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是李昃渊刚昏迷不久。
“母妃,父皇也太偏心二哥了!”李昃昀万般不满,刚拿下人闹完脾气。
蔚贵妃听他闹得烦人,加上本来就心中烦闷,恶狠狠地瞪着李昃昀:“千咒万骂又如何?若是你比那李昃渊强,在皇上面前多表现获得圣恩,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本宫今日险些被降了妃位还无处喊冤呢!”
李昃昀心中郁结,又怕他母妃再斥得他找不着北,不敢再随意撒泼。
“娘娘,”一个宫女走了进来,屈膝道,“刑部简立求见。”
蔚贵妃坐到主位上,正色道:“带进来。”
不多时,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矮小男人走了进来。蔚贵妃明面上嫌恶地皱起眉,用帕子掩住口鼻,生怕染上病似的。
“微臣参见贵妃娘娘。”
蔚贵妃居高临下:“什么事?”
简立露出一个谄笑,有些猥琐,将李昃渊被罚且昏迷一事全数告知出来。蔚贵妃更多是怀疑:“那李昃渊真被打到昏死?皇上待他从不会如此狠心。”
“这次可是在大殿之上闹的事,还叫您难堪成那样,皇上自然……嗐,那二殿下现在昏迷不醒正在寝宫内,娘娘大可叫人去看看虚实。”简立说道。
于是蔚贵妃叫了个宫女赶去查看,又匆匆赶回来同贵妃说明情况。蔚贵妃了然地点头,又上下打量那简立:“你来这里告诉本宫这些,有何企图?”
“微臣也是看不得那凶……二皇子如此放肆,这样的人登上帝位定会是个祸国殃民之徒,再说,微臣见娘娘才有太后之风,”简立搓了搓手心,“知道娘娘一心想搞垮二皇子,眼下正是个大好机会。”
蔚贵妃哼了个鼻音:“倒是个会说话的。”
“二皇子前日才受重伤,这下又受了这等刑罚,”简立露出意味不明的笑,“难得是用药的时候啊。”
蔚贵妃让下人扔去三块银锭,见着这人就心中犯恶心,只想把他打发走:“这事情便交给你,去给老二补补身子吧。”
“娘娘出手阔气,这事包在微臣身上。”
蔚贵妃又扔了两块给他:“动作快些,却也别办砸了,那李昃渊鬼的很。”
简立满心欢喜地揣着银锭离开了。蔚贵妃就等他走远,立刻催着宫女把殿里殿外都清扫几遍才算完。
“真是晦气死了。”蔚贵妃骂道。
“母妃。”李昃昀欲言又止,几次都不知如何开口。
蔚贵妃瞥他一眼,冷笑:“这宫里有的是要钱不要命的人,也有的是容不下李昃渊的人。整天怕这个怕那个,就你这样,能拿到什么想要的?”于是飘飘然回了寝宫。
李昃昀目送她背影,忽然顿悟:“儿臣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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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昃渊怎样了?他可还好?”
运迟被李昃鸣扒着肩膀,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模样:“太子殿下注意仪态,您这样成何体统——何况自打回宫,您一炷香内都问了不下十次了!”
李昃鸣攀上窗就要锁他喉,被木冗险险拦下,生怕主子摔出个好歹:“殿下,若二殿下有事定会有人来报,您莫要让属下难办。”
“放我出去。”李昃鸣眼神如刀。
“皇上说了,您今日不得离宫。”险些被锁喉的运迟有些后背发凉。
“行。”李昃鸣跳回屋里。
正当两个护卫以为他不会再出幺蛾子时,只见李昃鸣抓起桌上的瓷杯就往地上砸,而后拾起一片抵在喉间,平静又疯狂地语出惊人:“不让我出去,我便就此自刎,你们给我陪葬吧。”
两个护卫对上自家主子的笑颜,险些在原地疯魔。
何至于此啊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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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云看着他主子的侧颜,听得这话并不意外:“怪不得主子屡屡破例。”
“难以理解是吗?”李昃渊问,“明明才相识不久。”
莫云摇摇头:“主子做的事,总有道理。”
“其实我也不明白,”李昃渊叹息道,“不过当下与我而言,夺权才是重中之重。”他将被褥往上拉了拉,没有躺下的意思,莫云就跪在一边,弄得李昃渊啼笑皆非。
“你这是在给主子守灵呢?”
莫云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往后挪了一些,又不小心撞到了那儿的柜子,柜里的金银瓷器都乱晃几下,好悬掉在地上。
“……”老天,您耍我。
李昃渊见状笑意更浓,存心逗他:“这下要拆了你主子的殿?”
这让老实的莫云立刻窘了,满心的愧疚无处遁形:“主子,对不起。”
“我没怪你。”
莫云飞快地叩了头:“若不是属下办事不利,便不会落下口舌,主子也不会……”
怪不得一副来负荆请罪的模样。李昃渊眯起双眼审视他:“你听谁说我被罚是因为你?胡说八道。”
莫云哑口,一时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
“是我顶撞父皇不知悔改,关于你,是那蔚鸴那般说你我容忍不了……咳咳,”李昃渊虚握着拳掩嘴,“总之,不怪你。”
“药房还在熬药,退热的,这会快来了,”莫云起身熟练地翻找出一件狐裘,“您若不愿躺下,披上这个捂汗如何?”
李昃渊扫去一眼,点头允了。莫云替他披好,见李昃渊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盯着他,不禁偏头:“怎么了主子?”
“那虎皮,你叫人做成外袍送给四弟和七弟吧。”李昃渊说。莫云没多问原因,应了好。恰巧这时李昃赢来访,在外面叩门。
“二哥,莫……云?我可以进来吗?”
李昃渊道:“进。”
三皇子脚下生风,冲进来便扑向李昃渊,将他上下打量,没头没尾地说:“这也没有啊。”
“没什么,没死?”李昃渊木着脸。
李昃赢如晴天霹雳的模样:“二哥你说的什么话!我是听人说二哥被父皇打得皮开肉绽血溅三尺,直至昏死才停手,急急忙忙跑来看你的!”
谁传成这样乱七八糟的!
“你也信?”李昃渊道。
“当然不信,但挡不住担心,”李昃赢坐在榻边,笑道,“所以这不是看二哥来了。”
这时门被打开,三人闻声看过去,竟是李昃鸣来了。莫云去到角落站着,匿起自己的存在感。李昃鸣还未站定便询问:“昃渊,你可还好?三弟也在啊。”
“大哥,你不是被禁足了吗?”李昃赢疑惑道,转而露出了然。大哥这是偷跑出来就为了见二哥啊。
李昃鸣无奈地笑了笑:“就是你想的那般,我放心不下昃渊,还是守着才安心。”他伸手去探李昃渊的额头,不由得皱眉。
“烧成这般你还不躺着?运迟,去端盆热水来。”他吩咐着外面的护卫。
李昃渊摇摇头:“不躺,等人。”
“射大雕还不够,还要等人啊二哥?”李昃赢有些不满,“二哥该好好休息,不然那些人又该不安分了。”
“梦里约的周公要来寻你畅谈?你这般模样,怕是谈到中途便要断了气。躺下!”李昃鸣要去按他。可李昃渊却犟起脾气避开了,也不出声,偏是不躺下。
运迟端了热水来到一旁:“殿下。”
李昃鸣卷起袖子,将巾帕浸湿了放在李昃渊额头,李昃渊倒是十分配合地换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哥哥弟弟见他这样犟着也没办法,只能任他去。
“太子殿下,”木冗在外面叩门,“送汤药的来了。”
“端进来吧。”李昃鸣道。
于是门开,一个宫女微微低着头端药进屋,李昃赢看了一眼药里浮着的药渣,心叫不好。
完蛋,这是要触霉头啊。
李昃渊拿开额头上的巾帕,亲自拿起那碗药,但没有喝,问那宫女:“你盛的?”
那宫女不敢看他,有些忌惮地点头。李昃鸣本想制止弟弟的动作,却被挡开,下一刻,李昃渊便把那碗药泼在那宫女身上。药还是刚熬出的,烫得很,那宫女不知哪里犯了错,大气也不敢出,搁下托盘扑通一声跪下磕头:“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李昃渊眯起眼,反手将那瓷碗摔得粉碎,瓷片飞溅,有些细碎的划到了宫女的脸,鲜血浮现。外面的运迟和木冗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顿时傻眼。
李昃鸣蹙起眉,按住李昃渊的手,对这一变故毫不意外——包括李昃赢和莫云。他们知道李昃渊撒火的原因。
这二皇子有一个很怪的忌讳,盛给他的药里是不能有药渣在的,一点也不行。虽说这二皇子鲜少有要喝药的时候,这几个知情者因为承受过一次他这般莫名的怒火,吃过教训也就记住了,之后他们能去盛的时候都不让旁人着手,所以很少人知晓他这个忌讳。
这下这个宫女便是触了他的霉头。
“捡起来,”李昃渊冷眼瞧着那一地狼藉,“捡。”
莫云把她端药的木盘放到她手中,那宫女便怯怯地去拾起瓷片,被李昃渊吓得手抖,扎了手也不敢吭声。李昃赢瞧这姑娘可怜,本想去帮忙,还是在原地没动。
若是二哥再生气,可不是骂一顿就能了事的了。
“昃渊,不知者不罪,”李昃鸣安抚道,“莫要太追究。”
李昃渊没理他,只是看着那宫女收拾,等那宫女把瓷片全都捡到了盘中起身后,他又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忍着眼里的泪,勉强应道:“回殿下,奴婢叫秋绿。”
“嗯,”李昃渊像是随口一问,没放心上,“去重新盛一碗来,到我满意为止。”
“是。”
她正要退下,却被太子叫住:“回去擦些药,碰水时当心些。”
“哎我这有,你拿去吧,”李昃赢将药瓶塞到她手中,“这是二哥之前给我的,兴许有用。”
秋绿感激地行礼谢恩:“承蒙殿下关心,奴婢感激不尽。”
李昃鸣挥挥手,在李昃渊开口发牢骚之前让她退下了。有宫女来擦净地板,行动又快又轻,擦完便飞快退了出去,生怕惹得主子不高兴的模样。
“二哥,你瞧你这,”李昃赢坐在靠榻尾的位置,“你这样谁还敢在你手下办事啊?”
李昃渊朝莫云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莫云也对那三皇子行礼。
三皇子哑口半天,只憋出了一个“行”字。这莫云一身本事,能打杂能护主,确实行。