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冷哼一声,“那贱婢是造反的祁家留下的孽种,皇帝留她一命,已是开恩,她怎配侍候主子?”
“你既入了宫,就该有学宫内规矩,不至于连这点事都不懂,亏本宫还将自己亲手调教的宫女送你,有什么不懂的,你就去问姣儿那丫头,别把宫外那起子风气带进来,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宫里塞。”
皇后这反应,看在武云珂眼里,是有些过激了,难道祁家的事,皇后也有参与?她只知道祁家这灭门之祸,与左相贤王之争有关,具体的,却难打探。
毕竟她人在深宫,但如今看皇后这样,是不想祁怜与她有过多接触,为什么?皇后在担心什么?
不管她怎么说,今日这事肯定会传出去,也可能只是她想多了,皇后只是想把她可能与祁家有染的谣言传出去,让皇帝对她心生厌恶,那这算盘可就打错了。
武云珂想着事,笑起来就有点漫不经心。
“娘娘多心,妾这人啊,平素最厌弃别人谈论妾的出身了,既然入了宫当了主子,自然什么都要挑最好的,怎可能要个永巷的下贱婢子侍候?但她得罪了妾,妾也不是那起面团泥捏的好欺负,虽然不至于像萧妹妹那样整日打杀人吧。”
武云珂忽然凑近,皇后不防,猛地向后仰了下,反应过来又堪堪稳住。
武云珂眸中滑过一抹狡黠,却故作不见,用团扇掩着唇,半蹲在那,用好像做了亏心事似的委屈兮兮的表情,悄悄与皇后说道,“娘娘不知,其实妾,背地里呀,是有那么一点不为人知的癖好。
妾自小在风月场里混久了,龟公老鸨们磋磨人的手段,可是学了个七八分,自从入了宫,却一直不得施展。
今儿好容易得了个,所以,妾昨夜在帐中磋磨那小婢子的时候,一不小心,下手便重了些。”
武云珂抬眸偷觑了一眼皇后,又移开眼,皇后不解她说的那磋磨和下手两个词是什么意思,果然面露疑惑。
武云珂只好解释给她听,“娘娘名门贵女出身,自然不懂我们底下人的‘趣儿’,若要详细说的话,便是两个女子在帐中,也能得享鱼水之欢。”
说着,武云珂咬着她耳朵,小声与她说了几个词句,皇后初听脸色阵红阵白,再听阵黄阵青,最后黑得跟锅底灰似的。
“你!云昭仪...混账!此等勾栏龌龊事,也敢拿来这明面上提!”
武云珂手指按在扇上,挡着脸,愈发的委屈,“可是娘娘你刚才非说要把那‘趣儿’从妾宫里丢出去,妾没法子了,这才不得不与娘娘提的。”
“好啊,你还赖上本宫了!这里是皇宫!怎容得你这般胡闹!”皇后气得一拍桌子,胸脯起伏。
“云昭仪,你不敬皇后,目无尊上,还秽乱...”说秽乱似乎不妥当,这是两个女人啊,皇后努力想了想,竟没挤出个合适的词,于是又一拍桌子,“不守规矩!本宫罚你禁足半月,抄写女则三十遍!”
武云珂委委屈屈跪倒谢恩,又听皇后道,“行了,本宫也乏了,你快下去吧,处理好你宫里的事。”
见皇后揉着额角,她行了礼,便退了出来,清宁宫外等她的燕麝见她满脸笑意,也是疑惑,等出来了,才小声问道,“主子不是被皇后娘娘叫去训话的么?有何事如此开心。”
她主仆二人在宫外相伴多年,私下里交谈却不拘什么规矩,只听云昭仪笑道,“皇后娘娘罚我禁足半月,还要抄女则三十遍呢。”
这有什么好笑的,燕麝心想着,但看武云珂没有想说的意思,她也不再多问。
回到云华宫,已近午时,是该传膳的时候了,云华宫虽然因为皇上恩典,设了小厨房,但在御膳房里每日也有固定的份例,云昭仪自己吃不了,也可以分给下人。
走至主殿门前时,大宫女万姣儿出来迎她。
“娘娘怎么回来这样晚,可要奴婢去传膳?”
武云珂若有所思瞧了她一眼,“想是又有闲话飘到了皇后娘娘耳朵里,娘娘便多留了我一会儿。”
万姣儿眼神躲闪,却不做声,她自是早得了皇后娘娘的令,才有了早上对付祁怜的那一幕,云华宫又不大,里面除了她,还有几个耳目,想找一个刚多出来的生面孔,那不是太容易了。
“行了,你去传膳吧,燕麝来服侍我更衣。”
万姣儿退下,武云珂便与燕麝进了屋。
她先没急着换衣服,而是出了主殿的后门,拐了个弯,转去偏殿。
开了门,屋内收拾齐整,衣服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在床头,里面却无人。
武云珂皱了下眉。
“去找找她去哪了。”
“是,主子。”
燕麝也退下,留她一个人在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的祁怜,早已出了云华宫,之前在永巷的时候,看管严苛没法随意走动,这会儿却得了机会,她一直想着,祁家大祸一定是被人栽赃陷害,那无端出现在她家地窖的三十万两金子,也不可能是一两日的功夫搬进去的,只要见到圣上,当面禀明,圣上一定会重启对此事的调查。
她想到在北凉生死不明的父亲和大哥,又想到为救她而死的三哥,还有母亲,祁怜握紧了拳头,祁家当年战功赫赫,圣上不能不理会,如今只有她在,她一定要为她的家人讨回公道!
在宫中错综复杂的小路上行走,祁怜小心翼翼躲闪着路上的宫人,渐渐接近紫宸殿。
这会儿是午时,路上行人也少,她才走得如此顺畅,祁怜抬头,前面那朱红巍峨的宫宇,快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宫门前有侍卫镇守,左右又有人巡逻,轻易接近不得,除非能有出入的腰牌。
祁怜猫在一边灌木丛里,正在发愁,忽见不远处走来个唉声叹气的小太监。
小太监走得慢,缩着脖拱着肩,边走边嘟嘟囔囔。
“萧丽仪也真是的,整日家折腾给皇上送吃食也就罢了,做得还那么难吃,皇上都不待见,爹爹也骂咱,今晚要是皇上不来,咱又要挨主儿的打,岂不两边讨不着好。”
叹完这句,走得更慢了,小太监可巴不得拖到皇上用膳结束,他想着事儿,低头耷脑的,丝毫没有留意到旁边藏在灌木丛里的祁怜。
祁怜听他这话,一时计上心来,眼瞅他走到一处林木遮挡处,暴起窜出,扣住嘴脸,朝他后颈风池穴处狠按,那小太监叫声都没出来,身体便软下去。
她顺手接住食盒,快速将人拖进灌木丛里。
不过一会儿,一个穿着不太合身的太监服的小太监,拎着食盒,低着头,匆匆朝紫宸殿走去。
正午时分,紫宸殿。
皇帝坐于上首,左相武元禛,九贤王李安,坐于下首,尚书柳惟候在旁,几人仍在议事。
“依本相之言,少将纪申年少有为,也在边关历练了两年,皇上派他去清剿马匪,岂不正好。”
“相爷此言差矣,纪申年少不假,本王却听闻,这小子与那前儿谋反被抄家的祁家三子祁寻安关系匪浅,在边关的时候也分在一处,况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没什么资历建树的,怎好安心让他去啊,还是再观望两年。”
“要本王说,老将孙战年富力强,经验丰富,前些年夷狄来犯,也是孙老将军带兵退敌,打了好几场漂亮仗,不如还是派孙将军去。”
“王爷,这北方匪寇不过百人,这杀鸡焉用牛刀啊?也要给年轻小将出去历练的机会嘛。”
“这这这。”
“唉行了!”
皇上手中奏折啪地一扔,他二人才停了唇枪舌战,但瞅着对方的目光仍旧不善。
“吵得朕头都疼了,你们先下去吧,让朕再好好想想。”
“是,皇上,臣告退。”
祁怜提着食盒,走到紫宸殿前时,正好看见这两人从门口出来。
她立在一旁低着头,宫门口都是守卫,那二人也没太在意她。
“相爷好打算,才拔了祁家这根不听话的刺还没几日呢,这就开始扶植新人了。”
“王爷说的什么,本相愚钝,听不明白,祁家那可是咎由自取,与本相何干,倒是王爷,那三十万两是谁贪的,谁借花献了佛,王爷更该心中有数。”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哼了一声,从祁怜身旁走过。
她看着那两人的背影,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那两人中的一个是武相爷,她还是认识的,丞相的服制再好辨认不过,而另一人穿着华丽锦袍,大腹便便,虽然没见过,但能和武相走在一块,大约就是如今朝上炙手可热的九贤王了。
难不成,祁家的事,也与他们有关?武相知情么?那云昭仪...
她艰难甩掉那些念头,既然已在紫宸殿外了,想别的都没用,如今只要进去,去求皇上为她祁家做主!
做好了打算,她提着食盒上前,两个侍卫将她拦下,“干什么的?腰牌呢?”
祁怜摘下腰牌,恭敬递过去,“奴才是春鹫宫来的,奉萧丽仪娘娘的令,来给皇上送些吃食。”
这时候,候在门口的太监总管常公公闻声走过来。
“呦,又是春鹫宫,不是咱家说,就你家丽仪娘娘做那东西,皇上都退回去好几次了,你们怎么还来啊,这会儿皇上可正在气头上,这触霉头的事,要送你自己送,咱家可不帮你递啊。”
一般遇到这种事,常公公这样说,那意思就是你该多少给点东西,再说点好话,他就顺手帮着递进去了,正好在皇帝边上吹吹这宫娘娘的耳旁风,事儿也就办妥了。
谁知祁怜此刻心里头想的俱是祁家被人栽赃陷害,定要上告天听,一听说让她进,便咬着牙要硬往里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