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宿舍的路上，夜色已经深得像是泼墨。路灯的光晕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偶尔有几片落叶被风卷起，我站在楼下，目送一哥离开，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是某种无声的告别，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我转身走进了宿舍楼。
脸上的蔷薇刻痕看起来像是刺青，疼痛持续不断地从皮肤渗入骨髓。我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刻痕从脸颊蔓延到肩膀，每一道纹路都带着灼烧般的刺痛。
“真是麻烦啊……”我低声嘟囔着，拧开水龙头，冷水扑在脸上，试图让那种灼烧感稍稍缓解。
洗漱完毕后，我躺在床上，刻痕的疼痛让我的神经根本无法放松的，突然，我想起了什么，从床边的柜子里翻出一张贴纸。这原本是考试时用来阻止心读的爱丽丝的贴纸，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暂时我并不想让心读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叫来保姆机器人，轻声说到：“保姆妈妈，能帮我把这个给心读君吗？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就不过去了。”
保姆机器人伸出机械臂接过贴纸，电子眼中闪着柔和的光，可能是我脸色看起来太差，她开口问到：“钉崎同学，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虽然是电子合成的声音，却带着莫名的温暖，我露出笑容，伸手抱了抱她冷冰冰的身体：“那就麻烦再给我送一份可乐饼套餐吧。”
保姆机器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动作温柔得不像机器：“放心吧，钉崎同学，很快就给你送过来。”
可乐饼套餐很快就送到了，但我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刻痕的疼痛让我的胃口全无，疲惫感却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我蜷缩在床上，试图让自己入睡，但疼痛像是无数细小的针尖，不断地刺入我的皮肤。
黑暗中，我翻来覆去，耳边只有自己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和永无止境的疼痛。我闭上眼睛，试图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
最后，我不知怎么睡了过去，梦里似乎被什么追着一直跑，想要战斗，挥锤的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闹钟声将我惊醒，我猛地坐起身，刻痕的疼痛像是被突然唤醒的野兽，从脸部到肩膀，每一寸皮肤都在尖叫。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一手捂着脑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我摇摇晃晃的走到镜子前。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睛周围的一圈青黑异常明显。我伸手撩起头发，仔细检查着蔷薇刻痕的状态。
黑色线条边缘泛着淡淡的红，在苍白的皮肤上异常显眼。看着镜中的人，我在想要是再把头发染成橙色，跟动漫中的钉崎野蔷薇一样，看起来肯定会特别帅。
这么想着我摇了摇头，将右侧的头发用发卡夹在耳后，露出整个侧脸的蔷薇花印记，反正也挡不住，这样还好看点。
“除了疼得要命，还不赖。”我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笑了笑，手指轻轻碰了碰脸侧的花瓣。
从宿舍到教学楼的一路都有人朝我行注目礼，他们的窃窃私语被风卷进我的耳朵，在我想听清时迅速消散。
在推开教室门的瞬间，原本嘈杂的说话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空气骤然凝固。围在日向枣身边的人在看到我的时候都噤声了，目光忍不住落在我身上，却又在我看过去时迅速移开，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灼伤。
我走过的地方犹如摩西分海，人群自动分开，留下一道无形的鸿沟。快到最后一排时，我瞥见心读额头上贴着我昨晚让保姆机器人送去的贴纸，脚步不由得一顿。
最终，我坐在了倒数第二排乃木流架的旁边。乃木流架显然没想到我会选择这个位置，身体微微僵硬，往里面挪了挪，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我脸侧。
日向枣坐在靠里的位置，受伤的右手打了石膏，吊在胸前。在看到我出现时，他紧皱的眉头就一直没放松过，我朝他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诶？教室怎么这么安静？”佐仓蜜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破了短暂的沉寂。她一脸困惑地走进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旁边的正田堇一把拉住，捂住了嘴：“你到底会不会看空气啊！”
正田堇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紧张：“连钉崎都受到惩罚，危险能力系肯定出大事了。总之最近别闹事！”
“一直找我麻烦的都是你吧！”佐仓蜜柑愤愤不平的甩开她的手，为自己鸣不平，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我身上，她愣了一下，低声问道：“烫发，你说的惩罚，指的是钉崎脸上的花纹吗？”
“不然呢。”正田堇翻了个白眼，坐回自己的位子，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昨天才在安藤翼那里知道惩罚印是什么的佐仓蜜柑，喃喃自语的小声说到：“那岂不是会很痛……”没人回答她的问题，教室里只剩下安静的翻书声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快上课时，飞田班长朝我走过来。他的眼神里藏着担忧，但脸上依然挂着温暖的笑容：“钉崎同学，这是昨天的上课笔记。”
我伸手接过笔记，碍于脸上的疼痛，我勉强对他挤出一丝微笑以示友好：“谢谢飞田班长，一直以来麻烦你了。”
见我这么说，他连忙摆手，语气里带着一丝慌乱：“哪里哪里，钉崎同学……”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问到：“今天要不要请假？”
我一愣，翻着笔记的手停下来，过了几秒，我才低声回答：“嘛，还好吧，最近没什么事。”
“嗯，谢谢班长的笔记了~”我朝他扬了扬手，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饰自己的不适。上课铃声适时响起，飞田班长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挥了挥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上课铃响起，教室里逐渐安静下来。我坐在座位上，手中握着笔，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笔记上。
然而，脸侧和肩膀上的刻痕依旧在隐隐作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尖在皮肤上反复刺入。冷汗早已浸湿了我的后背，衣服黏在皮肤上，带来一种令人不适的冰凉感。
一旁的乃木流架怀中抱着他那只毛茸茸的兔子，侧过头，压低声音问道：“钉崎，你还好吗？”
我低着头，目光依旧停留在笔记上，声音轻得几乎像是自言自语：“还好啦，还好……”
其实，我一点都不好。疼痛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不断侵蚀着我的意志，但我不能表现出来，尤其是在这里，尤其是在……
流架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目光在我和后方的心读之间来回游移。我能感觉到背后的视线——那是心读的目光。
我不敢回头，甚至连转动脖子的勇气都没有。疼痛我可以忍受，其他人的目光我可以忽略，但那种想要逃离的冲动却像野草一样在心底疯长，几乎要将我吞噬。
下课后，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逃离般的走出了教室。早上的食欲不振我没有去食堂，这会儿胃里空荡荡的，身体也开始发出抗议的信号，我决定去买点东西填填肚子。
站在自助售货机前，我盯着琳琅满目的饮料和零食，一时间没了主意。其实并没有特别想吃什么，但身体恢复需要能量，我最终还是伸手按下了按钮。
蹲下身去捡掉落的饮料时，耳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我抬起头，正好对上了日向枣火红的双眸。他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我手中的葡萄汁上，眉头微微皱起。
我站起身，语气轻松地说到：“想喝什么？我请你。”说着，我的目光不自觉地扫过他吊在胸口的胳膊，语气随意的开口问到：“手臂还好吗？
日向枣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毫不掩饰的直接反问：“惩罚印是怎么回事？”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啊……”话虽这么说，我还是回答了他：“任务失败的惩罚而已。”
说着，我转过身，重新看向自助售货机再次发问：“桃子味的汽水怎么样？之前见你喝过，应该不讨厌吧。”因为疼痛，我语气变得冷淡，只是陈述自己想说的话。
我正准备按下按钮时，日向枣左手突然横在了售货机上，挡住了我的动作。
我看着日向枣，他毫不避讳的跟我对视。
“……”
我移开视线，停留在按钮上的手指只是略微停顿，最后还是按下了桃子味汽水的按钮。
机器内部传来一阵轻微的运转声，随后“哐当”一声，饮料掉了下来。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了上次他给我的爱丽丝之石，递了过去。
“这个还给你。”我轻声说道。通常情况下，任务结束后都会给他，但这次发生的事情超出了预期，我们都没想起来这件事，直到昨天洗澡时，我才注意到他的爱丽丝之石还在我这里。
日向枣接过石头，随手放进口袋。
我再次弯下腰，从自助售货机的出口捡起那瓶桃子汁，伸手递给他。
日向枣看了我，没有动作，我又往前递了递。最后他还是没有拒绝，左手接过饮料，眉头紧蹙，目光停留在我脸上，似乎想看清我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我单手抠开葡萄汁的拉环，轻轻喝了一口，冰凉的口感让我的思绪稍微清醒了一些。缓了缓我低声说到：“因为我赢了。”
一条生命已经消失，最直白不过的现实。而我却还活着，仅仅活着这件事都成了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