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秦沅半阖着眼没精打采地趴在车窗前，周身散发出悲伤的气息。
见她从上车到现在缩在车窗边一动不动，坐在她对面的陈蓉心疼，出声安慰：“阿沅，别难过，过段时间大哥大嫂就来江陵陪你。”
“嗯，小婶我知道，我不难过，只是昨晚没睡好，头疼罢了。”秦沅声音沙哑，边说边慢慢转过身。
“你要……”
陈蓉话未说完，一双红肿不堪的眼睛映入眼帘，像两个核桃，可爱又令人发笑，她抿紧唇强忍笑意，最后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哈，阿沅，你的眼睛。”
秦沅疑惑地从荷包里掏出一方小银镜，不经意间瞥到镜面，她动作一顿，旋即举到眼前，努力睁大眼睛去看，一对金鱼眼和她四目相对。
“啊，我可爱的大眼睛。”
她大声惨叫。
昨夜失眠，早起时眼睛只有些微肿，当时她没放在心上。与爹娘话别，她忍不住哭了出来，事后只感觉眼睛干涩难以睁开，万万没想到竟肿成这样。
秦沅抬手捂眼，自闭中。
笑声和惨叫声引来骑马走车队前的秦泽和赵毅。
“咚咚咚”秦泽俯身轻敲车窗，担忧道，“阿沅，出何事了？”
赵毅同时喊道：“阿蓉，你没事吧。”
“无事。”车内两人异口同声道。
只是一个声音强装镇定，一个声音暗藏笑意。
秦泽眉头一挑：“好，我去前面了，有事大声喊我。”
然后他快速伸手一把掀开帘布，结果只看见一个后脑勺。
秦沅早预料到他会如此，背对他冷笑一声，“二哥，你干吗呢。”
“担心你，没事就好。”秦泽松开帘布直起腰身，不知看到什么，他倏然大喊，“好大一只黑白熊。”
熊猫！秦沅眼睛骤亮，猛地掀开帘布，激动地探出脑袋东张西望，“哪，在哪？”
秦泽视线一直没离开车窗，目睹她面覆手帕伸出头，他忍俊不禁。
“噗，你这什么妆扮？”
秦沅知道自己被骗了，她隔着手帕狠狠瞪他一眼，暗道，没想到吧，我还留了一手。
她重重哼了一声，“防晒，少见多怪。”
说完，秦沅缩进车厢不再搭理他。
秦泽也知没机会了，嘴角带笑，骑马往前去，路过秦渊的马车时，里面传出一道清冽的嗓音，“阿沅怎么了？”
秦泽回道：“阿沅说无事。”
紧接着车内响起一道激动的声音。
“阿沅也在？”
“嗯。”
此时，秦沅正躺在陈蓉怀里享受，陈蓉用手帕包裹冰块给她敷眼睛。
她心里美滋滋，嘴上说着好话：“谢谢小婶，你真好，人美心善，便宜小叔了。”
“你这张小嘴呀，真甜。”特别适合当她儿媳妇，陈蓉笑容满面，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手下动作温柔。
伴随马车有规律的声响，秦沅嘴角微扬，放松身心，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两个时辰过去。
“唔”秦沅缓缓睁开眼睛，睡眼惺忪，脑子处于半梦半醒，这是哪？一会儿，大脑彻底清醒，哦，想起来了，她在去江陵府城的马车上。
她坐起身，伸懒腰，左右晃动脖子，然后掏出镜子整理妆容。发髻微乱，额头一排细密的汗珠，眼睛的浮肿已经消去，只余一抹微红，慵懒中增添一丝艳色。
见陈蓉不在，外面传来响动和说话声，她掀开门帘跳下车，站定后环顾四周。
正值午时，烈日当空。旁边一排高大的树木，枝繁叶茂，遮住头顶的烈日，不远处有条河，方便取水。
有两处正在搭灶做饭，一处是秦泽的商队，有十几人，三个妇人，其余皆为男人，有的在做饭，有的在喂马……
另一处只有赵毅夫妇在搭灶，其余人不见踪影。
秦沅慢慢朝陈蓉走去，到她身边后问道：“小婶，我大哥二哥呢？”
“阿沅，你醒了。”陈蓉偏头看向她，“他们捡柴火去了。”
话落，秦渊和周靖一人提着一捆干树枝走了过来。
瞧见秦沅，周靖眼睛一亮，他在马车上才知道秦沅要和他们一起去江陵，现在终于见到人，他脚步不自觉加快，秦渊目光不着痕迹地飘过他。
周靖走到秦沅面前高兴地喊道：“阿沅妹妹。”
秦沅抬眸，见是大哥的好友周靖，他也要去青云书院读书，带着一书童一护卫一马夫与他们同行。因为大哥，她和他关系不错，一直把他当做兄长。
她弯了弯眼睛：“恒安哥。”
“嗯”周靖笑得愈发灿烂，嘴唇轻启刚想问她累不累，一道身影突然出现挡在他眼前。
“阿沅，吃野果。”
来人正是秦泽，他将手中的布包塞到秦沅怀里，然后转身强硬地揽着周靖肩膀往河边去，边走边说：“恒安，我们去河边捉鱼。”
“哎，我不去，我有话要……”
“要和我说是吧，好啊。”秦泽接过话大声道，脚下步子迈得更快。
周靖拗不过他的大力被他拖走，他不死心回头朝秦渊使眼色，兄弟帮我。
然而秦渊不仅视而不见，还脚步轻移挡住秦沅的视线。周靖一脸我看错你了，张口欲言，秦泽手疾眼快捂嘴一波带走。
秦渊忽略掉身后幽幽的目光，言语关心秦沅是否适应。
秦沅被秦渊转移走注意力，视线落到他身上，她点头表示能适应，马车经过改良，车厢空间宽敞，功能齐全。车座上都铺着垫子，最里面的车座大得可以当床用，车窗旁隐藏着一排小抽屉，里面放着果干，瓜子，茶，糕点……她还买了一些话本子放车座下，车厢中央有一张桌子，用来吃饭喝茶玩乐。
车夫技术好，有轻微颠簸，在她接受范围内，她觉得很适合睡觉。
感受到阵阵热浪，秦沅退后一步看向火堆，问：“你们准备做什么？”
陈蓉手指脚边一个装着干蘑菇的布袋说：“野菜蘑菇汤。”
得知他们打算煮蘑菇汤，配石头饼和咸菜吃，秦沅顿时没胃口了。
夏日炎炎，她不想吃热食，这时脑海里浮现出一碗碗凉皮凉面，她忍不住口齿生津。
天热熟食容易馊，这次出门他们除了硬邦邦的石头饼，咸菜，还带了米面等食材。
秦沅抱着布包跑到河边找秦泽，她边洗野果边问：“二哥，我们何时出发？”
秦泽手握长棍，目光一寸寸扫过河面，随口回她，“未时。”
“来得及。”
“二哥，等会儿吃凉面。”
秦沅留下一句话，提起洗干净的野果转身就跑。
回到临时搭建的灶边，她扬声问所有人：“吃凉面如何？”
秦渊心中一动，凉面清爽解热，很是适合，“可。”
陈蓉疑惑：“何为凉面？”
“面条煮熟后过凉水捞起，搭配黄瓜丝，再加入盐酱醋姜蒜等调味，口感顺滑，凉爽清新。”秦沅说完咽了咽口水。
听起来就好吃，陈蓉点点头：“听起来不错，好。”
自家媳妇同意了，赵毅自然无意见。
秦沅去载着物资的马车里取了一些面粉，黄瓜和她提前准备好的碱水，然后指挥秦泽揉面，揉成稍硬的面块，再盖上麻布放一旁醒面。
趁醒面的时间，她打算煮酸梅汤，将提前配好的材料包扔进壶中，加满水，煮开后转小火继续熬煮。
两刻后，秦泽开始擀面，秦沅准备配料，赵毅把壶提到一边冷却，上锅烧水等着煮面……面条过水沥干后放入盆中备用。
众人围成一圈，看秦沅放调料拌面，秦泽和秦渊会，直接上手做自己喜欢的口味。
秦沅先拌了一碗没放辣油的凉面给陈蓉，“小婶，你尝尝，可合你口味？”
“如果想吃辣，加一点辣油。”
虽说叫辣油，其实是用茱萸做的，大燕朝没有辣椒，秦泽走商也没遇到过，不知是在深山老林没发现，还是在海外没传进大燕朝。对此她颇为遗憾，辣椒的味道口感是茱萸替代不了的，有机会她一定让人帮她找找。
闻着好清爽，陈蓉满怀期待夹起面条送入口中，刚一入口，她双目睁大，眼里满满的惊喜。
品尝完凉面，她夸赞道：“真好吃，清凉爽口，还开胃。面条光滑、劲道、有嚼劲，还有股独特风味，与我平时吃的面条口感截然不同。”
话落，她迫不及待继续吃凉面。
秦泽将手中麻辣味的凉面递给赵毅，“小叔，给你。”
赵毅闻到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面色迟疑，又见陈蓉吃得开心，他犹豫地夹起一筷子放入嘴中，瞬间舌头传来一阵刺痛，他鼻子微皱，眉头紧锁。
“嘶，什么味道。”
虽一副难吃的表情，但是他没有吐出来，咀嚼几下，他眉头松开几分，味道好奇怪，从未吃过，再来一口。
第一口的冲击过去，他渐渐感受到麻辣味的魅力，吃得满头大汗，嘴唇红彤彤，舌头发麻，根本停不下来。
“自己吃自己拌。”秦沅举起筷子欢呼，“开吃。”
这时周靖凑到她身边，手中端着一碗拌好的凉面，心里有一丝忐忑，“阿沅，我刚做的，给你。”
“不……”秦沅拒绝的话才到嘴边就被秦渊打断。
“阿沅，你最爱的酸辣味。”
视线一转，见秦渊一手一碗面，秦沅自然接过最靠近她的一碗。
她回头笑着道谢：“谢谢恒安哥，你自己吃，大哥已经帮我拌好面了。”
周靖眼底闪过一抹失落，“好。”
一盆面很快被吃光了，众人意犹未尽，商量晚上继续吃凉面。
秦沅严格遵守饭后走一走的养生名言，她一边喝加了冰块的酸梅汤，一边扇扇子，慢悠悠晃进树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