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爬起来,鬓发蓬乱,抬手擦了下脸上血迹,冷冷看着面前几人。
“九贤王的人?”
为首那个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武云珂咳出口血来,又被人捏着脸被迫仰起头。
视线里,几个痞子打扮的男人狞笑着看着她。
“贤王爷有交代,让咱们兄弟几个好好招待昭仪娘娘,娘娘可让咱们好找啊。
贤王爷说,娘娘是怎么对待皇后娘娘送到云华宫那个丫头的,就叫我们照着花样子,在娘娘身上也都来一遍,娘娘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武云珂冷笑,就凭这几个人?九贤王未免也太小瞧她了,她的眼底溢出浓烈杀意,可就在她想要说些什么时,耳边隐约听得马蹄声临近,于是瞬间改了主意,语气惊惶。
“你...你们想要做什么?”
只见为首那人抽出刀来。
“哎大哥等一下!”
那人有些不耐烦,“怎么了?”
旁边那人谄媚道,“大哥,贤王爷只交代咱们取这云昭仪性命,可没说别的,这女人横竖都是一死,临死之前,不如让弟兄们泄泄火?弟兄们奔忙这几日,可都是满肚子怨气,你瞧这小娘子生得花容月貌,要是就这么一刀砍死了,那也忒可惜了。”
边上另一人也搓着手嘿嘿笑着帮腔,“就是就是啊,咱们跑了这么些天了,王爷也不给加银子,这位可是宫里的娘娘主儿,平时摸不着碰不着的,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大哥,千载难逢啊,不如让弟兄们也趁机过把皇帝瘾?”
说着,等不及那头儿回应,他竟然邪笑着,直接将手伸向武云珂,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就掼在地上,武云珂惨叫一声,那人又靠近想去撕扯她衣服,她艰难挣开退到角落,瑟瑟发抖,然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那双乱发遮蔽下的眼睛里,却无半分慌乱。
她听得外头急促的马蹄声更近了,鞭子一阵紧似一阵,似乎能感觉到骑马人迫切的心情,只是一想到,心口却又猛然抽痛,像有什么狠狠捏了她一把,她惨白着脸,按压住胸口。
“哎你等等!”
为首那男子这时用刀拦下那人。
“这样可不太好,她毕竟是宫里的,王爷可没说让咱们做多余的事,若是被人瞧见了,咱们没法交差。”
那人不满道,“大哥也忒小心,你看这荒山野林的哪有人看着,嘿嘿,再说了,大哥,兄弟们做的本来就是刀口舔血的生意,难得有机会能快活下,大哥你就别拦着了吧?”
为首那男子听他这样说,又看边上几个兄弟都眼神不善,心知他若是不答应,反倒让弟兄们离心,他本人却实在是不屑于这种做法,只能先收了刀,又转过身去,就当听不见也看不见。
“你们快些。”
得了允许,几个刺客都围上去,那人又朝武云珂狞笑着伸出手,就在同时,祁怜终于打马赶到,她一眼就看到停在农家外的马车,急忙收紧马缰,马声嘶鸣,惹得柴房里的几人都朝外看去。
她跳下马来,正抽出刀,不防那柴房里一股脑走出十几个黑衣蒙面的人,团团将她围在中间。
这情形还有什么好说的,两厢无话,祁怜擎刀谨慎应对,周旋时,却从众人间间隙,瞥见了柴房里,那个狼狈缩在角落里的女人。
武云珂狼狈蜷缩成一团,还在不住发抖,衣衫被扯得凌乱不堪,头发也散着,遮住了面庞,瞧不清脸,也不知道在她赶来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祁怜望着那女人,心脏似乎停滞片刻,接着怒气瞬间就冲上脑仁。
那个会亲自为她熬药,在她害怕的时候握着她的手安慰她,会为她挡下滚烫的茶水,也会护着她不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女人,竟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
武云珂是她一直以来仰慕着的人,她是那般温柔漂亮,善解人意,聪慧从容的女子,她是她的引路人,是在她走投无路时候救了她照顾她的家人,也是她金尊玉贵的娘娘。
这群该死的,他们竟然敢动武云珂?祁怜看着女人,脑子里像断了一根弦,已经没有别的念头了,双目猩红染血,提刀一指。
“你们!九贤王实在欺人太甚!我杀了你们!”
祁怜怒吼着冲去,与这些人战作一团。
来往数轮,武云珂在里面看得分明,她虽勇武,一个人又怎么敌得过十几个。
祁怜方才伤了手,只能单手握刀对敌,这给了那些人可乘之机,一个两个的都往她那伤了的左手上招呼,这些杀手个个出招狠辣,人数又多,没过一会,就把祁怜逼到角落。
那杀手中有一个使双刀的,刀锋挽得眼花缭乱,祁怜对招时一个错手,躲避不及,发髻被他拦刀挑开,霎时满头青丝如瀑垂落,立于其间,竟是惊艳。
“呦儿,原来这也是个小娘子啊,看来弟兄们今日可有口福了!”
“嘿,好俊的娘子,还敢打人,这辣脾气,兄弟喜欢!”
那群人笑得□□恶心,祁怜呸了一口,几人见她是个女子,又已处于下风,出招时处处戏耍,淫词浪语不断,祁怜怒火中烧,身上已落了彩,却仍在苦苦支撑。
武云珂见那些人竟如此对祁怜,眼中渐漫上怒意,悄无声息在地上抓了把小石子,指尖攒了劲气,逐一将石子弹向几人空门。
祁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原本还围着她的那群人里面,突然就有几个七歪八扭,乱了招数,她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抓紧时机攻过去,一时间废了四五个。
这群人本就是九贤王临时在黑市找的,论单个人功夫都算好的,但人心不齐。
剩下那几个见祁怜厉害,有的竟然萌生退意,只离得远远的胡乱舞刀应付,爱财又怕死,这可是人的天性。
只是为首的那个不好应付,武云珂连弹出几枚石子,竟都没中到他,反教他回头瞧了一眼,他见那女人仍是独自狼狈蜷在角落,没什么动静,心中不觉起疑,但祁怜的刀这时却又迅猛攻来,没时间多想,他也只好转身应对。
过不多会,忽听半空传来一声尖锐唿哨,燕麝如鹰隼从半空树上落下,三枚袖箭从她手里连发射出,直指那杀手头子脑门,而后又有几人从林子里窜出,将那这群人团团围住,形式瞬间逆转。
祁怜精神振奋,握住刀柄正要下手,忽听后面人声道,“留活口!”
祁怜扭头看去,见武云珂扶着门框,踉跄起身,反正这边人多,这杀手头子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逃脱不去,她忙收了刀,几步冲过去。
“娘娘,你怎么样?”
祁怜的手在身上仔细擦了擦,朝着她伸过来,少女长发散落,面上都是血和泥水,衣服上也俱是利刃划痕和斑斑血迹。
她拿刀的是右手,因此伸向她的是那只伤了的左手,那手上绑带胡乱缠缚,还系了个丑丑的鼓鼓囊囊的结扣,很有祁怜的风格。
武云珂愣怔看向祁怜,祁怜也在看着她,她面容脏污,却眉目澄澈,让她想起小的时候,曾养过的一只小狗崽。
那狗崽毛色雪白,抱在怀里毛绒绒暖呼呼的,也总是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她,就是太淘气了,遇见草堆雪地,总要冲过去撒欢打滚一番,弄得一身脏。
然后在她生气想打的时候,又眨着那无辜的水汪汪大眼卖萌翻肚皮,结果害得她每次都心软。
武云珂看着那眼睛,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来,伸到一半时,心口却猛一抽痛。
不!不行!
我在想什么?我们两个之间,身负国仇家恨,如何能在一起?她可是我杀父仇人的女儿!我当初救她,也只是想要利用她拿到大景兵权而已。
如今的,这种奇怪的感觉,只是因为那该死的情毒罢了,对!一定是这样,我怎么可以去喜欢她?
武云珂的思绪,在看进那双眼睛时被打断。
此时,银海星河之上,薄云如同一只手撩起轻纱,抚过静谧的月盘。
星月之下,少女眼眸纯粹如初雪,里面倒映着她惶然无措的脸。
她是那么的干净,那么剔透无暇,仿佛珍宝琥珀,而她呢?她怀揣着刻骨的恨意来到这大景盛京,这京城里的所有人,上至皇帝,下到贩夫走卒,都是她的仇人。
她不可以喜欢上她的,不可以的,不可以的。
武云珂着了魔似的看着面前的祁怜,像是小孩子在看着垂涎欲滴的糖果,她很想要,很想要上手去摸一摸,可是牵着她的大人却在一遍遍告诉她,那不好吃,快走吧,快走吧。
伸出的手就停在那处,停在糖果面前,指尖颤抖,她忽然一挥手,啪的一下,重重打掉了祁怜的手。
“娘娘!”
祁怜的声音难以置信。
武云珂从她身边走过去,没有再看她一眼,她不敢看她的脸,那脸上这时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呢?伤心吗?难过吗?会是和那时候的小狗崽一样的表情吗?
可怜兮兮的,黑润润水汪汪的一双眼睛,躺在人怀里,像能化了人心,那样她是一定会心软的吧。
她不敢看,也不敢想,心脏内的剧烈的绞痛一阵痛胜一阵,仿佛是什么东西在撕咬嚎叫,要将她劈开扯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