。
“(⊙??⊙)???”麻酿侧头望他。
“几年没见了不多唠几句?我又不会把这事发群里笑话你。”西装男对她展开手里的车钥匙,示意停在路边的豪车,“你先去咖啡厅坐着,等我忙完,你要去哪我再送你。”
听到他的话,麻酿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谢谢你的邀请,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她指了下不远处的交警,“这个点是严禁停车的,所以,你可能得先去处理这个问题。”这一次,麻酿从脸色青白交加的他身旁走过,没有再受到阻拦。
白晃晃的广告牌一闪而过。
小女孩一手拽着妈妈的裙角,一手挥舞肥嘟嘟的熊熊玩偶,两只半圆耳在空中一摆一摆的,“妈妈,你说,我的熊熊,是不是世上最厉害的呀?”
“是是是。”女孩妈妈第108遍回答这个问题。
q弹的熊耳一看就很好rua,有没有摸一下,不被当成怪阿姨的办法?
……有。
粘两撇假胡子做怪蜀黍。
算了算了,维尔给她的笔上也挂着对小耳朵,就迷你了点,总比被人送进局子里好。
穿出地底的列车,迎来了金红色的漫天夕辉,大片温暖柔和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握着竖杆的手背上——“开往花枝站的列车即将进站,请勿靠近屏蔽门,并小心列车与站台之间的空隙。”心有余悸的麻酿,把包拢在胸前顺着人流离开。
楼道中弥漫着家的饭菜香,她不由庆幸得起来,这场局的另一个人,是她多年好友——华桦,要不然,这局不仅得散,她还得被骂。
“幸亏是我?你还挺理直气壮的哈。”
“是啊!要不是你,我估计现在应该躺在家里面……痛啊!”麻酿缩回腿,用手护住破皮的膝盖,“我可不是模型人,桦桦!你这是报复!!!”
华桦把折断的碘伏棉签丢掉,“报复你?想多了吧,我还打算夸你身残志坚,还有下次,我直接拿花露水给你消毒。”她气啊,谁知道她的感受,开开心心去开门,迎接的却是一个刘海黏成几缕,白衣脏兮兮的伤患!!!也是她那留着黑长直,像个“乖巧”小皇女的好友!!!
麻酿被她一瞥,乖乖把腿放了回去,可嘴上还是在嘚瑟。
“哼,就算我不学医我也知道,花露水消毒是错误示范,桦桦你真干了,那别说你学院的老师,就算是华佗,都得被你气得从棺材板里跳出来——啊!!!”历史再度重演。
给她消完毒,华桦收拾掉垃圾,合上急救箱,拿上袋子里的糖自顾自地去了厨房。麻酿的眼力见回来了一丢丢,一看不对劲了,哪还顾得上看什么虐心大剧,急忙跟了上去,推开一条门缝,挤进一颗求和的头。
“桦桦~哎,这味道?”麻酿用力嗅了几下,这熟悉的味道,她是绝对不会认错的,正是她最爱的糖醋排骨,“是我无情,我冷酷,我无理取闹,这次就原谅我吧?”
“我怎么不知道你错哪了?”华桦不为所动。
麻酿明白,华桦并非那种被怼几句就生气的人,她真正气的,是她隐瞒下受伤这事,“桦桦,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只是,你也看到了,我活蹦乱跳的,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大碍。要真——真——那么严重,我肯定不会放过你这个苦力的!”
在她说完后,华桦面色稍霁,对此,麻酿乘胜追击。
“桦桦~”
“桦桦~”
“桦桦~”
重要的事强调三遍。
“桦桦~我知道你最好了~胸襟最最最最宽广了~大人就不记小人过啦!”
“啧!你快给我把门关上,待会儿客厅全染这味了。”华桦进厨房后,第一次正眼看了麻酿,“你要闲得慌的话,就去把餐桌收拾了。”
“好!!!”麻酿笑着缩回头。
华桦家的餐桌,和她本人性格一样,干净得完全不需要收拾。麻酿把纸巾盒移至边角,就无所事事地坐了下来,目光投向厨房里忙活的身影,不由得想起了过往。
当初,她和华桦两人,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几乎逃一般地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起初那叫一个兵荒马乱,找房子,找工作……当初的狼狈还历历在目,没想到一晃都三年了,以至于她的好友,那个大长腿的明媚美人,都从厨房小白,进化到了铁锅抡得飞起的大厨。
“酿酿,饮料拿出来,记得先……”华桦端着菜站在厨房门前。
“记得先放一会儿,等没那么冰了再喝。”麻酿走过去,把瓶身贴她脸上,让她亲自感受温度,“不然容易导致胃肠痉挛,导致腹痛,假设再严重一点,剧烈收缩的血管也顶不住,‘砰’的一声破了,那就‘噗噗噗’跟个喷泉样地大喷血了。”
麻酿接过菜放好,“好了好了,你老别操心了,该休息了,接下来就轮到小的了。”把还要忙活的华桦按在椅子上,跑去厨房,独自把剩下的饭菜端出来。
“桦美人,请用膳。”
“嗯,表现不错。”华桦接过盛好的饭碗,一摆手,“好了,你退下吧。”
麻酿:???
通红的排骨被黏腻酱汁包裹,少许的芝麻点缀得恰到好处,看着就让人直咽口水,更别论那强制袭入鼻间的霸道香气,一夹入嘴里,酸甜滋味立刻在舌尖爆发开来。
和麻酿的美滋滋不同,对面的华桦被齁甜得皱皱巴巴。
“怎么突然想过来了?”
“想你了。”
华桦白她一眼,“就你这副饿死鬼的样子,说想我的饭可信度还高一点。”
“桦桦,你得自信点,在我心里,至少要有十盘糖醋排骨,才抵得上你在我心中的分量。”麻酿接过华桦盛来的饭,竖起盘子,将最后一点糖醋汁倒入,边搅拌边向对面的严肃脸笑道,“安啦安啦,我啥事都没有,就想来找你玩。”
“硬要说有事的话,也不是没有,不过,在路上的时候就被维尔解决掉了,嗯,维尔,就是我说的那个,帮了我的人。”
“他做什么了?”
“他喜欢我的画!!!他夸我画得很棒!!!”
华桦:(⊙??⊙)?
“这不是我的日常吗?果然,太容易得手的东西不会被珍惜。”她这个无脑的麻酿吹竟输给一个陌生人,不,一个白毛杀马特,华桦感觉心口中了一火箭炮,炸得她叫一个“心花怒放”,“你直说只想听帅哥夸,我早给你搬来一个连……”
“不是这样的啦!!!”麻酿连忙解释,“是因为,就算我画了坨狗屎,你都会夸好看!”
“你画的确实好看啊!我总不能硬说丑吧。”华桦她冤啊,不是她偏心自家好友,而是别人画的是狗屎,但麻酿的有形、有色,除了内容恰好有点味道以外,其他的,真和这两字搭不上边啊!!!
麻酿一脸的“我就知道会这样”。
“坦白讲,过去一年我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干脆换条路,也设想过,要是当初毕业后,我直接找了份稳定的工作,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的烦恼了。”她也不用,为了自己的止步不前而羞耻,而能尽情享受画画带给她的愉悦。
“这样啊,我有个同学开了家机构,最近在招美术老师,要不要去玩玩?”
“……啊?”
这和麻酿想的发展不太一样,“你不劝我?”
“我这不是正劝,人生还很长,不要早早地把自己定死在一个圈里,你喜欢这个圈,并不意味着你只能在这里面。”华桦站起,伸长手臂去够那蔫着的脑袋,“不过,我认识的酿酿呢,怎么说呢,无论去了哪里,学了什么,最后都会带着那些经历、成果,回到她最爱的圈里。”
麻酿沉默了片刻,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被她瞅着的华桦,无端心虚起来,“怎,怎么了?怎么这个表情?难道我说错什么话了?不,不至于吧?我觉得,还,还挺有道理的。”
是有道理,但……
“桦桦,你是不是还没洗手!?”
华桦,懵。
听完这番话一点感觉也没有?不,她很感动,桦桦也看得出来,但就事论事,吃完饭敢不洗手就摸她头,此仇不报非君子。
麻酿抄起筷子,朝华桦追过去,“华桦,你的死期到了,拿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